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万物之子吗》未时三刻

11、精灵的忏悔(六) 爱恋

　　时间过得很快，这场交换旅程走向了尾声。

　　马上就要半年了，交换期只规定半年，之后可以自行决定去留，文哲早好几天就开始兴奋的嘟嘟囔囔，终于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裴舟听得失笑，虽然有莱利斯和他们成为了朋友，但显然文哲更牵挂人类世界那边。

　　文哲有牵挂，自己呢，裴舟失神思考，人类那边，他父母早早就离异了，哪边都对他不亲近，所以他牵挂不深，这里，有凯尔西，但……

　　尽管两人关系近了不少，可是，他会想自己留下吗……裴舟不确定。

　　离半年之期越近，文哲越察觉到裴舟的失落，他虽然看着没心没肺，但其实对于情绪感知很敏感，这么久的时间，他当然看出了裴舟是喜欢凯尔西的。

　　但，两人种族不同，难道，难道，裴舟要留在这里吗。

　　文哲被自己的猜想吓得打了个颤，裴哥应该不会这么不理智吧，虽然莱利斯和他们成为了朋友，但其他精灵可是该怎么高傲还是怎么高傲，一直留在这的生活，他都不敢想。

　　结束的前一周，裴舟照常在下午去林地见了凯尔西，一切好像和几个月前没什么区别，凯尔西坐在石头上，夕阳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显得格外孤寂。

　　“凯尔西。”裴舟走到他身边，声音有些干涩。

　　凯尔西没有回头，只是望着逐渐沉落的夕阳，轻轻“嗯”了一声作为回应。暮光照在他的脸上增添了几分神性。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带着一种令人心慌的重量。裴舟深吸一口气，决定不再迂回：“交换期快结束了。”

　　“……我知道。”凯尔西的声音很低，几乎要被晚风吹散。

　　“我……”裴舟停顿了一下，临时改了口，“你，希望我留下吗？”

　　这一次，凯尔西没有立刻回应。他沉默了许久，久到裴舟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才缓缓开口：“精灵圣地，与人类世界……很不同。”

　　“我知道。”裴舟看着他，试图捕捉他的目光。

　　“这里……规矩很多，生活也很单调。”凯尔西继续说着，没有感情，仿佛只是给裴舟科普，“只有精灵，没有人类。”

　　“这些我都考虑过了。”他坚持着，坐在了凯尔西身边，“但是，我想知道……你的想法。”

　　凯尔西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他终于转过头，看向裴舟。他的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吐出了一句：“遵循你内心的选择。”

　　冷静、客观，好似自己置身于事外。

　　裴舟看着凯尔西，试图从他的眼睛中读懂这个精灵的内心。但凯尔西只是平静地回望着他，那双眼睛像结了冰的湖面，将所有情绪都封锁在了深处。

　　他突然笑了一声：“你，知道我怎么想吗。”

　　凯尔西突然觉得不安，他预感接下来可能会不受控制，所以他猛的站起来，“我，该离开了。”

　　裴舟却一把拉住他，有些不管不顾地说:”“我喜欢你。”

　　凯尔西僵在原地，裴舟紧紧握着他的手，又重复了一遍，“我喜欢你，裴舟喜欢凯尔西。”

　　裴舟的精灵语已经说得很好了，凯尔西可以清清楚楚明白裴舟话里的意思，握住自己的手很暖，源源不断的热从相连的地方传来，凯尔西觉得自己好像被灼伤了，不然，为什么自己的心会急促跳动。

　　一旦开了口，裴舟接下来的话顺理成章，“你呢？”

　　我?我，我不知道。

　　裴舟看着跟木头一样的凯尔西，叹了口气，他站起来，张开手臂抱住了眼前高大的精灵，问，“讨厌吗？”

　　不讨厌，不会讨厌。凯尔西本能的在脑子里回答。

　　感受到凯尔西没有抗拒，裴舟稍微退开了些距离。凯尔西垂在身侧的手一动，似乎想要挽留，裴舟注意到了，但他并不点破，他抬起头，和凯尔西对视着。

　　良久，裴舟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他微微阖着眼，仰头，很慢很慢地贴近凯尔西。

　　凯尔西迟钝地想，裴舟，要做什么？

　　这么近的距离，他能清晰地看到裴舟轻轻颤动的睫毛，感受到他温热的气息拂过自己的皮肤，带着一种陌生的、让人心悸的痒。他的眼眸微微睁大，里面满满都是裴舟。

　　裴舟的唇终于轻轻贴了上来。

　　带着人类特有的温热，像一片轻盈的花瓣一样落在了凯尔西的唇上。

　　凯尔西大脑仿佛停止了思考，所有想法在这一刻都被这轻柔的触感冲击得七零八落。

　　他不知道该如何回应，甚至忘记了呼吸，只是僵硬地站在原地，感受着停留在自己的唇上的触感。

　　他感觉到裴舟的唇瓣在微微发颤，和他此刻的心跳一样，失了章法。

　　裴舟并没有加深这个吻，他只是这样静静地贴着。

　　过了几秒，或许是更久，裴舟才缓缓退开，结束了这轻柔又短暂的触碰。

　　他看到精灵那双总是清冷的眼眸里，此刻充满了迷蒙。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寂静。凯尔西依旧僵立着，目光怔怔地落在裴舟的唇上。

　　好像刚刚的一切不过是一场幻觉，他下意识地伸出舌尖，极快地舔了一下自己的唇，仿佛在确认刚才那转瞬即逝的触感是否真实。

　　“裴舟……”凯尔西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却不再像之前一样平静，带着一种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情绪。他想问，问为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能说出口。

　　裴舟看着凯尔西这副近乎懵懂无措的样子，心里那点因他之前冷漠而产生的不安和委屈，终于被一股更加汹涌的温柔和怜爱所取代。

　　他轻轻握住凯尔西不知何时紧握的拳头，感觉到那紧绷的力道在自己的掌心下一点点松懈。

　　“再问一遍，希望我离开吗?”裴舟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笑意。

　　凯尔西看着他们交握的手，又抬眼看向裴舟带着笑意的黑色眼眸，那里清晰地倒映着自己此刻混乱的模样。

　　他没有回答，只是慢慢地，带着一种初生般笨拙的坚定，回握住了裴舟的手。

　　……

　　文哲觉得不对劲，明明马上要离别了，连莱利斯这个傲娇货都蔫蔫的流露出不舍，裴舟却每天脸色红润，眼里都散发着一股子幸福味，跟谈恋爱了一样……

　　……!

　　文哲觉得自己要真相了。

　　刚好裴舟从外面回来了，他蹭的站起来，堵住了裴舟。

　　“裴哥！”文哲深吸一口气，眼睛紧紧盯着裴舟，“你老实告诉我，你……你是不是和凯尔西大人……那个……在一起了？”他问得磕磕绊绊。

　　裴舟愣了一下，随即，从回来时就萦绕在眼底的笑意温柔地荡漾开来。他没有立刻回答，但耳朵却微微泛红。

　　文哲的心沉了一下，又奇异地觉得理应如此。

　　看着文哲瞪圆的眼睛和张大的嘴巴，裴舟终于忍不住低笑出声，他抬手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却没有任何犹豫，坦然地点了点头：“嗯，是。”

　　简单的两个字，砸得文哲头晕眼花。他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念头，种族隔阂、未来的艰难、精灵族的傲慢……可所有这些，在看到裴舟脸上那仿佛找到了归属般的幸福时，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想问“值得吗”，想问“以后怎么办”，但话到嘴边，看着裴舟那双清澈而坚定的眼睛，他忽然什么都问不出来了。

　　最终，文哲肩膀一垮，像是认命般长长吐出一口气。

　　“我就知道……”他嘟囔着，语气里带着点埋怨，“……怪不得你一副乐不思蜀的样子。”

　　他抬起头，认真地看着裴舟，声音郑重了许多，“裴哥，既然是你自己选的路……那我祝你幸福。真的。”

　　裴舟看着他眼中真切的关怀和祝福，心头一暖，上前一步，用力抱了抱文哲：“谢谢。”

　　“不过！”文哲又恢复了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他板起脸，“你居然不第一个告诉我!”

　　裴舟失笑，两人又恢复了之前笑笑闹闹的气氛。

　　离别的那一刻终于到来。文哲背好自己的行囊，最后看了一眼这片他生活了半年的地方，目光复杂。他看向裴舟，又看向不知何时静静站在裴舟身后几步远的凯尔西。

　　凯尔西依旧是那副清冷的样子，在文哲看过去时，他微微颔首，算是告别。

　　他的目光更多时候落在裴舟身上，那眼神里带着无法忽视的专注。

　　“我走了，裴哥。”文哲压下鼻尖的酸意，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些，“保重。”

　　“你也是，一路顺风。”裴舟微笑着，眼神温和而坚定。

　　离开的路上，他忍不住回头，他看到裴舟站在原地，正自然地伸出手，而凯尔西，那位总是与人保持着距离的审正官，微微迟疑了一下，然后，用自己的手，轻轻握住了裴舟的手。

　　两人的手指交缠在一起，就好像一对最普通不过的眷侣。

　　裴舟看着文哲离开的方向，轻轻舒了口气。

　　“我们回去吧。”凯尔西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裴舟转过头，对上那双好似没有任何感情的眼眸，此刻里面只映着他一个人的身影。

　　“好。”他微笑着点头，握紧了凯尔西的手，与他并肩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