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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魂归(8) ...

  •   时光荏苒,先世群雄争霸,魔物横行,为祟作威。人命低若草芥,化飞烟消散。

      世有骸骨,沉浮黑夜,有人却不甘苟活,要吞咽苦水,破土萌芽,自那泥泞碎尸,长出漫天荆棘。
      孟休危就是这个人。

      乱局动荡,无人曾看好她,天道注其命运所至,随众人枯死而湮灭。她一腔孤勇,披胆往前,孑然孤身。少年孟休危别无选择,结局既定,便一人、一剑,偏要神魂俱燃,焚烧为烈阳,汹汹不灭,灼灼不熄,直至照亮天地。

      可谁也未料到,她自一介弃子,背负锦州南山,引领众人扳倒滔天洪水。手握一剑,以这一剑,镇邪祟杀妖魔,收失地灭鬼佛,剑斩帝命阻洪流,射得九阳灼火落,踏得擎天立柱塌,拽还炼狱人间,纵横凡尘数余载。
      天顶又亮,失云再复,称霸大妖跌落神坛。

      她与上苍作对,与天命作对,披靡勇胜,隐姓埋名,拂袖而去,片叶未留,成为彼时道界门中奇人,世人称之天才。

      少年的剑银比天芒,过处,连月光也冻住,剑尖挑飞凛冬雪。
      有人说,她曾一剑令泰山后移,长江水跃,青衫松长,万物花开,朝阳起,路边村庄也随迁。妖魔见之,皆浸透冷汗,未及求饶,那柄闻名天下之折仙出鞘,洇开银月弯痕,引得万人空巷。

      少年白衣蹁跹,眼蒙白布,身姿若仙人,曾踏街巷而过,飞得比鹤还高。

      她生得极媚,却爱素雅,越过衡山顶松,单步掠夕阳,剑穗紫若罗兰,漫天废墟也不屑,偏爱往酒肆跑。归时,提着醉气的酒壶,往那妖祟门前一划,只道:
      “吾乃孟休危,到此一游。”

      那夜独入大妖老巢,将大妖捆作粽,放于船篷,手里还拎着碎的酒葫芦。醉里深处,后山深间漫天桃花。
      她的剑,斩得断山河,斩得尽邪魔,昭华五年的锦州,可以没有任何一人,唯独不能没有孟休危。

      少年英才,惊才绝艳,这般绝代风华,不甘苟活之人,尘寰难有,却不止有她。

      七年前,师父带回小师弟,只听人说,他个头尚小,容貌乖巧,初见美人之景。
      她不认得这师弟,只觉他青涩懵懂,甚无印象。

      后至除妖,她离门半月,昭阳仙府却因他翻天。

      红衣少年横空出世,凭栏挑枪,人们只记得,那日屋檐之顶,血月凌空,剑柄镌刻凶兽图景,丈许红绸,步若游龙,影若灼浪,骤如风雨疾斜。观世之洞天,俯仰众皆蝼蚁,剑气震荡山夷,寻衅挑月,溅非雨也,而乃长河倒悬天幕,惊飞艳落满山白梨。

      他聪明狠厉,一战出名,彼时圣君皆忌惮三分,而后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立“最强”战帖,公开挑战令,打得寒南山悉数遭殃。

      那个自称“最强”的少年郎,历经三春秋寒,总在战前笑着道“没关系”,又于腥风血雨厮杀,全身而退。他曾满身血迹,手提新鲜人头扔于众人脚下,用三年时间,教天下世人折服。

      经年而往,这少年郎战无不胜,长老师尊也罢,竟无不惨败而逃。久而久之,便来者皆惧,视挑战令若猛虎,见谢寄欢也绕道远行,万般不愿与之相遇。
      那日他立于主山头,红衣诀诀,屹立峰顶,如烧穿长夜烈火。

      寒南山来信,孟休危不信邪,连夜飞回。
      临潼山比试,她虽未全力以赴,初出茅庐之子,与第一天才落得平手,令他名声大噪。

      看去小小少年郎,整日游手好闲,潇洒无羁,红扇翩然飞舞,从来放浪形骸,也不认真修行。相较孟休危,才真正像个天才。

      “三夺”魁首,一夺众子弟,二夺众仙尊,三夺众长老。
      人人称说其才,三千臣服于膝,皆道他是那当之无愧,令人畏惧的首指。

      后来者争锋,教他们忘却自己存在。
      于是一来二往,新的“第一天才”诞生,夺去她原本之名。
      孟休危要做之事,总被他抢先,救完她所救之人,杀尽她所憎仇敌。

      要知道,这世间,可未曾有并生第一。
      所谓既生瑜,何生亮,孟休危想,谢寄欢或许便是那个“亮”。

      她记得他阴鸷眸色,也看清他眼中的恶,偏生他藏得很深,记得最清楚,却是他日夜衣袍血迹,于是不死不休,死后也将他记作暗杀名单之首。
      不等东山复起,孟休危却殒命南海。

      二人生来不合,皆是那又争又强,磕破头也要往上爬之人,见过他鲜血淋漓的伤口,亦与他处处作对,从来旗鼓相当,胜负难分。
      世有遗憾太多,她一时不知,是怀念还是恨多些,看向面前之人,思绪复比当年。
      当年被生活逼作怨妇,恨他恨杨慎,恨这世界,也恨所有人。可转头再看,她连杨慎都不恨,又恨谁呢?

      她谁也不恨。

      记忆中的谢寄欢,是潇洒无羁的。
      就像现在这样。

      他眼里洋溢着桀骜不驯,向来肆意随性,放纵傲气。
      该是凤鸣鹤唳,天上明月。

      风吹花散,如海浪翻涌,拂起微卷鬓发,遮映于深邃瞳孔。

      林间步音慢慢,不觉停在身后。
      他看似心情不错,总有许多闲情逸致,笑呵呵折下朵花儿,又像只幽灵,晃至温扶冬眼前,黑眸含着抹逗趣的笑,佻达极了:“你瞧多美的花儿。”
      嘴角梨涡染上夜里清寒,说这话时,也风逸至极,“像你一样呢。”

      温扶冬加快速度,装作没看见。
      满月高升,山花阵阵,冉冉绽放孤天,银雾洒落大地。他实在无聊,左看看,右瞧瞧,甚是不倦。

      温扶冬疾步前行。
      谢青晏抱臂,步调悠悠,身形秀颀,那张脸昳丽近妖,仿若苗疆而来的妖精,眼眸里却冷。马尾儿随风摇曳,看来时,藏淡于烟萝漫松,令人不觉生退。

      相较于那身热烈的红,更引人注目的,或许是他脖颈银铃。随风而动,拂起发尾,衬得本就白的皮肤,更发剔透。
      步步轻响,勾人耳目。

      温扶冬发现,他笑起来很好看。

      尤是那双透着风流韵味的眼,以及笑起来时,两颗尖尖的虎牙,这么瞧来,只觉无比潇洒。
      风情万种,好似天生便会勾魂。

      她回过头,冷哼声,走得更快。

      少年郎微微抬眸,笑得焉坏:“喂。”
      “瞧什么啊。”

      “谁看你了?”她有些烦躁道。

      谢青晏两指轻弹,温扶冬发梢枯叶飘落,被他捻住,晃在眼前。
      他捻了捻指尖,轻擦袖,笑道:“叫你看这里呢。”

      “……”

      鹧鸪声戛然,静谧万分,她心绪杂乱,打破这阵平静:“为何跟着我?”

      谢青晏看着她,忽地笑了:“你知不知道,这里闹着鬼?”

      “……知道。”
      “不害怕?”

      温扶冬未答,转身:“别跟着我了。”

      谢青晏掀起眼皮,似是好奇:“你不怕,我吃了你?”

      少年眉头蹙着,轻嗤一声,指尖戳在他胸膛,如是蛇信钻入。劲实心跳令人回味,咬下心头肉来:“你除了长的有点好看,还有什么?”

      月色映残花,谢青晏俊脸稍愣,不着痕迹笑了下。
      他抱臂靠树,食指抵着摇晃细竹,微微上扬的尾音似是勾子:“一副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食人妖魔总喜欢化作美丽外表,诱惑人心。”
      “所以你要小心了。”

      万物寂静,乌发飞扬落脸颊,带着笑意的声音,令人无法琢磨,又难以抵抗。
      “我可是很危险的。”

      “师兄觉得我会怕?”

      谢青晏不以为意,甚而懒洋洋瞧她,“我猜你也不会。不过,我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却见谢青晏低头,眉梢更高,“是谁?”

      絮语夹杂潮湿气息,她心跳漏半更。
      温扶冬想要动手,却被他伸手轻易握住。

      高矮目光交汇,谢青晏垂眸,眼里望不见底,透过纱衣袖衫,体温也感受真切。

      眼前之人长身玉立,气态非凡,言谈举动,皆显高贵倜傥。藏于夜晚落影,仿佛攀有寒霜,却又在这茫茫黑夜,似烈日灼目。
      恍然之间,宛若异仙迷人心智。

      谢青晏半阖眸,松手,一把放下她。

      温扶冬随口道:“……没什么。”

      骤降冷霜回温,恰如伊始安宁。
      谢青晏瞥来,看去她揪过之处,慢条斯理,掸着领子。

      温扶冬抬眼,啧声:“你很强?”

      谢青晏勾唇,眉眼得意上扬,笑的像狐狸:“那当然。”

      “......”温扶冬气得牙痒。
      可恶!

      谢青晏神色惬意,像是何事未发生,耸了耸肩,扬唇而笑道:“你一个小姑娘深夜在外,我这可是担忧你的安危。”

      嘁。
      温扶冬心头烦躁,谁信。

      她青筋突突跳动,转身便走。
      “不劳师兄担心。”

      谢青晏未动,抱臂看她离去。

      林叶振翅飞旋,脚步声愈发慢。
      至古木参天,吹来她声音,“我也不是什么很好的东西。”

      谢青晏未答,嘴角的笑不着调:“你刚才笑了。”

      温扶冬步子僵硬:“你看错了!”

      他好整以暇道:“你可骗不了我。”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

      黯淡水晶,倏而恢复画面。
      人群吵闹非凡。

      “为何玉听石会失控?”
      “真是怪了,我瞧其余的也好好着呢!”
      “那怪物呢,怎的不见了?三小姐安然无恙,莫不是被她解决了?”

      在座之人站起,“绝非!以此人身手,怎可抵御那般凶物?”

      “那你怎么解释?”那人指向扶冬。
      反驳之人无言。

      “玉听石多年无恙,独独今日竟出了问题?没瞧着那精彩部分,真叫人可惜。”

      确认怪物消失,她走下山,回头,果真见后山林消失。

      不过半时辰,温扶冬坐于房内,解开衣裳,洗漱入榻。
      从她来到这里,所发生之事,皆与多年前有关。又或者,是多年前的人?

      不及多想,耳旁传来薛翎喋声。

      “这人间分部早该叫人来管管,都怪小姐您,非租来养男宠,藏着不让人发现,现在倒好,都被怪物给霸占了!”
      发生今日之事,实乃瞒不住,温扶冬无奈,才告知薛翎,府内古怪之事。

      烤红薯烫手,薛翎呼气,仍不忘抱怨。
      温扶冬示意闭嘴。

      “您还不让我说了,要不是您干的这档子浑事儿,我至于跟着您在这儿受苦吗?要是别的丫头,早跑路了,您还不耐烦我了。”
      “......”薛翎捣鼓着,忽被扑倒。

      “小姐您干嘛!”她欲要发作,却见屋外触手破窗而入,生满赤红肉囊,穿透墙壁,登时吓得腿软。
      “小姐.....”

      温扶冬示意噤声,紧接着,眼前便发生诡异之景。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魂归(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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