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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魂归(6) ...

  •   掌门大小姐,乃是方圆皆知不爱管闲事,闭关终岁不出之传说。
      今日怎有空,来参与试炼?

      “我怎晓得?”
      “当真是大小姐!”有人惊叹。

      紫幕女子长衣飞扬,直立雪山之巅,藕色倾城,冰花落发梢,眼却如飞霜淡漠,俯瞰人间。

      十方水晶,投影十人所置景况。

      “可惜,我本还期待这温三小姐表现,如今瞧来,大小姐竟都出手了!”
      “我早料到,此人可谓一窍不通,手无缚鸡之力,怕是只有给妖物下酒之份!”

      有人却道:“诸位莫要着急,我倒是很看好这位三小姐。瞧她那眼神,可不像什么好人,颇有那人当年,一举三夺‘魁首’之味。”

      提及那人,有人便哆嗦,想起什么惊恐之事,呸声:“你是何等货色,竟敢质疑大小姐,要我说,这些人便是运气极差,遇上圣君之女!”

      “我也觉得,运气甚差。”
      “那三小姐,会的招数怕是只收可数!”

      集群大多不屑:“你难不成是温家请来卖弄的,此人是何实力,那不是人人皆知?还能叫她掀起风波不成!”

      那人哑口无言,望向水晶。

      ﹡

      温扶冬坐于府邸,浑然不知寒南山景况。
      她抚摸右耳羽坠,不多时,便与薛翎连上。

      “小姐,如何啊,您可是找着了?”

      温扶冬回应:“找到了。你现在在哪?”

      薛翎捧着听音镜,嘿嘿笑:“不急,马上就到了。我一会便来,找您会合。”

      温扶冬琢磨着,道:“我问你,当年我走后,这宅中下人可是如何处置?”

      薛翎疑惑:“自然是发了卖身契,都放走了,那些养在这的男宠,也叫他们各奔东西。小姐您都这么多年没来过,荒废多少年,哪还有人?”

      看来,薛翎并不知晓。
      温扶冬叹息,她这是多倒霉,本以为可以过上平淡生活,方出龙潭虎穴,又到哪的虎狼之地?

      搬出这府邸,也不知去哪。
      温扶冬想,未至危及性命之步,也还能应付,日后再寻去处。便没提下人之事。

      次日,薛翎便赶来。
      温扶冬虽没说,她却也机敏,问道:“小姐,怎的这么快便雇了下人?还这般多?您哪来的钱?

      卸下包裹后,薛翎净手。
      “走了一天,可累死我了,总算到了!不过这地方也真是偏僻,路上别说店,连个人都没有!渴死我!”

      温扶冬并不想令她恐慌,于是搪塞,又问:“你瞧这些人,可是奇怪?”

      洗手后,薛翎脱的脱,叭一声,往床上躺:“奇怪?哪奇怪?我倒觉得……他们挺眼熟,名字也能对上。小姐,您将先前那批人招回来了?”
      “我只记得,他们是住在这附近的村民,荒郊野外的,也没什么活路,以前都靠着咱家。可能听说您回来了,高兴还来不及,便匆匆来吧。”

      附近的村民?温扶冬道:“你可确定,是几年前那批人?”

      薛翎又沉思,才笃定:“有几个眼熟的,我绝不会认错!那卖身契,还有画像呢!要说奇怪,倒是这些人,我瞧着都没变样,老的还是少的。感觉都和几年前没区别?”

      没变样?壮年也罢,那些正值幼年,或是垂老之人,几年过去,怎会一点没变?
      看来这些下人,当真是多年前那批。

      “小姐,可是这些下人有问题?”

      她笑着摇头:“没事,我只是觉着巧合,多问一嘴。”

      “那就行。小姐您放心,那些个下人,以前都是种地的,勤快的很!”薛翎说着,望去窗外,疑惑,“咦。咱外面啥时候种了白菜啊。还挺多的,您种的吗?”

      日头甚好,温扶冬搬椅门前,晒着太阳。
      “嗯。”

      薛翎好奇,未说什么。
      “话说最近考核,小姐您参加了吗?”
      她一旦说起,小嘴便叭叭,半会不停。

      温扶冬拾起瓜子,心想考核?
      “没去。”

      薛翎想也是,小姐都被追杀,到这穷乡僻壤之地,实乃命苦。

      温扶冬却满意得很。
      她翻着卷文,看得入迷。

      薛翎见她游神,问:“小姐,您怎么爱看这些了,以前不是总吵着躲懒。您若喜欢,我再寻些来。”

      温扶冬未应答,望着菜园,也不知何意。
      她总这般冷淡,自幼少言,眼里也深沉,像藏着许多事。薛翎习惯多年,自个叭叭许久,才迷糊睡着。

      温扶冬伸懒腰,起身出门。
      路经花廊,迎面仆从整齐而立,额心红润,黑瞳定定含笑,僵硬而无二致。

      眉间朱砂……
      温扶冬停步,发现府内之人,皆有这朱砂。
      为什么?

      她问:“你们在这做什么?”

      仆从闻言未答,垂首笑着,一动不动。

      温扶冬蹙眉,后院荒草漫膝,灰色藤蔓爬墙,如缠蛇盘旋。
      那里,似乎有什么,坍塌井台斜压青石板,落下闷声。

      “嘭嘭。”

      她转头望去。

      风声戛然而止。
      院落废弃残败,水草凝作暗绿痂痕。

      蕃芜平静无风,然杂草沙沙搅动,并非荒草萋萋,而是摇晃得厉害,弥漫腐臭之息。靠近寸步,便如裹尸布缠绕。

      温扶冬拨开杂草,黑影快速掠过,眨眼无影。

      她方至后院,门外下人唤道:“小姐,屏开氏有见。”

      本欲回拒,那人好似早有所料,笑道:“小姐,可一定要去哦。”
      他笑得亲切,却越显诡异,令人心生不适。

      温扶冬凝眉,只得应答:“知道了。”

      仆从身影模糊走廊,笑容愈发深沉。

      温扶冬走至前院,与陌生面庞相望。

      那人温婉而笑,抿了口茶,道:“温三,好久不见。”
      “久日未叙,可有想我?”

      温扶冬坐下,半晌,挤出个字:“想……”

      “……”
      “呵——”屏开南芪冷笑,“我不过赴北三日,你当真与我作不识。”

      温扶冬沉默:“没有。”
      这人是谁,她实在不认识,言语来瞧,应是原身友人。

      老实说,她也不愿占着原身,更愿身死魂消,死得彻底好。毕竟这些人这些物,皆非她所有。
      她向来界限分明,也非贪得之人。事已发生,原身也逝,她无力回天,剩下的,便任其发展。除却能帮原身之处,她不会再加插手,于是喝茶道:“我刚睡醒,还有点迷糊。”

      对方俨然不信:“邻府多年,你豢养男宠也罢,皆经我一手打理,记不了恩情,如今却与我生疏。罢了,既如此不待见,我何必待着。”

      邻府多年?温扶冬听这话,思索。方圆荒无人烟,应是唯她一间野宅,何时听说,有别的府邸?
      不过她来时尚短,只当自己不知。

      南芪说罢起身,自当对方会挽留,却见温扶冬静坐不动,冷笑愈发厉害。
      “姓温的,你给我什么意思!”

      温扶冬扶稳茶杯,道:“冷静。”

      “冷静?!”南芪眉心突跳,甩袖而去,“行!”

      温扶冬追至府邸大门,然而这时,地面突然晃动,田梯寸寸塌陷,庞然蜈蚣破土而起。
      这怪物通体漆黑,不知遭何异变,足有八尺高大,张口咬来。她目光一冷,当即喝道:“跑!”

      屏开南芪脸色又变,沉声:“温三,你搞什么名堂?”
      女子长衫挥衣,玉手纤纤,拂袖一扬,掐住怪物长足。

      灰白天色所衬,轻薄杀意朦胧,飘逸而清冷。
      屏开氏长身玉立,声音冷沉,瞬息将怪物——撕为碎片。

      “本宫主在,无人能放肆!”

      话毕,怪物悲鸣裂肺,窈窕女子将其开膛破肚,粘杂秽物喷涌,旋飞四溅。

      温扶冬呆住。她这才死了三年,人间莫不是都变异了?
      女子神色自若,可想庞然蜈蚣并不少见,这里不仅下人奇怪,各种东西都很奇怪!

      南芪若无其事,擦净十指白玉,睨来:“去其糟壳,剥其软肉,酿作腊肠正好。”

      “......不了谢谢。”温扶冬擦去额角冷汗,道,“最近,忌口。”

      南芪见她不似作假,并未强求。

      温扶冬眼皮跳动,想起方才那幕,咳道:“我方才不该那般对你,如今想想,是我任性了。”

      “你当真知错?”

      温扶冬点头,一本正经:“当真。”

      女子看她半晌,眉目舒展,淡淡道:“你向来这般怪脾气,我也不与你计较。既知错,便可原谅,如此,你后日随我去夜市。”
      “宫内尚有事,我不得久留。你后日来寻我,切莫忘记。”

      她说罢,拂袖离去,头也未回。

      温扶冬注视她背影,良久,回忆对方眉间丹砂。
      有何含义吗?

      她低头,看去脚下,蜈蚣漆黑尸体。
      正常千足虫,怎会长这么大?

      温扶冬蹲下,拾起块碎肉。
      也不是妖物……

      她瞥去梁柱后,佣人齐探头首。
      偷看得也太过明显……

      目光成群如鼠,潮湿而黏稠,随她自大堂,入内房。
      而他们眉间,清一色红尘。

      “小姐!”
      薛翎夺门而入。

      月升苍天,凉雾淡薄,将天际分割。
      夜间传来异动,她默声不应,望去黑暗深处。

      府邸空旷,四舍环伫,走廊尽头,依稀昏黑人影。

      温扶冬脸色更差,捂住薛翎唇,躲入屋内。
      “嘘。”

      “小姐这是作甚?”薛翎抬头,埋怨似的瞪眼,透过门缝,却看见黑影走来,登时气不敢出。

      远处来人渐近,似举重物,步子轻巧无声,至院落井前。布衣可见悬空,轻轻地,悠悠地,似乎……是飘着的。

      枯井干涸残破,周遭杂草葳蕤,沿四方盘绕铁链,呈封锁之态。
      深不见底,仿佛囚禁上古邪兽。

      哪怕她眼力极好,也难见分毫。
      温扶冬紧盯井缘,心头隐有不安。

      四人驻足,附耳相语,交相点头,皆是府内下人。不知说着什么,神色却极阴森。
      这几个下人,温扶冬白天还见过,并不是鬼。可看着,也不像人。
      他们在做什么?

      为首之人撸袖而立,轻轻一推,半人高铁箱过狭小井口塞入,然重物下坠,竟无落地之音。

      锁链如蟒伏动,吞咽着,将铁箱大口入腹,发出刺耳声鸣。
      夜间水烟泛滥,四人左右再看,灰溜溜走开,行踪可称诡秘。方至走廊,身形便如风透明,消失浓雾。

      薛翎目瞪口呆:“小姐,这是人是鬼……”

      温扶冬比作噤声,余光瞥去,井缘铁链在动。
      诡异枯井上端,残壁拉动铁链,猛然一颤。

      那里,究竟是什么?
      她蹙眉,决定上前查看,却被薛翎攥住衣袖,生怯道:“小姐,待会被发现了……”

      再回头,井口已安稳如初,不见松动迹象。
      白日时,也是那传来异动。

      “那是什么?”水晶外众人道,“以前从未有过这般,好生诡异……”
      水晶悬浮顶空,其间五湖四海,分隔八方,聚于紫色画幕。
      “里头莫非封印有上古大妖,大小姐在或许存一线胜机,这个三小姐……唉,届时有人替她收尸吗?”

      四人离开后,便如同蒸发,消失不见。
      温扶冬安慰好薛翎,走近查看。

      枯井安然无恙,全无方才诡异之感,除却深不见底,再正常不过。

      薛翎心跳极快,狠狠揪着,生怕飞来个红衣厉鬼,将小姐拉入井下。
      她拉着温扶冬,催促:“小姐,天太黑了,咱先回去吧......”

      温扶冬点头,又看去眼枯井,转身离去。
      方回府,下人便踱步走入,呈上牌叠道:“小姐,今日该翻牌了。”

      她愣了下,才道:“你说什么?”

      下人惊异:“小姐,您不是才从东海归来,物色一批新鲜美男,录入奉春宫吗?还说要洗得干干净净,等着您夜里翻牌,好生享受一番呢!”

      “……”
      奉春宫?

      下人声情并茂,又道:“这奉春宫离,装的皆是三小姐您集八荒之美男,大到中原少男,小到西域风情,从二房到八十二房,至今未立正房!倚叠如山,一旦不能有,输来其间......”

      温扶冬眉心跳动,抬手:“打住。”

      下人正色收声。

      小姐真会玩……温扶冬捏着鼻梁。不过,这规矩,不是原身多年前定的?

      越想越奇怪,她斟酌再三,道:“放这儿吧,我随后就翻......”

      下人恭敬微笑,那笑却始终如一,将木牌呈于矮案,飘然离去。
      “小姐可要记得哦。”

      温扶冬转头看他,行若无事,翻看账册。
      她换个姿势,一时入迷,不觉身后异样。

      后方传来“咚”声,温扶冬看去,木牌放于桌案,如鱼尾般摆动,又滚落在地,散发白茫热汽。尖鸣着,若烧水壶音,将地板灼得融化。

      她丢开卷宗,迅速起身。
      木牌轰然碎裂,案台也随之颤动,房间各处尖锐杂音,紧接着,脚底也烫人。

      温扶冬低头,裙摆不知何时,被血水淹没,传来低微抽泣,如恶鬼悲鸣。

      不仔细听,难以察觉,可若是听见,便会发觉......那声音近在耳畔。

      这是怎么回事?
      温扶冬脚不沾地,血河升至没膝,还在往上。方才不还是好好的?

      便是这时,门外飘来下人含笑,又如机械般声音:“小姐,子时了,您还没翻牌吗?”

      子时?翻牌?
      温扶冬看向案台,心头沉底,却在转头,与门缝血眼相对。

      那双眼瞪大至凸出,血丝犹如蛛网盘绕,黑瞳急剧收缩,静静看着她——屋外下人,正面带微笑,以极诡异之姿趴伏,窥探她一举一动。

      温扶冬连连后退,案台之上,传来低沉咆哮,凭空浮现男子身影。
      她当即朝门外道:“自今日起,你滚出温府,别再出现我面前。”

      门外寂静片晌,喧声如雷。
      “三小姐,不要赶我走。求求你,不要赶我走啊啊啊啊啊啊——”

      木门拍得摇摇欲坠,温扶冬沉默:“赶出温府,你会受到什么惩罚?”

      哭声戛然而止。

      不想她目光毒辣,直戳要害:“有什么在控制你?”

      门外陷入安静,二者只隔薄薄木扉,温扶冬低头,透过裂缝,那双猩红怨毒的眼,死死注视她。

      轰然声起,矮案四分五裂。
      身后男人由透明化为实质,挣扎着,指尖抓挠,以怪异姿态趴于案台。

      他蓦然抬头,双目猩红,划过泪如冰晶: “你不是说最喜欢我了吗?为什么连翻我的牌子都不愿了?为什么!你这个渣女——”

      温扶冬:“......”
      这劳什子男宠为什么能从牌里钻出来!

      男子张嘴咆哮,唾液飞溅。
      “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啊啊啊啊——”

      声音陡然凄厉,不似人声。
      温扶冬赶忙后退,挥袖遮挡,却见衣衫沾染黏液,腐蚀灰烬。

      他人尚有七尺,嘴却张至缸口大。
      这合理吗?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魂归(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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