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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chapter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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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笙迩的住所内部,比白湛从外部想象的更为开阔和独特。
没有过多的隔断,开放式的空间里,客厅、书房和餐区流畅地衔接。
大片落地窗外是一个精心打理过的小庭院,雨后的植物青翠欲滴,水珠在叶片上流淌滚动。
室内以浅灰和原木色为主调,线条简洁利落,几件造型独特的家具和摆件恰到好处地点缀其中,彰显着主人不凡的品味。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木质香气,混合着一丝雨后草木的清新。
“请随意,不用换鞋。”谢笙迩将西装外套挂在一旁的衣架上,动作因右手的绷带而略显迟缓,但依旧从容。
他走向靠墙的一个嵌入式柜子,那里摆放着茶具,“我习惯喝点绿茶放松一下,希望你也喜欢。”
白湛点点头,目光不自觉地被室内空间吸引。
作为一名习惯了医院规整,功能至上环境的外科医生,他很少有机会进入如此充满个人风格和设计感的私人领域。
这里的一切都显得宁静,有序,却又充满了生命的气息。
他注意到靠墙的一个大书架上,除了建筑和艺术类书籍,还夹杂着一些音乐理论和甚至医学相关的册子,这让他对谢笙迩的好奇心又增添了一分。
“你的房子很特别。”白湛评论道,语气是他一贯的平淡,但确是真诚的赞赏。
“谢谢。算是给自己设计的一个实验品,试图让空间、光线和自然对话。”谢笙迩用左手熟练地取出茶叶罐和茶壶,动作虽然稍慢,却依然流畅,显然已经习惯了暂时依赖左手。
“坐吧,白医生,站着可不像能好好喝茶的样子。”
白湛在客厅中央的灰色沙发上坐下,沙发的质感柔软而支撑力足够,符合人体工学,很舒适。他的视线落在谢笙迩忙碌的背影上,看着他用左手小心地温壶、置茶、冲泡。
每一个步骤都一丝不苟,带着一种近乎仪式的美感。
热水注入茶杯,龙井茶舒展开来的清香瞬间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你的手,是怎么受伤的?”白湛最终还是问出了这个从见面起就萦绕在心头的问题。
作为医生,他对伤病有种职业性的敏感。
谢笙迩端着两杯茶走过来,将其中一杯放在白湛面前的茶几上,然后在他侧面的单人沙发坐下。
“一点意外。前几天在工地查看项目进度时,脚下打滑,用手撑地,扭伤了手腕,有点轻微的韧带拉伤。”他轻描淡写地说,举起自己缠着绷带的右手腕看了看,“医生说要固定休息几周。不算严重,只是暂时不能画画,也不能开车,有点麻烦。”
“扭伤的程度?看过片子了吗?”白湛的语气立刻变得专业起来。
“看了,骨头没事,就是软组织损伤。”谢笙迩有些惊讶于白湛瞬间的严肃,随即了然一笑,“忘了你是专家。放心,处理得很及时,我也在遵医嘱休养。”
白湛意识到自己可能有些过度反应,微微收敛了神色。
“抱歉,职业习惯。这种损伤确实需要耐心,尤其是对于靠手工作的人。”他看向谢笙迩,“不能画画,会影响工作吗?”
“会有些不便,但问题不大。构思阶段可以用模型和软件,而且……”谢笙迩用左手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气,“有时候被迫停下来,换一种方式思考,未必是坏事。就像这场雨,打乱了计划,但也带来了意想不到的相遇,不是吗?”
他浅褐色的眼睛里含着笑意,望向白湛。
白湛微微一怔,低头抿了一口茶。
茶汤清洌,香气醇正,是很好的明前龙井。
他不太懂茶,但能品出其中的品质。
这种带着诗意的表达方式,与他日常接触的严谨医学语言截然不同,却奇异地并不让他感到排斥。
“白霖经常跟我提起你。”谢笙迩换了个话题,“他说你虽然话不多,但对他这个弟弟非常照顾。他很崇拜你。”
白湛的指尖在温热的茶杯上摩挲了一下。
“他过于夸张了。我只是做了兄长该做的。”他顿了一下,“他学设计,没少给你添麻烦吧?”
“完全不会。白霖很有天赋,也很努力。他对空间和结构有种天生的敏感度,是块好材料。”谢笙迩的语气带着真诚的欣赏,“能有这样的学生兼助手,是我的运气。”
听到别人如此肯定弟弟,白湛心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
他几乎是看着白霖长大的,长兄如父的责任感早已刻入骨子里。
他知道弟弟有才华,但能从谢笙迩这样成就斐然的人口中得到证实,让他放心不少。
两人喝着茶,聊着白霖学业上的一些趣事,气氛渐渐放松。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沉下来,庭院里的景观灯自动亮起,在湿漉漉的石板和植物上投下柔和的光晕。
白湛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医院发来的明日手术安排提醒。
他看了一眼时间,才发现已经过去近一小时。他通常不会在陌生人家里逗留这么久。
“抱歉,打扰你太久了。”白湛放下茶杯,准备起身告辞。
“别这么说,是我该谢谢你。下雨天开车送我回来,还陪我喝了杯茶。”谢笙迩也站起身,“稍等一下。”
他走到书桌旁,从抽屉里取出一张素色的名片,用左手写下一串数字,然后递给白湛。
“这是我的私人联系方式。白医生,很高兴认识你。如果以后有机会,或许可以再聊聊。当然,希望不是在医院那种情况下。”他开了个轻松的玩笑。
白湛接过名片。
纸质厚实,上面只有谢笙迩的名字和一个手写的电话号码,简洁至极。
“我也是。”他顿了顿,补充道,“如果你的手腕有任何不适,或者需要复诊,可以联系我。”
他也从口袋里取出自己的名片,上面印有市一医院外科的联系方式。
“那就先谢谢白医生了。”谢笙迩笑着收下,将白湛送到门口。
雨已经完全停了,夜晚的空气清冷而纯净。
白湛走向自己的车,拉开车门时,回头看了一眼。
谢笙迩站在门口的光晕里,身影修长,朝他挥了挥左手。
屋檐下的玻璃风铃又被微风拂过,发出一串清越的叮咚声,像是在为他送行。
回程的路上,城市华灯初上,雨后的街道映照着霓虹,显得格外清晰。
白湛的车里似乎还残留着那股淡淡的茶香和木质调的气息。
他很少有这样漫无目的的社交活动,更少有机会与谢笙迩这样的人交谈。
这是一个与他所处的世界截然不同的人——艺术家、建筑师,感性、优雅,言语间带着诗意的哲学思考。
而白湛自己的生活,是手术刀,病历、值班室和无影灯,是精确到毫秒的生死竞速。
两个看似平行,永不相交的世界。
然而,在这个夏日将尽,雨过天晴的夜晚,两条线却因为一场雨,一个弟弟的请托,而意外地交汇了。
白湛的手指无意识地敲了敲方向盘。
他想起谢笙迩说的“建筑是凝固的音乐”,又想起自己手术时感受到的那种隐秘的节奏感。
也许,世界并非总是那么泾渭分明。
他将车驶入自家公寓的地下停车场,手机屏幕亮起,是弟弟白霖发来的消息:
『哥,接到谢老师了吗?他人是不是超好!(〃'▽'〃)』
白湛看着那个颜文字,仿佛能看到弟弟活泼的笑脸。
他回复:
『嗯,送到了。他手腕是扭伤,需要静养。你少去烦他。』
很快,白霖回复:『知道啦,谢老师都跟我说了,谢谢哥!下次请你吃饭!』
白湛没有再回复。
他锁上车,走向电梯。
电梯镜面里映出他略显疲惫但依旧轮廓分明的脸。
他忽然想起,自己似乎忘了对谢笙迩说,他那栋会“唱歌”的房子,确实很有意思。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很快被明日手术的术前准备事项所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