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我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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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九点，闹钟忠诚地响起，钟奚睁开眼睛，仍旧是一片黑暗。三年了，真可怕，自己竟在黑暗中过了三年，军校的老师说：“没有吃不了的苦。”果然没错。
钟奚脱下穿了一夜的衣服，扔进洗衣机，钟点工会来洗。微微抬起右手，才迈出步子，家里的摆设已经很熟悉了，钟点工也从来不乱动东西，他总是改不了本能地自我保护。
钟奚打开花洒，昨夜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又梦见了那声巨响，他飞身扑倒面前的孩子，冲天火光，然后，他就这样了。
手里的香皂滑落，钟奚蹲下身去摸。那天那个超市门口，她说出那声“对不起”，他就认出来了，他只是不知道怎样去面对。盲杖掉了他找不到，香皂掉了他也找不到，该死的瞎子。
钟奚终于找到香皂，草草洗完了澡，去刷牙刮胡子。他已经习惯了牙膏挤不到牙刷头上，只好直接挤到牙上。出了院，他去了盲校，一切生活技能从头学起，还有盲文和按摩，他要生活下去。半年后，他用部队的伤残补助和父母留下的老房子的拆迁补偿开了按摩馆。当地武装部的一个干事一直帮他跑前跑后，找店面，找装修，发招工信息，甚至给他介绍顾客。
现在他的按摩馆有十个盲人按摩师一个前台小姐一个打扫卫生的大婶，加上他这个老板，刚好十三个人，生意很好。那个武装部干事去了别的市，当了武装部长。
前台小姐一来就告诉他，隔壁是个男装店，店主很帅，虽然没有老板帅。店主帅不帅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他每到换季就去隔壁店里，让老板随便拿几件黑色的衣服，内衣袜子腰带鞋那家店都有卖，他也就不再去别的地方。
钟奚拉开冰箱门，拿了盒牛奶倒到嘴里，有人说空腹喝牛奶不好，他不敢开火，附近哪里有早餐店他也不知道，有牛奶总比饿肚子强。按摩馆供应午餐和晚餐，从一家店叫的外卖，从开业就这样，总算是不会饿肚子。
钟奚穿好衣服，走到玄关，摸到包。盲杖、钱包、手机、钥匙、墨镜、手表、各种证件，都在里面，还有昨晚她塞给自己的照片。钟奚想了想，把照片塞到钱包里，和之前那张在一起。
带上手表打开表盖摸了摸，差十分钟十点。时间刚刚好，他戴上墨镜出了门。
按摩馆离住处步行刚好十分钟的路，不用过马路，再好不过。要谢谢那位前干事现部长，虽然自己成了他向上爬的垫脚石。
到了店里，前台小姐很有朝气地朝钟奚问好，他也微笑点头。猛地想起另一个朝气蓬勃的女孩子，这世上会在男人面前自称“爷”的女孩子，大约没有几个，她，总是很特别。
十二年前，那场不分男女组的比赛，她是唯一一个闯进半决赛的女孩子，才十四岁，刚刚开始长个子，就那么站在台上，很漂亮，很秀气，眼神里却满是倔强。
那么好的岁月，他们都错过了。
他一般都在办公室呆着，读盲文书，听广播，有客人投诉或者有人有特殊要求，像□□或者团体顾客，他才会下去。他是整个按摩馆水平最差的按摩师。虽然也下过功夫，可毕竟半路出家加上时间短，并没有学得很精，还好他有钱雇人。
晚上十点，按摩馆打烊，钟奚和前台小姐一起关了店门。前台的男朋友接走了她，钟奚自己走回家。
楼道里一如既往的安静，钟奚掏出钥匙，把头抵在门上，轻轻叫了声“小新”。
一个清亮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我在。”
钥匙“哗啦”一声掉在地上，钟奚蹲下身，朝发出声音的地方摸过去。
一个身影猛地冲上来，钟奚被推倒在地，头撞上门，发出好大一声。小新的声音里带了哭腔，“死瞎子，臭瞎子，你对我这么没信心么……”
钟奚放松身体，“我是对自己没信心。”
小新跨坐在钟奚身上，一拳打上钟奚胸口，“你MB，死瞎子，你到底是不是个男人？爷都给你机会了，跨出那一步有那么难吗？”
钟奚苦笑，“我是瞎子，前面每一步对我来说都是万丈深渊。”
小新又是一拳，“死瞎子，你文艺个球啊。”
小新低头，含住了钟奚的嘴唇……
若是小新蹦来蹦去，钟奚绝没有可能抓住她，听声辨位是件很辛苦的事情，远比武侠小说中的描写要难得多。可在这么近的距离，在已经有身体接触的情况下，制住小新并不是很难的事情。男人的力量终究强于女人，钟奚知道，小新懒得练力量，全靠技巧取胜。
可钟奚突然不想反抗，或许可以放任自己一次，只有这一次机会……
小新的吻技明显很稚拙，她连换气都不会，终于憋不住气，自己放开了。
钟奚稳住心神，“小新，帮我把钥匙找来。”
小新没动，钟奚侧耳听着，对面有压抑的抽泣声。钟奚叹了口气。
小新大声哭了出来，“MB的臭瞎子，你不主动，爷来主动还不行吗？你不对爷负责，爷对你负责还不行吗？你到底要怎样……”
钟奚摸上小新的脸，“你根本不知道一个瞎子的生活是什么样的，你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和一个瞎子一起生活。”
小新把眼泪往钟奚手上蹭，“我不知道你告诉我啊，我不会你教我啊，你不试试怎么知道我不行？”
钟奚叹了口气，“小新，我们进去说好不好，这里是公共场所……”
小新终于从钟奚身上下来，顺便拉起钟奚，拾起钥匙，开了门。
钟奚进了门，明显自如了很多。他摘了手表和墨镜，放下包，伸出手，“钥匙，我家没有备用拖鞋，你穿着鞋进去就行。”
小新把钥匙塞进钟奚手里，开始视察钟奚家。两室一厅的房子，不大，却干净的有些空荡。小新很快跑了一圈回来，“钟奚，你家很干净，你自己收拾的？”
钟奚说：“有钟点工。”
小新“哦”了一声，跑去翻钟奚的冰箱。“钟奚，你的冰箱里怎么只有牛奶啤酒纯净水？我饿了。”
钟奚抬起手往小新的方向走去，小新迎上来握住他的手，“钟奚，你都不开火的么？”
“我不想烧了房子。”
“那我们出去吃。”
钟奚拉住小新，“小新，去沙发上坐下，我有话跟你说。”
小新蹦到沙发上坐下，钟奚从冰箱里拿了盒牛奶，叫了声“小新？”
小新“嗯”了一声，钟奚走到小新面前，把牛奶递给她。小新接过牛奶，打开喝了一口。
钟奚在小新身边坐下，说：“小新，我不否认我喜欢你，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我现在看不见，不仅不能照顾你，还要你来照顾我。你别说话听我说，我不能开车带你出去玩，不能陪你逛街给你参考衣服，你的娱乐活动我也不能参加，我们一起出去你要一直牵着我，我的东西不能移动位置，我没法从你脸上知道你的心情，你不出声我甚至不知道你在哪里，你如果生气跑掉了，我没法去追你，你生病了，我没法照顾你。小新，你那么年轻，我会拖累你的。”
小新趁钟奚说话的功夫喝完了牛奶，把空牛奶盒塞给钟奚，“去扔了。”
钟奚起身去扔了牛奶盒，回来坐下。小新说：“你看，你不是照顾到我了。”
钟奚刚想说话，小新按住了他，“钟奚，你的这些顾虑我都考虑过。你不能照顾我，我可以照顾你，我可以一直牵着你的手，我可以开车带你出去玩，我可以适应你的生活，我生气的时候绝不会跑掉。我会自己照顾自己，可是，我终究是女人，我需要一个有男人的家，我需要一个男人给我的心遮风挡雨。”
“钟奚，我想着要打败你，想了十二年，这期间我遇到了很多男孩子和男人，他们对我表白的时候我总是想到你，然后发现，他们都比不上你。我就想，钟奚，你毁了我一辈子，我嫁不出去了，你得负责。”
“钟奚，你也很年轻，人生有无数种可能，你不能没有试过就放弃了。最坏的情况也不过如此了，你已经趴在地上了，还怕摔跤么？”
钟奚眨眨眼睛，低下头，“你家里不会同意的。”
小新猛地跳起来，“MLGB的我家里我说了算，你就说你答不答应。”
钟奚笑了，“好吧，我试试，如果你烦了，就离开。”
“好。”小新钻到钟奚怀里，突然想起什么，“钟奚，我饿。”
钟奚摸摸小新的头，“去洗脸，然后带我出去，我请你吃宵夜。”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我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