《谁酸了我家的小青梅》泱羽

7、第7章

　　七日的惩罚很快便结束了，不过秦裳很喜欢后山，又漂亮又清静，还能练写字。于是她只要是闲下来就会往这边跑，练字烦了就帮着挑几桶水，还能多吃几碗饭。

　　赵憬在准备仲冬大考，不过只要有时间就去后山教小青梅写字，美其名曰换换脑子。
　　秦裳在这方面真没什么天赋，但好在赵憬是最耐心的夫子，不胜其烦地教了她一遍又一遍，终于看上去像个字了。

　　秦裳把那套笔墨纸砚送给他，赵憬也还了礼，是一支他用了许多年的旧毛笔。
　　他将顶部的细毛全部拔去，只留下一个光滑笔直的杆，上面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小黄莺。
　　秦裳喜欢黄色，又是阿憬的旧物，自然是欢欢喜喜地收下了。

　　这支笔杆比树枝硬些，倒是更适合在沙土地上写写画画。
　　秦裳十分中意，在后山待的时间就更长了些，只要是没课业的时候基本上见不到她人。

　　入了夜，庭院老槐枝桠横斜，将泼天月色筛成满地银霜。
　　回廊尽头的灯笼不知何时熄了，只剩残烛在风里明明灭灭，映得阶前苔痕泛着冷绿。
　　楚芃茵坐在窗前，烛火将她的影子映得忽明忽暗。

　　砚台里的松烟墨凝着薄雾，她咬着笔杆犹豫再三，终于在薛涛笺上落下第一笔。

　　“素绢裁作合欢形，玉骨藏香半掩屏。纵使秋来缘易尽，曾随公子袖边停。”
　　忽听得身后传来压抑的嗤笑。
　　“好个‘曾随公子袖边停’，华霜不知何时掀开软缎帘栊，指尖捏着半块桂花糕斜倚门框，“我方才见你在烛火下扭来扭去，还以为是偷读禁书，原来……”

　　楚芃茵慌乱间将诗笺揉成团藏在袖中，耳尖红得滴血：“才不是什么情诗，定是你看错了。”
　　华霜眼底闪过狡黠笑意：“我可没说什么情诗，芃茵，你怎么还不打自招了？”
　　楚芃茵左躲右闪，发间银步摇叮当作响。她抬手按住，压低声音道：“别闹，裳裳已经睡下了，别把她给闹醒了。”

　　这是一个非常拙劣的转移话题，但华霜立刻就顺着她的话问：“怎得这么早就睡下了？”
　　楚芃茵叹了口气：“定是在后院挑水时累着了，夫子对裳裳，实在是严苛了些。”
　　华霜眨眨眼，压低声音道：“我听说明日老夫子不在……”

　　楚芃茵没有听懂：“夫子不在，咱们也得在前斋温书，有什么区别吗？”
　　华霜支着脑袋，指尖把玩她散落的青丝，烛光将她的笑靥镀上暖金：“我还听说，山下这几日会有庙会……”
　　楚芃茵眼波微动，但很快又暗淡下来：“有庙会也去不了，你知道的，就算夫子不在，山门定有小童把守，咱们下不了山的。”

　　华霜挑了挑眉，一只胳膊搭到她肩上：“山人自有妙计，通往山下的路，可不止前面一条。”
　　楚芃茵的眼睛倏地亮了起来。
　　好想去啊！！！

　　第二日，秦裳刚将水缸满上，就见华霜和楚芃茵兴奋地往这边跑。
　　到了近前，华霜将秦裳手上的水桶接过来放到地上，笑着拉她的手：“裳裳，今日老夫子不在，咱们下山玩吧，听说这几日有庙会，特别热闹。”
　　秦裳抬起头来：“庙会？”

　　“对啊，庙会可好玩了，有画着蓝脸红脸的戏公，还有抬着轿子游街撒果子的小班，咱们还可以到庙里去祈个福，祝来年高中……”华霜越说越兴奋，“据说庙里祈福特别灵，还有一棵姻缘树，我二姐的夫婿就是姻缘树下求来的，我娘天天夸他……”

　　秦裳一听是求姻缘，不太感兴趣地摆摆手：“你们去吧，我还得练字呢，夫子回来要考我的。”
　　见自己说不动她，华霜看向一旁的楚芃茵。
　　楚芃茵道：“夫子带赵同窗见祭酒大人去了，估计要傍晚才能回来……再者，庙里祈福那么灵，你不想给赵憬求个好仕途吗？”

　　大晟朝较为开明，女子可以科考入仕，商贾人家出身也可以科考做官。
　　只是，到底还是要受些影响。

　　赵憬是这群学子之中最出类拔萃的，不光通晓百事，政论有道，还练得一手好字，书法造诣极高，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老夫子惜才，知道赵憬是个好苗子，又怕因其出身而耽误了他的前程，于是今日带着他去见了国子监祭酒大人纪凝天，若是被看重，也能走举荐之路当朝为官，算作是双重保障。

　　这么一说，秦裳有些心动。她本来就对练字一窍不通，一日两日也没什么进展。倒不如去逛逛庙会，还能给赵憬祈个福，就算不是仕途，求个平安也行。
　　她抿了抿嘴，道：“那咱们，是从前门走吗？”

　　华霜笑着对着她的额头轻轻弹了一下：“小傻瓜，就算夫子不在，走前门也太放肆了吧。你日日到后山去挑水，没发现那里还藏着一条小路么。”

　　秦裳立刻兴奋起来：“还有小路？那咱们快去吧。”
　　楚芃茵拉住她：“裳裳，我们得先去换衣服，不可穿着过于张扬。”
　　秦裳知道，学子服一般不可穿到外面彰显身份，于是回屋换了常服。

　　三个人鬼鬼祟祟来到了后山。

　　所谓小路，就是一条还没有开辟的野道，里面杂草丛生，说不定还有蛇。
　　秦裳随地捡了一根小树枝，在前面挥舞，将杂草扫到两边，华霜和楚芃茵跟在后面。
　　走了一段路，秦裳突然停下来，看向华霜：“霜霜，你确定是这么走吗，这个方向感觉不太对。”

　　华霜有些心虚：“其实……我也没有走过，就是之前听杜敬轩提起过，应该是这么走吧？”
　　秦裳挽了几下袖子：“别急，我到树上去瞧一瞧。”
　　楚芃茵一脸担忧：“此处树木茂盛，遮天蔽日，那条路都没几个人走过，估计……”

　　秦裳心里也没底，但她不能露怯。师父说过，在野外最容易心乱，心乱就容易迷路。她们对这里并不熟悉，要尽快离开。要么向前，要么原路返回。

　　“我试一试。”秦裳仰头目测了一下树的高度，又伸手摸摸树皮，有了一个基本的判断。
　　她身姿灵活，飞跃寻常的一棵树并不成问题，但此处的树明显要高不少，秦裳只能先抱着树干爬一截。

　　华霜和楚芃茵站在树下仰头看着，视线逐渐上移，脸上满是担忧。

　　突然，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啊？”

　　三个人都被吓了一跳，秦裳找了个合适的位置靠坐，抱着树干瞪了底下的来人一眼。
　　楚芃茵没忍住小声叫了一下，在看清来人后便安静下来，还往后避了避。
　　她们之中，属华霜反应最大。她脚下踩空，身子一歪，直接向后滑了好几步。好在杜敬轩眼急手快，也顾不上什么男女大防，手掌扶住她的腰，将她揽了起来。

　　华霜惊呼一声，等站稳了身子，她直接用力在杜敬轩脚上跺了一下。

　　“华霜，你忘恩负义！”杜敬轩抱住自己的那只脚原地跳了几下。

　　华霜抱着手臂，一脸防备：“你这个登徒子，我没把你踹下去，已经是在报你的恩了。”

　　杜敬轩不服气：“如果我不护你一下，你现在早就滚下山摔成肉泥了。”

　　这会儿子功夫，秦裳已经从树上下来，拍了拍衣服上沾上的土。

　　楚芃茵看了一眼旁边的冯肃臣，想岔开话题。
　　“冯同窗，你们……怎会在此处啊？”

　　冯肃臣朝杜敬轩的方向努了努嘴：“他说跟他走会有漂亮姑娘瞧，所以就陪他走这一趟了。”
　　楚芃茵没搭腔。

　　杜敬轩收回看向华霜的视线，扬了扬下巴：“你们想偷遛出去玩，可不认识路，我可以带你们，因为我比较熟。”

　　秦裳和华霜同时看向楚芃茵，毕竟在她们三个人之中，楚芃茵是那个最有脑子的人。
　　楚芃茵点点头，浅浅笑了一下：“那便有劳杜同窗和冯同窗了。”

　　秦裳没什么意见，华霜不太满意，毕竟她和杜敬轩一向不对付。
　　但她审时度势，还是没有说话。

　　杜敬轩勾了勾嘴角：“行，那走吧。”

　　他在前面带路，三个姑娘跟着，冯肃臣走在最后。
　　走了一段路，杜敬轩突然回头问了一句：“你们可都会凫水？”

　　秦裳和楚芃茵都点点头，只有华霜一脸震惊：“啊？凫水？”
　　她是世家小姐，平日一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怎么可能会凫水。

　　杜敬轩笑道：“对啊，后山下去是秋水湖，我们得跳下去，然后再游上岸。你既不会凫水，那便打道回府吧。”
　　走在最后的冯肃臣眼皮抬了抬，然后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

　　华霜有些着急：“那怎么行……”

　　杜敬轩挑了挑眉。

　　楚芃茵突然开口道：“下山的路，唯此一条么？”
　　杜敬轩轻咳了一声：“楚同窗为何如此问？”
　　冯肃臣也看向她。

　　楚芃茵道：“我只是再想，若需凫水才能下山，跳下去容易，怎么回来呢，总不能是正大光明从山门走，可又怎么攀上去呢？”

　　这样一说，剩下的两人也反应过来，纷纷瞪向杜敬轩。

　　冯肃臣笑道：“楚同窗果然聪慧。”

　　华霜才不管什么聪不聪慧，反正她是那个傻的，冲上去要将杜敬轩暴打一顿。
　　杜敬轩见大势已去，只得用手护住自己的脸，然后讨饶：“确是还有一条路，不过有些远，我这不是怕耽误你们去看庙会嘛。”
　　华霜才不听，眼见着拳头就要到他脸上了。

　　杜敬轩彻底怂了：“我错了，华同窗宽宏大量，饶我这一回。”

　　另外三个人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