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第41章 恢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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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母亲和父亲，柯林的记忆是模糊的。
就像冬日缠在玻璃上的水汽化成雾，迷迷糊糊地挡着回忆。
唯一的画面是在喷泉旁的木椅。
金发女人温柔地抚摸他的头发，脸上含着笑，一遍遍说着对自己的爱。
书在幼年的自己的腿上翻开，耳畔是她轻柔的话语，肩膀上是男人宽大有力的手掌。
三个人靠在一起，书一页页翻动，围成简单的画面。
那时，他天真地以为那是永远。母亲会一直陪着他，父亲手会始终温暖。
就像那天的书仿佛永远翻不到尽头。
却不想，某天醒来眼前只剩昏暗陌生的墙壁。
他环顾四周，小小的眼睛看不见本应该守在他身边的亲人。
母亲呢？
父亲呢？
他懵懂地走出去，推开门，眼前是宽大的庭院和低矮塔楼。
那时候，他还不懂什么是离别，什么是消失。
他奋力地跑着，企图跑出这间恐怖的修道院，跑回他安睡无数次的房间，跑回到母亲的怀里。
但直到最后，他也没能成功。
男孩流着泪，流干了泪，手臂上是青黄不接的淤青，被拖拽着回到那间面对铁窗的房间。
从此，熟悉亲人被黑白肃穆的修女替代，温馨的房间只留下苍白铁窗，窗外是看似热闹的孤独。
母亲和父亲再也没出现过。
再也.......没有。
先前美好的一切就像是他半夜惊醒时的一场梦。
当他满头大汗地从床上起身，冰冷的铁窗透过寒风，仿佛在讥笑他的愚蠢。
泪水混着月光落在被褥上。
他擦着泛红的眼角，咬着牙，一遍遍念着亲人的名字。
是我做得不好吗？
是我惹母亲生气了吗？是我做错了什么了吗？
——为什么他们都不要我了？
明明说过爱我，但是为什么把我丢在修道院？
骗子，都是骗子.....
慌张、不安，以及气愤一次次在幼年他的内心回荡。
像藤蔓淬了毒药，缠着他之后十二年的人生。
他无数次想通过翻越栅栏逃走，但每一次都会被修士狠狠抓回去教训。
打下来的藤条像针刺般扎进手心，火辣地烧着皮肤，眼泪流下之后更分不清时是痛还是凉。
他也无数次幻想过。
母亲和父亲会在某一天早上穿过冰冷的栅栏，在床边温柔地抚摸自己，告诉他对惩罚已经结束。
自己可以回家。
——温暖的家。
但没有，从来没有。
他们残忍地自己留在修道院，随之而来的是院中小孩无尽的捉弄和欺凌。
新来的他就像一颗随时可能戏弄的皮球，孤身一人，没有反抗的力气。
谁都可以在上面踩上一脚，以此显示他们的恶劣和玩心，满足内心的不堪。
春天，他们会在被子里放上不知名的虫子，自己被吓得整个中午都不敢睡觉。
夏天，他们会无名地朝他泼来凉水，自己只能顶着湿漉漉的衣服去参加祷告，最后被修女训斥。
至于冬天，他们则更加放肆。
借着打雪仗的名义，朝自己不停扔出雪球。
雪球又冷又重，密密麻麻地砸到头上，又冰又痛，让他烧了整整三天三夜......
十二年里，这样欺凌的轮回整整进行了三年。
他有过控诉，也有过抵抗。
前者被修女以打闹驳斥了回来，认为只是孩子间的玩笑。
却不想玩笑之下是天真的恶意。
后者则显得无力。
毕竟，一个人的力量怎么比得过聚在一起的集体，最终也只能是满身伤疤。
慢慢地，每次受欺负之后，对亲人的想念里带上了不满和怨恨。
他不明白。
既然爱他，为什么要把他丢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受人欺负。
他哭着，眼神慢慢变得麻木。
觉得他们的爱显得苍白，显得虚幻。
就像水中月亮的倒影，无法触碰，都是假的。
但幸好，命运为数不多地站在了他的身边，让他摆脱了没有尽头的欺辱。
“想试试学习魔法吗？”
在修道院的开放日
白发男人一眼就看出了自己的魔法天赋，伸出手，把最基本的咒语传授给了自己。
自己甚至没有思考这人是不是骗子，马上就相信了他的话。
因为.....他不想再受欺负了。
或许是愿望太过强烈，他闭上眼，凝聚魔力，仅仅一次就成功使出了这个咒语。
自己手中发出奇异的白光，一睁眼，小鸟就在眼前一动不动地被他定住。
原本展开的翅膀就这样半开不开地停住。
终于，他露出了来到修道院的第一个笑容。
他知道自己以后也不会被欺负了。
那人说得没错，自己确实很有天赋。
只要看过一遍的咒语他都能完美地复刻下来。
七岁的他，练习了不到两个月他便掌握基本的魔法。
后来，他才知道，要做到这种程度普通的见习魔法师需要花费一年的时间。
从简单抵抗到最后报复，如他所想，他再也没有被人欺负过。
但，喘口气的安稳时光过了一会，他便又被抛弃了。
他带着院中种植的小花，包扎成花束，想要送给那个人表示感谢，
但那人什么也没说，在本该到来的开放日消失了。
没有留字条，也没有告别。
就像两年前母亲父亲一句话也没有说就把他丢到修道院，
从天亮到天黑，他等了很久。
等到小腿已经感受不到知觉，整个人控制不住跪了下去。
而那人也没有出现。
果然是骗子.......
最后，他低着头，手中燃起火焰，把花给烧了。
火焰在他浅淡的金色眼眸中闪烁出星星点点的辉光。
——这是他在那人身上最后学到的火焰球魔法咒语。
他开始不相信任何人，对所有人都保持戒备和不理会。
因为魔法，他不再受欺负，同时获得了其他人异样的目光。
但他不在乎。
怕自己又怎么样，恨自己又怎么样。
语言是最柔软的刀刃，只要不在乎，它完全伤不到自己。
因为对自己造成不了真实的伤害，才会选择这种无能的方式。
于是，在无人交谈的地方，他捧着书，学着母亲的样子，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只是这一次，没有那个熟悉的金发身影，也没有轻柔的话语。
转眼八年过去，他已经学会了与孤独作伴。
没有人会特意来找他的麻烦，也没有人会来打扰他。
在远离人群的树下，他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捧着看了很多遍的旧书，享受着无人的安宁。
但没想到，安静被不远处的喧闹打破。
黑衣服的小男孩站在人群中，高大的小孩左右包围淹没，肩膀被不断推搡。
像极几年前自己刚来到修道院被欺负的某个时刻。
他撇过头，不想理会。
但吵闹声太大，伴随着烦人的蝉鸣，看了几遍的书此时他怎么也看不进去。
最终，出于恻隐或者需要安静，他打破自己不理会的规则，大喊了一声。
自己恶名在外，很快就威慑到了还不成熟的小孩。
原本围在一起乌压压的人群像退潮一样散去。
他再次到享受安静。
没想到，眨了眨眼，一束花就送到了自己眼前。
是朵玫瑰。
颜色很好看，鲜艳，又带着特殊的好闻香气。
他浅浅的金色眼眸颤动，表面平静但内心意外，没想过会收到这种东西。
他，不怕自己？
不应该和那些人一样逃走吗？
答案是否定的。
男孩不仅不怕，还声音又软又黏地求着自己收下，说是作为感谢。
他一开始不想收。
麻烦，而且他不想和任何人扯上关系。
谁知道他带着什么不怀好意的目的。
但最后他看着男孩，莫名地情绪涌动，内心毫无征兆地软下来，伸出手，勉强接下了那一束花。
男孩笑得很开心，甚至有种得逞的感觉，坐着他的身边，开口介绍了自己。
“塞斯，我的名字。”
他没回答。
从此，他孤独的世界里闯进来一个人。
只要自己在的地方背后总能看得到塞斯。
课室，教堂，草地......
他就像自己的影子，走到哪里都跟着自己，总会在意想不到的时刻出现。
虽然有些烦人，但自己却在一次次中卸下心防。
比如.....
选择床位。
那天，小小的教堂挤满了孩子。
他站在一旁，周围四处无人，每个人都下意识忽略了他这个坏孩子。
面前，同龄人欣然地和自己的好朋友结伴选择床位。
其中的欢喜和乐趣仿佛和他毫不相关。
先前被抛下被遗弃的经历不受控制地占据了大脑。
酸涩，苦闷和埋怨，所有负面情绪安静地在心底爆发，像泡在水里一样窒息。
可他依旧装作无事发生的模样，看着书，捏着书角，平静地接受最后修女的分配。
就在他准备压下情绪之时，男孩的声音像天籁一般降临，意外地把所有的情绪挡了回去。
塞斯突然出现，拉着他的手，眼神真挚地说。
“你？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猝然之间，他大脑有些迟钝，手上没有动作。
从意外到不敢相信仅仅花了几秒，最后全然接受了事实。
然后，或许是怕他不答应，他又探头靠近，语气恳求。
“咳咳，是在同一张床上睡觉聊天。”
那一刻，他第一次尝到了被选择的滋味。
就像口干舌燥的人，在濒死之前在惨白舌苔上滴入一点清水，干裂的皮肤贪婪地吸收，内心被渴求塞满。
那也是他第一次感受到，在被亲人抛弃之后，他是如此渴望被人选择。
哼，可笑又可怜。
真是被动。
他一点都不喜欢这种感觉。
所有的情绪被他人掌控，一丝一毫的动作都会经过胡思乱想牵动心思，像一个没有思考能力的木偶。
——麻烦！
他停住了，一下子没答应。
但最后不知道原因，还是拉着塞斯到了修女面前登记。
当天晚上他便和塞斯睡在同一张床上，面对面看着对方的脸庞。
月光照在两个人身上，轻盈又柔和，像铺了一层荧光。
他们没怎么说话，空气沉默安静，窗外呜呜的啼叫让人心脏不停跳动。
他没动作，塞斯却不安分。
自己刚想阖上眼睛入睡，突然，一道白影略过，慢慢放大。
下一刻，细密浓长的睫毛猝不及防地，被塞斯用手轻轻撩起了一下。
痒痒的，像羽毛拂过，摸完之后眼还有着余下的酥麻。
他身体紧绷，怔愣了很久才听到那人愉悦的声音。
塞斯笑着挪向前，靠近他说，“哥哥，你的睫毛真长。”
他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反应，脸上错愕，咬了咬嘴唇，抓起被子马上翻身。
逃避似的没有做出回答，闭上眼睛看也不看一眼。
那时候的他没有恼火，也没有生气，反倒比想象中的要平静。
荒芜的内心不知不觉地种下一颗种子。
未知的种子在塞斯每一次坚定的选择下，生根发芽，让他在之后的三年里慢慢习惯和这个人的接触，接受他背后的秘密，甚至爱上这人。
爱对他来说是最残忍的东西。
他曾经有过很多爱，母亲的爱，父亲的爱，那个人对他天赋的喜爱。但每一次他都会被这样的爱伤害。
说着爱，但做得事情却让人痛苦。
慢慢地，他觉得爱可有可无，像灰烬一样，每一次的形成如此痛苦，但却可以轻易地撒出去。
灰烬.......
说起来，他和塞斯最后一次见面也是在灰烬之中。
修道院的塔楼和草地被漫天火光覆盖，照得黑夜犹如白天，浓厚的黑烟萦绕在光亮中，像恶魔般带走每个人的生命，呛得他胸口不适，咳嗽断断续续。
火光中，成年的塞斯眼角有些泛红，面上脏兮兮，抓着他的手臂，手中颤动。
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他深吸一口气，面色随即变得冷酷。
然后，他毫不犹豫地松开手，一把将推自己到背后炙热火焰中。
“再见了。”
这是自己失去意识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骗子，又是一个骗子......
眼前错乱颠倒，身体的失重伴随着内心的不可置信一齐沉入崩溃的地狱。
火光的炽热将先前在柯林内心种下的种子焚烧殆尽。
烧了也好.......
房间内
人类猛然睁开眼，惊魂未定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睫毛便和纱布摩擦发出声音，眼前一片黑暗，看不见任何东西。
没有光亮，没有线条，也没有颜色。
柯林眼睛绑着白色纱布，纤瘦的后背渗出点点细汗，整个人像是做了一个可怕的恶梦。
胸口不停上下起伏。
这就是自己之前的记忆吗？
他有些恍惚地回忆着刚才脑海中轮转的各种场景。
亲人，修道院，塞斯......
果然一切都联系起来了。
他低头，细薄的嘴唇微张，双手下意识地摸索着周围。
这时，一只手从腰间绕过背后，温柔地搭在人类的肩膀上，稍微用力，便把他的身体按入一个冰冷的怀抱。
柯林的脸庞贴在柔软舒服的衣服上，原本脸上带着热气也被怀里冷气扑灭。
他闭上眼，闻着鼻尖传来的冷冽气味，不用思考就已经猜到了眼前人是谁。
这样的拥抱在修道院里面不知道有过多少次。
塞斯发力，将两人的距离拉近，好让体温透过衣料传递，另一只手则缓缓向后绕，按在他的脖颈上，感受着人类跳动的脉搏。
他抱的很紧，手臂带着不可微察的颤抖和激动，似乎要把眼前人吞噬融进身体一般。
他声音沙哑，带着亲昵的安慰，手指抬起，克制地碰了碰人类的耳垂。
“别怕。”
“我在这。”
柯林把头埋在他的衣服里，双手也从背后抱住了他。
他抓住吸血鬼的衣服，手指骨节弯曲，像猫一样埋头蹭了蹭。
真是好久不见......
拥抱的暧昧气氛在房间中弥漫，两人无言，贪婪地触碰彼此。
门外
一道白发身影站在门口，静静看着两人抱在一起的画面。
西蒙斯的脸色陷入沉默，张开口但又闭了回去，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开口。
他的两个学生似乎有些太过亲密了。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第41章 恢复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