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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四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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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似乎是,先救了我三次,然后又杀了我三次?
这有区别吗?
别纠缠细节,还是同样的问题,我能信任你吗?
还是不对。
你实际上一共救了我四次,只杀了我三次。
所以,至少现在这条命,还是你给的,这么算的话,我可以信任你了吗?
我重新睁开双眼,开门见山:“我爱你,雯佳,对不起,我失忆了。”
你的笑容瞬间凝固,神情紧张地站起身来:“天迪,你怎么了?脑子进水了吗?骗我玩的吧?”
我故作潇洒,像前三次一样,想来个鲤鱼打挺,不料却只是在地板上扑腾了一下,我不服再试,还好,这次勉强成功站了起来。
被杀了三次,我这次好像真的有点累了。
你笑着安慰我:“学习学傻了吧,是我冤枉你了?看来你这次难得地没撒谎欸,这一年是真的用功读书了,把身体都给熬坏了。没关系,以后我陪你去健身房加强锻炼。”
“雯佳,请相信我,我真的失忆了。我们先回室内,你听我慢慢说。”
我拉着你的手,快步走向别墅。
仲夏八月的花园,绣球花缤纷盛开,百合花妖娆怒放。
似锦繁花中,你瞥了我一眼表情凝重的脸,冷不防说道:“你知道吗?绣球花是最会撒谎的花。”
我不明所以,但没有停步:“为什么这么说?你看它花瓣又大又多,颜色又这么鲜艳,花如其名,像绣球一样,给人的观感是活泼喜庆才对吧。”
“你错了,你眼中美丽多彩、夺人眼球的,根本就不是花瓣,而是花萼。”
“哦,那确实骗到我了,但是也没有伤害到谁吧?”
“有啊,蜜蜂。可怜的蜜蜂,绣球花不但花蜜少,而且还有毒。”
我不响,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花草也不能幸免。
你却还要继续借题发挥:“绣球花不但爱撒谎,还善变。绣球花的颜色会随着泥土的酸碱度改变,你今天见它是红色的,明天却可能又变成蓝色的了。”
说到这里,你停下脚步,强拉住我,仰脸认真地看着我:“我最讨厌被人骗了。你如果哪天不爱我了,就直白地告诉我,不用担心我,我能承受得了。但是如果,你敢骗我,我就杀了你。”
酷暑盛夏,我却打了个寒战,因为我知道,这不是虚言。
我赶紧也满脸认真回答:“我怎么可能骗你,我以前从来没有骗过你,将来也永远都不会骗你。”
你轻轻摇头:“真的吗?你能确认吗?那我问你,我故意说七月十五日牛郎织女相会,你怎么都没纠正我?怕得罪我?就算是你因为怕得罪我才撒谎,这样明显的事实,你都患得患失不愿意讲真话,我还怎么敢相信你呢?”
这于我只是三天前的事情,于你却是三年前的事情。你的记忆力让我不得不佩服,和惊惧。
我当初就猜到可能是个陷阱,却没想到是这样的陷阱:大家一起来找茬。
别墅,怎么好像果然又意外变小了一圈,只剩下三层了。
别墅门口还是站着曼姨和边叔,黑白无常般,面色阴森可怖。
我走过边叔身边,我的耳朵正好与他的嘴巴直线距离最短时,他突然开口了,声音轻柔缓慢却字字清晰:“你活不过今晚。”
我心中一凛,停住脚步:“你说什么?”
边叔面不改色:“你听到什么了?”
我一愣:“你,是你要杀我吗?”
“我没说过。”
我加了点技巧继续追问:“你为什么要杀我?”
“你去问谢长卿。”
我一脸懵逼:“谢长卿是谁?”
面如泥塑的边叔终于有了表情,像见了鬼一般的惊诧莫名。
你在一旁更惊讶,食指又不自觉放在唇间轻咬:“天迪,谢长卿是你爸爸的名讳!天迪,难道你没骗我?真的失忆了?!”
边叔插话:“哼,装疯卖傻。”
你不满地剜了边叔一眼:“你一直让我不要多疑,我看你自己才是疑神疑鬼吧。你一直都怀疑天迪的项目,可是半年有了吧,你什么证据也拿不出来。”
边叔冷静地辩解道:“再给我点时间,真相只有一个,没人能永远隐藏。”
你不耐烦地打断边叔:“好了啦,我的事情不用别人管,连我爸妈都不可以,更轮不到你插手!”
我推开浴室门,果然,淋浴间只剩下一个了。
你很自然地邀请我一同去,于是一同去。
节约用水,人人有责。
不过这么一来,就肯定不用指望曼姨进来通风报信了。
当然啦,鸳鸯浴期间,我也不欢迎外人过来打扰。
咫尺的空间内,我们暂时忘却烦恼,恣意彼此欣赏,纵情互相取悦,一起在蒸腾水雾中嬉笑欢娱。
快乐很难吗?对相爱的人而言,快乐的成本其实可以很低廉,我只需要你,你只需要我,除此之外都可以与快乐无关。
淋浴完,互相帮着穿好衣服,我们不约而同肩并肩站在梳妆镜前。
你穿一件珍珠白改良旗袍,凸显婀娜曲线,我穿天青色背心搭牛仔热裤,凸显大长腿。
我认真道:“你看我们今天穿得像不像白娘子和小青。”
你调笑道:“对,你是大长腿小青,里面住着个书呆子许仙。”
我笑着回击:“那你就是大胸白娘子,里面住着个多愁善感的林黛玉。”
客厅里,还是那个场景,曼姨对着手机独白,手机是我用过的那部白色IPHONE 3G。
果盘换回了西瓜,却没有做成笑脸,只是普通的切片。但是摆盘很艺术,绿色的瓜皮,正好构成一条斐波那契螺旋线。
不过值得质疑的是,曼姨不太可能懂得斐波那契螺旋线吧。
茶几上仍然摆着两杯热红茶,我刚端到嘴边,脑中突然回想起自己泳池中最后一刻酥麻无力的异样感觉,于是轻轻将骨瓷茶杯放回杯托中。
虽然我并不能肯定红茶有问题,但总是小心为妥。
天性敏感多疑的你肯定注意到了这个细节,但是缄默不语。
支走了曼姨,在我的再三央求之下,你才勉为其难简短地讲解了我们的故事,虽然还是美得离谱像童话,但已经不那么像童话了。
我家是我六岁时搬过来的,我们才知道我们的父母是旧交,当年我们的母亲同时怀孕后,便将我们指腹为婚,而且我们还碰巧同一天出生。有了这样的先天缘分,我们自然而然就成为了最好的朋友。从小学到初中到高中,我们都是同班同学,关系越来越好。上一辈的指腹为婚,也从两人间的玩笑,变成了认真的诺言。
大学你上的是优国哈佛,而我上的是哈佛魔都分校,我本打算通过学校三年级的交换生计划,与你在优国哈佛重聚,却因为沉迷你的美色,无厘头地错过了原本只是走个形式、傻子都能过的交换生选拔考试。
我们两人都因此被父母责骂和处罚,我成年后第一次被父亲痛打了一顿。
我痛定思痛,决心浪子回头,用自己的努力和优秀,争取大学毕业后去向的自主选择权。虽然你还没拿定主意,大学毕业后去哪里,但是,不管你去哪里,我都必须能紧紧跟上。
因此,过去这一年,我基本上都在悬梁刺股,囊萤映雪,刻苦用功。
当然了,代价就是,这一年我们聚少离多,你对我的猜疑也积少成多。
以上是你口中的我们的故事,第四个版本。
你幽怨,我们都快变成牛郎织女了,一年只有寒暑假才能相聚。
我无奈,天天陪你,你怪我不求上进,好好用功,你又怪我不理你。
你的故事讲完后,便到了提问环节。
我提的第一个问题就是:“你之前跟边叔提到的,我的项目是什么?”
“唉,我只能权且相信,你是真的失忆了。准确说,那是我们两个人的项目,叫子虚文学网,我们计划合伙开一家公司,你负责技术,我负责市场。”
我一头问号:“什么技术?怎么我还会软件编程?”
你从茶几上捡起一本《Java编程十八层:从新人到骨灰》,随手翻开一页:“那我考考你,什么是循环?”
“循环就是代码重复执行,直到满足某个条件为止。”
“什么是无限循环?”
“无限循环就是代码永远重复执行,条件永远无法满足。”
“什么是死循环?”
“死循环是无限循环的一种特殊情况,就是作者不想要的无限循环,一般是由于循环体内有逻辑错误导致的。好吧,看来我这一年真的很用功,没有虚度光阴,好像我真的会编程了,我也太厉害了吧。”我的脑子里面突然浮现出一大堆软件代码,弹窗一般,纷纷自右向左飞速闪过。
你对我的呆萌颇为无奈:“唉,我还是先当你是真的失忆,从头讲起吧。这个项目最早的源头实际上在曼姨。”
“曼姨?”
“对,你一直跟我说,你是学软件工程的,我是学工商管理的,我们正好可以顺应当下的时代大潮,合作开一家互联网软件公司,只是一直也想不出好的项目。直到有一天,你问我,曼姨为什么会一直对着手机自言自语,我告诉你,她是在写小说。”
“曼姨写小说?”
“对,看不出来吧,曼姨是我爸从老家找来的保姆,她名叫卓曼罗,算起来应该是我的远房堂姐,她不爱上学,却独爱文学,一直梦想当个小说作家。”
“真没看出来,曼姨居然是个文学青年。这跟开公司有什么关系呢?”
“听我说啊。曼姨一直投稿,却一直被编辑拒稿。你看了曼姨写的小说,觉得也不比别人差啊,灵机一动,你就提议,做一个没有编辑的小说网站,叫子虚文学网。”
“没有编辑?那不会鱼龙混杂吗?”
“这就是我们项目的核心,通过读者互动和系统算法,决定小说曝光机会。本质上是一种人工智能,正好与你的专业和兴趣方向高度契合。”
“我这么能干?这跟我爸——谢长卿?他怎么跟那个渣男司马相如同名?又有什么关系呢?”
你无可奈何地摇头:“敢这么说自己老爸,我只能相信你是真真地失忆了。你爸评估这个项目需要投资两个亿。”
我吓了一跳:“两个亿?要这么多?”
“对,而且还只是种子资金的融资目标。”
“我们谁负责融资?”
“你。”
“什么?我还会融资?”
“什么是SWAT?”
“Strength, Weakness, Advantage, Threat.”
“什么是4P?”
“Product, Price, Place, Promotion.”
“什么是3F?”
“Family, Friends, Fools.”
我居然会这么多?好吧,我开始相信自己,真的是个立志投身互联网创业大潮的热血青年了。
可是,两个亿的融资目标也太离谱了吧,我毫无信心:“哪里会有这么好的家人、朋友或者傻子,能给我们两个没毕业的年轻人,投两个亿?”
“我也觉得没可能,如果一定要说有可能,当然只有我们双方父母了,你爸说了,如果我爸愿意出一个亿,他就出另外一个亿。”
我挠挠头:“你先帮我补补课吧,我们家都这么有钱吗?你爸和我爸都是干什么的?”
“我们家族很多代了都是做金融和外贸的,算是红顶商人吧。至于你们家的情况,其实我也不太清楚,据说是靠做比特币暴发的。”
我皱起了眉头:“不可能。今年是2010年对吧?比特币一个才几分钱,靠比特币,是绝对绝对发不了财的。”
“不可能吗?对哦,十几年前根本都还没有比特币欸。我记得好像是听曼姨说的,要不我再问问曼姨?”
你的记忆力极好,你都记不清楚的事情,那就相当相当可疑了。
我们叫来曼姨对质,曼姨支支吾吾,只说,很多年前的事情,她也记不清楚了。
难怪边叔会怀疑我爸,莫非,我爸的财产来历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