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知的路途》陆唔

3、3

　　果然是1203房的电话，让帮忙拿外卖。

　　王曾曾长呼一口气，对吕银善说：“阿姨你坐着，我去给他拿，这破电梯又坏了，有什么事你给我打电话。”
　　吕银善点点头，12层的楼梯间没有藏人，经过刚才她那么一闹，凶手再大胆也不会出来了吧。
　　她坐在前台处焦躁地等待。

　　约莫二十分钟后，王曾曾气喘吁吁地上来了，“累死我了，十二楼要了我的老命啊，物业每年收那么多钱都私吞了吗，这个破电梯什么时候能换啊。”

　　吕银善忙站起来从王曾曾手中接过外卖，“你快去休息休息，我去给1203送过去。”

　　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地，这样的话，她是不是就不会死了？已经错过了死亡的时间节点，说不定命运就被改写了？——她之前看的穿越短剧都是这样的。

　　把外卖送到1203门口，敲门后吕银善回到前台。

　　后面就没有什么突发的事情了，半夜三点多，吕银善扛不住去杂物间小睡一会，七点半才醒。看到手机上的七月十号，吕银善感觉自己的天亮了。

　　推开杂物间的门，王曾曾顶着两个黑眼圈，语气略冲，“阿姨你这小睡时间可真长啊，这夜班都要结束了。”
　　夜班小睡个几十分钟完全没问题，但是一觉睡到天亮，确实有点过分了。吕银善知道自己理亏，“实在不好意思，我去给咱买早饭，你吃什么？小笼包还是油条？豆浆还是胡辣汤？”

　　“油条和豆浆吧，吃完早饭咱们应该也下班了。”

　　“行，你等我一下。”吕银善去卫生间洗了一把脸，然后下楼去买早饭。

　　电梯还是没有修好，物业上班后才会去修，中午之前才能修好。这样一来，一些早上退房的客人又要给差评了。
　　吕银善买好早饭，又爬了十二楼上去，刚好八点，李勤花和黄林林已经来交班了。她知道是这个结果，买了四人份的早饭，谁都不惹。

　　八点半，吕银善换回自己的衣服，回家，今天下午四点再过来上晚班。

　　夏季阳光毒辣，只有早上和晚上清凉。以前吕银善为了找活口东奔西走，根本没有任何闲情逸致去欣赏什么景色，去体会什么自然，土不就是土，树不就是树。现在心境不一样了，看蓝天看白云看太阳，甚至连街边的行道树都觉得真绿啊真好啊，这就是生命。

　　回到家里，吕银善简单地洗了个澡，犹豫了下给女儿拨了电话。

　　女儿在二十岁的时候把名字改了，本来叫李阿兰，她自己改成了吕重光。

　　“是妈妈带给我新的希望，带我重新生活，我们有了新的光。”改名后的女儿这样给她说，那时候她还不认字，也不知道这三个字的具体含义，后面学习文化的时候，知道了，眼泪就下来了。

　　吕重光在什么大厂上班，搞互联网的，忙得脚不沾地但赚得多，给她的红包都是几千，她都攒了起来，存在了一张卡上。得把这些东西给女儿说一下。

　　电话很快被接起来，“妈，有什么事吗？”

　　吕银善飞快地说：“我几张银行卡的密码都是你生日，我的手机锁屏密码还有支付密码也是你生日，年的后两位和月份日期，你记住。”

　　吕重光噗嗤笑了，“妈你怎么了，你那三瓜两枣还是自己留着吧，你没钱了吗？我等会给你转。”

　　吕银善听到女儿轻快的声音，心里舒坦了不少，“我就是怕万一我有个意外，这些东西你不知道可怎么办，你记住就好了。”
　　“你没事吧？身体不舒服吗？去年体检的时候一切都还好哎。我在医院给你约个体检你去查一查，不要担心花钱，钱这种东西如果不花出去就是账户里的数字，而且我赚钱就是给你花的。”

　　吕银善摇摇头，虽然知道电话那头也看不到。

　　她的眼泪很快涌了出来，“你快忙吧，我没事的，我先挂了。”

　　挂了电话，吕银善擦了擦眼泪，她现在的日子多好啊，老天爷为什么要和她开玩笑呢。

　　——

　　三点的闹钟准时响起，吕银善挣扎着爬了起来，简单吃了一根黄瓜，继续去上班。

　　到了宾馆，经理还没来，黄林林说经理早上打电话请假了，吕银善点点头，这个消息她确实还不知道。
　　还是和往常一样的流程，打扫房间，换床单被罩——忙起来的吕银善不会想那么多了，很快到了晚上八点，该收拾好的都收好了，该送过去的也都送过去了。

　　回到前台，黄林林递给吕银善一杯奶茶，“阿姨，请你喝奶茶，这家店买一送一呢，真划算。”
　　吕银善知道这是林林想还早饭的那个人情。

　　林林的出生比曾曾要惨得多，家里老二，亲生父母都是公职人员，因此一出生就被寄养，辗转了好几个家庭，到了读书年级过继给一个亲戚，终于上了户口。但亲戚家小孩很多，自己生的都有五个，根本不管林林，而林林的亲生父母已经有儿有女，直接当没生过林林。

　　林林小学毕业后，就在家里帮忙带后面出生的一个小孩，三年后，为了赚钱补贴家用，出门打工。饭店、超市、甜品店基本都干过，最后辗转来到这个宾馆暂时安稳下来。

　　第一次听到林林的故事，吕银善的眼泪止都止不住，这孩子和自己女儿一样大，过得却是和自己一样的生活，现在还有那么狠心的父母。

　　林林敏感，倔强，有分寸，不占人便宜但也不会让别人给欺负。

　　“林林，最近宾馆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人啊？不管是来住宿的还是看一看的。”吕银善吸了一口奶茶，嘴巴里多了软软的东西，她嚼着，挺韧的，还粘牙。

　　林林摇了摇头，“没有哎，而且最近生意也不太好，一半的房都空着，不知道这个月的工资会不会按时发，老板可千万不要拖欠工资啊。”

　　这个吕银善也知道，毕竟她负责打扫卫生，收拾空房，最近都闲了很多。

　　“阿姨你问这个做什么？”林林机敏地问。

　　“不知道，最近总做一些和宾馆相关的噩梦，一直梦到自己出意外死了。”吕银善凑近林林，小声地说，“不知道这个地方是不是进来什么脏东西了。”

　　“阿姨你还信这个啊，宾馆这么多人，什么东西都有可能来吧。”林林顿了下，双手搓了搓自己的胳膊，“晚上了阿姨你还是别说这个了，你要不去庙里拜一拜，没准拜一拜就好了。”

　　“那林林你谈没谈男朋友？趁着你现在年轻，还是要找一个试一试。”吕银善说。

　　林林不像自己的女儿有学历，能找到钱多的工作，趁着年轻或许还能找到不错的男人，这是吕银善的想法。虽然她也知道男人靠不住，但是时代不一样了，新时代读了书的男人总没那么差吧，总能挑出那么一两个，而且一个女人讨生活是真的不容易。

　　林林没控制住自己，对天翻了个白眼，“阿姨你别说了，说了好多次了我不谈的。”

　　“行吧行吧，你们年轻人我真是搞不懂，我女儿也说自己不谈……”

　　林林在心里继续翻白眼，这个阿姨，又开始吹嘘自己的女儿了。

　　——

　　晚上十一点四十多，李勤花和王曾曾来交接夜班。

　　今晚应该能睡一个囫囵觉了，明天又是新的一天，吕银善锤了锤自己酸痛的肩膀，和黄林林一起下班。
　　林林就住在这附近，步行十分钟的路，两人在楼下分开。

　　吕银善站在路边犹豫了，是打车呢还是走回去。往常她完全不会考虑这个问题，省钱永远是第一位的，但今时不同往日。

　　不过现在又有新问题，打车的话司机是坏人怎么办？现在已经十二点多了，路灯全关了，在路上走，乌黑麻漆的更危险。犹豫了半响，吕银善决定打车，在车里给别人打电话，透露出所有信息，震慑住司机。

　　她冲着街边一辆出租车招手，车子很快停到了她面前。

　　上车后她就给李勤花打了电话，“老李啊，我上车了，车牌号是AY513，你等我回去给你再给你说，我大概十分钟就回去了。”

　　李勤花接到电话莫名其妙，但还是应了声。这两天她总感觉吕银善怪怪的。

　　司机很快把吕银善送到巷子口。给了钱，下了车，看到出租车开走了，吕银善的心这才稍稍安稳了一下。

　　但是，巷子口忽然亮起车灯，光直照在她身上。

　　吕银善急忙躲到墙边，给这辆车留够足够的空间让它通过。

　　车往前开了，吕银善拍拍胸口，心落回去了，正要往回走时，这车扭转方向踩足油门向她撞来。

　　就是瞬间的事，吕银善都没反应来要跑，强光像是某种机器一样把她牢牢地定在了原地。

　　如果看监控，只会看到司机就像喝了假酒一样，控制不住车，不足一秒，径直撞倒了墙上，只可怜站在墙边的那个人了，她都没反应过来。

　　吕银善闭上眼睛的瞬间，想，老天还会不会再给她一次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