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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我在做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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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闻洲的画室里有几幅看久了会觉得奇怪的画。
云白在里面一点一点逛着。
一声轻笑,宋闻洲喊了声他的名字。
云白走近看桌上平摆的一幅画。一只丹顶鹤,立于白雪之中,缩着脖子在打盹。不过鹤顶的艳红尚未点上,倒显得整幅画单调了。
“要试试吗?”宋闻洲将笔递给云白。
“我没学过这些。”云白垂了几眼活灵活现的丹顶鹤。
画了很久吧?
他若下手,要毁了这幅画的,还是算了。况且,他连提笔的姿势都很别扭。
“不用怕。”宋闻洲握上云白的手,在鹤顶带开朱红。
那只丹顶鹤一下模样近妖。可若放远了看,整幅画都要被那抹红色吸走,直到黯然失色。
不知为何,他忽然感到这抹红色好眼熟。
“觉得这里怎么样?”宋闻洲问着。
“挺好的。”云白如实,“很安静也很热闹。”
静是,只要宋闻洲一句谢客,没有人能来打扰云白。闹是,顾奕贺淮江野顾迟年,还有贺小汀总会来看看他,大家热热闹闹的在一块。
有时候一起教贺小汀的学习,贺小汀说他要考A大。算算时间,等他考上了,他们刚好大四。就是……道阻且长。
大家还会凑一桌麻将,宋闻洲会来几局。他来的话,还真没人赢得过。他们还能经常出去搓几顿,干点无厘头的事情。不过这种,宋闻洲不参与。
“那要留下来吗?”宋闻洲又问,“多副碗筷,不碍事。”
云白侧身仰脸看着人。
不过宋闻洲没有在看他,而是盯着画里的那只丹顶鹤。
云白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一圆血红,像每天都会在傍晚坠落的圆阳。
喘不上气的感觉越发明显,好像有什么压在胸膛上。云白伸手去抓,摸到一片软毛。人的头发,还会有点扎手。
“顾迟年。”云白叹出口气,“你脑袋好重。”
“嗯?你醒了?”顾迟年侧耳细听云白胸腔内的声音,“昨天做什么了?刚来我这就睡觉。”
顾迟年家里,两个人躺在床上。云白坐起身看看自己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换上的睡衣,又上下扫着在床上趴成一长条的顾迟年。
□□。
身上就缠着点薄被。
这人在家里怎么这副德行的?
重新躺回床上,够到手机后,现在已经下午四点了。自己居然睡了三个钟头。
“梦到什么了?”顾迟年趴到云白肩头。
“宋闻洲。”云白淡淡报了个名字。
“梦到老宋了?”顾迟年讶异,“是不是因为他老半夜神出鬼没的?以前的时候他就那样。我和江野在他家正厅那块打架,因为什么打的忘记了,一抬头就看到他在楼上盯人。”
“不用管老宋,没人猜得透他心思的。”他眼神晦涩,“宋家……好多年前老宋他爸从B市回来的时候,在江桥那块出车祸了,大概十年前吧。说是车祸,其实大家都知道不是。”
顾迟年用手比里个枪出来,又将指尖指向自己的额心:“这里。”
“他……难怪。”云白沉默片刻,“我们那边附近一家福利院也差不多那个时候关掉的。”
搂着人,顾迟年在云白脸蛋啃了两口,“别去想了,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云白又在手机上回着消息。
“我能一起吗?”顾迟年申请。
云白垂了眼人,微微笑道:“随你。”
看了一会,顾迟年皱皱眉:“小谢啊?”
发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看了一会,谢景宁在云白这里居然连刷个碗都要拍个照打个卡。再说他刷碗干什么?塞洗碗机不会啊?
云白还回个【赞。】
看了眼怀里的人,顾迟年忍不住动手指往上翻。
【雾云】:牛肉面+致死量香菜。
【大傻狗】:再加致死量芝麻嘿嘿。
【雾云】:摸头·emoji
···
【大傻狗】:【图片】
【大傻狗】:跟朋友出去喝酒。
【大傻狗】:【图片】
【大傻狗】:喝完一瓶。
【雾云】:什么感觉?
【大傻狗】:你不要喝QAQ。早知道不发了。
【雾云】:我酒量很好。
【大傻狗】:信但不能喝,对胃不好。
【雾云】:哦!没试过白酒^_^
【大傻狗】:白开水比白酒好喝。
【雾云】:我也觉得。
【大傻狗】:你真喝了?胃不疼吧?我现在飞去找你?要不要叫医生?
【雾云】:骗你的。
【大傻狗】:真的吗?骗我也行,反正不要喝。
【雾云】:【图片】
【雾云】:看。喝完一瓶。
【大傻狗】:!!!!!才一分钟???
【雾云】:顾奕那边顺了插花用的。
【大傻狗】:。你会当我是傻子吗?
【雾云】:会。
【大傻狗】:我不傻的,真的。
【雾云】:傻也没事,跟你一起傻。
顾迟年抬起脸看了云白好几眼。他又翻身打开手机去对聊天头像。
两只手机并列。
是小谢啊?
蠢成啥了?
他抽走云白的手机塞进自己枕头下,又压了上去:“别聊了,不准聊。”
手机一直滋滋响,顾迟年听了心烦:“他发你这么多消息,还要一个个回,你不觉得烦吗?”
“没有每条都回。”云白想了一会,要开口的时候又想了一会:“好像……习惯了。”
每天起床发个早安,谢景宁会睡到中午回,他作息就那样。不过有些时候倒是回得及时,那一般是通宵没睡。谢景宁会搜罗搞笑视频,云白有时候会想谢景宁看到那种真的会笑?
好像不会。
他们俩个一起看无厘头电影,没怎么听过他的笑声。看悲情电影,他俩会看着顾奕偷偷擦眼泪。
“我应该要去趟首都。”云白说,“正好试试车。”
顾迟年看着云白脸上晕开淡淡的笑容,“你也是傻的。”
···
谢景宁在朋友的酒吧二层隔音区喝酒,向外望望能看到底下热舞的人。再往旁边瞥瞥,几个朋友在玩投飞镖,还有酒桌游戏。
一只只酒杯碰开,一位朋友往谢景宁手里的空酒杯倒酒。
谢景宁一饮而尽。
这点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云白忽然发来条消息,问他要定位。麻利地将自己位置戳过去后,谢景宁才开始想云白要自己位置干什么?
他观察起手里的空酒杯,又将酒杯倒置,直到一滴未尽的酒液滴到地面。
坐了挺久,谢景宁起身。
一群朋友的目光随着他移动。
“谢哥,来不来?”一个朋友举举手里的牌。
另一个朋友伸伸懒腰:“算了吧,谢哥不喜欢你们这种胡乱来的。再说了一群大男人要抽到了亲嘴牌,真亲啊?”
有人反驳:“亲不了喝酒呗,有啥怂的。”
“你们玩,不耽误你们。”谢景宁往杯子里倒了点酒,悠悠往隔音玻璃那块走去。斜靠上后,他看见人群密集那块起起伏伏的,跟风吹过长草麦浪一样。
音乐腾热,白烟雾气缭绕,DJ在搓碟。中央区域的弹簧舞池,潮流打扮的年轻人们在上下律动。
一条手机消息。
【云白白】:看中间。
黄昏色的灯光洒下到要吞噬一切,给一位青年的黑发镀着落日金边。
被狂欢的人群簇拥,青年歪头看向谢景宁。
距离太远,谢景宁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怀疑自己眼花了,还是在做梦什么的?
不会吧?真假的?怎么不说一声?
两束冰蓝色的冷焰自台前腾起。
雾气散开后,人不见了。
谢景宁转身要去外边寻。走了两步又骂了一句真笨,不是有手机吗!什么年代的人了?
戳了几条消息,过了一分钟,没搭理他。谢景宁有点急,回头的时候,手里酒杯一松,被人拿走了。
面前人仰头抿了口,又半捏着酒杯举在脸前转了两圈,金琥珀色酒液晃晃着。
“这个还挺辣的。”云白评价着,“什么酒?”
谢景宁滚滚喉咙,又瞥见那群闹着要玩牌的朋友全呆住了。
“白酒。”他回着。
云白指指酒液颜色,笑着点头:“嗯。那就算白酒吧。”
“怎么……来的?”谢景宁往前了两步。
“开车。”云白的手腕被谢景宁轻轻抬起。
谢景宁拉着云白走去地下车库那块。
车库一排又一排好多的车,是酒精还是什么的?眼前晕晕着重叠的车影,谢景宁的手心发汗。
今天不应该喝酒的。
“开了很久吧。”他低头去看云白。
云白:“两天吧。中间看到了家汽车旅馆,睡了一晚上。”
谢景宁把云白带到角落。
车库灯光暗,自己的影子要把云白吞掉。他捧着云白的脸,从额头看到嘴唇,还是最喜欢云白的眼睛了。
想云白的眼睛里一辈子都能藏下谢景宁,想云白的眼睛里不要再有阴霾了。
“云白。”
“嗯。”
极致的酒精要撕开理智的枷锁,谢景宁张张口要咬住云白的唇。
这一刻谢景宁才意识到自己真的是输给云白了。无论骗自己多少次,还是特别特别喜欢。想跟云白接吻,想抱着云白睡觉,想一直一直跟云白在一起。
他把脸埋进云白的颈窝:“对不起,云白。我不想伤害你。我不想你受伤。”
“谢景宁,我没那么弱,也没你想得那么好。就像上次在医院那样,还有对付钱谨铭,对付郁岫他们,你都看到了,对吧?我不是一个好人,有做坏事的能力。报复心很强,会装糊涂,不喜欢把气憋在心里,还会说很多很难听的话……”
云白的声音在耳边萦绕,“想听你说真话,上次没听你说完。”
“已经说完了。”谢景宁闷闷回着。
“想了很多天,还是想听你聊聊。”云白说着,“你当初这么跟我说的。”他又说,“看着我,愿不愿意跟我说实话?”
谢景宁的唇瓣抖着,他梗着,哽咽了好久,才说:“很想很想……做你的男朋友。”
“可是……我配不上你,老是给你惹祸,老是惹你生气。云白,看到别人跟你说话,我就难受,我小肚鸡肠。看到有人碰你,我就想揍他,我睚眦必报。看到你对别人笑,我就想让那个人滚蛋,我就是一个混蛋……非常非常烂非常非常糟糕,可是我控制不住我自己。”
“我知道你不可能会喜欢我这种坏人的,所以你不喜欢就不要开始,就做一辈子朋友好了。我没关系的,只要你愿意,我们可以一辈子都是朋友。”
谢景宁把头低得很低很低,仿佛要浸在自己的影子里。他看到自己的影子在正单膝跪向云白,笔挺着身子好像在求婚啊。
可是,他清楚地明白,自己哪有这种资格。
他看着云白的影子伸出了一只手,谢景宁想着这是戴上求婚戒指的动作。
云白的手把他的脸抬了起来。
“可能有点事要忙。”云白说,“过年,给你答复?”
谢景宁听不懂云白在说什么。
“过年一起滚雪球,谢景宁。”云白说,“乖乖等我?”
云白弹了一下谢景宁的额头,又轻轻抹走他脸上要滴下的水,“我走了。车不在这里,我停外边了。”
“云白?云白——!”车库回荡谢景宁的呼喊声。
他看着前方的直路越来越窄,云白的背影越来越远,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