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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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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地方的夜静得早,平常人家为省灯烛,天黑下来没一个时辰,便早早熄灯上床。远近人声渐寂,只时不时传来一两声鸡鸣狗吠。
陆通自床上起来,听了听对面床上的人并无动静,便轻手轻脚,向门口走去。一只脚刚踏上门槛,便听非业道:“你上哪里去?”人影一闪,已经挡在他面前。
陆通也不惊慌,道:“我上茅房,你跟去参观么?”非业呸了一声,闪开了身。陆通却不走出,倚着门槛,笑嘻嘻地道:“小非儿,我去看看那些吃了鱼肉的家伙这会儿在做甚么,你要不要跟了我一道去?”
非业道:“为甚么?”陆通道:“那些人故意支开了咱们,今晚必是要在那家店里做甚么勾当,不想有外人在场。——你便不好奇?”非业道:“你这般好奇,怎么还没把命送掉?”
陆通笑道:“我的命硬得很。除了你,旁人也未必拿得住我。”这话虽是自抬身价,倒也不全是吹牛。他武功说高不高,说低不低,仗着轻功卓绝,机变伶俐,在江湖上闯荡,从没吃过甚么大亏。这一次折在非业手里,痛加折磨,实是生平第一桩奇耻大辱。
陆通慢吞吞走下楼梯,来到街上,忽然呼地一声,一人从天而降,落在他身后。陆通笑着回身向非业招了招手,便沿着街慢慢走去,心道:“小鬼现下对我还提防得很,要趁他睡觉偷跑,看来也不容易。反正路上日子长,慢慢有的是机会,大不了到了江宁府,小爷就是地头蛇,还怕走不脱?”
街上静悄悄一无人迹,两人一前一后,不多时已来到那家体面客栈。店门口上了木板,几处窗户里黑洞洞的,似乎人都已睡下。陆通沉吟一下,见楼旁岔出一条小巷,便走了进去。
小巷里空无一人,曲曲折折走了一刻,尽头一道木栅栏门封住了去路。陆通遥遥望见木门缝隙间火光微透,正要上前看个究竟,忽然脖子一紧,后领已被人揪住,提了起来。陆通苦笑,心道:“这小鬼提拎我上了瘾啦。”
非业一只手提了陆通,在墙头轻轻一点,悄无声息地落到了一棵树上。这墙后原是一片山林,非业接连纵跃几次,在一棵数人合抱的大树树顶上站定。陆通往下看去,只见百步外有一片空地,十来个人团团站了一圈,正是白日里见到的那一起,每个人脚边,各自插了一枝火把。这一日并无星月,两人所站的大树极高,火把光芒便照不到他俩身上。
陆通凑到非业耳边,低声道:“中间的那个,便是俞敏。”非业凝目看去,见人圈中央,席地坐了一个少年,衣饰打扮便如陆通前日一般无二,只少了头上那朵红花。他低头盘坐,看不清脸上神色。
众人凝立片刻,忽地一齐伸出两手,掌心翻下,火把光芒陡地大盛,自黄变红,又变作白色。这颜色雪白的火光所及之处,只映得人人面色煞白,身周更镶上了一层淡淡的紫影,瞧来大是诡异。
便听一人念道:
“金乌未光,冰蟾为皇。
紫华不见,白影恒昌!”
声音低沉悠扬,有若吟唱。每念得一句,其余众人便低声相和,煞是动听。
陆通听见这个音调,仿佛一交跌入了噩梦。心底一股寒意升了起来,到抵脊背,便化作了冷汗。
一阙吟毕,地下的俞敏慢慢抬起头来,脸上被那火光一映,几无人色。陆通一瞥之下,便见他眼中满满的写满恐惧,那悠扬的念诵之声入耳,于他竟似是听到了甚么催命的魔咒一般。
此时众人音调忽地拔高,由宫入徵,高亢之外,又有几分凄厉的意味,齐声唱道:
“天有四序,秋为司刑。
法分八部,巽风持旌!”
吟唱声中,十来人一齐向右转身,绕圈缓行。堪堪走完一圈,先时那领头念诵之人走入圈子中央,在俞敏身前站定,双手一抬,吟唱声立止。
陆通忽地凑到非业耳边,道:“前辈,我求你一事。”不待非业答言,便道:“你千万救他一救!”声音压得极低,却满是急切。
便听下面那人道:“巽风旗下俞敏听令!”坐在地下那少年低低应了一声,却听不清说的甚么。
那人道:“俞敏,教主令你在集闲庄中办事,却不知办得怎样了?”
俞敏颤声道:“掌旗使,弟子在年初便向你禀告过,自从我上年为教主取来了那……那件物事之后,集闲庄中,如今上下盘查得极严,我伯父身周更是眼目众多,实在是……实在是无从下手……”
那被称作掌旗使的人冷笑道:“俞敏,你这番话,我当时便禀告了教主,难道教主的答言,你竟忘了不成?教主令你不得推三阻四,三月之内务必下手,如今期限早过……”
俞敏忽地翻身拜倒,连连磕头,道:“掌旗使开恩!求教主和掌旗使再宽限一个月!”那掌旗使听若不闻,自顾续道:“……你办不成事,连我都担了好大的罪名。教主着我问你一句,是你躲懒不肯出力呢,还是你心中只有集闲庄,没有圣教的位置了?”
俞敏呜咽道:“弟子对圣教……对圣教忠心耿耿,天日可鉴!我伯父已对我起了疑心,这几个月来,都不许我踏入‘冥冥堂’一步。弟子趁夜踩探了一次,也似被他知觉了,第二日便发派我去魏国公府传话。弟子……弟子实是无法可想……”
那掌旗使森然道:“当真是无法可想么?俞敏,这一件事教主去年六月间便交代下来,你百般拖延,教主恩宥,中间已经宽限了两次。最后这一次,乃是死限,你却仍是推诿,不肯办成。圣教弟子如你这般,若不惩治,法度何存!”俞敏不敢答言,只在地下用力磕头,砰砰有声。
那掌旗使道:“有请司刑!”
两人出列,一个手持一面木牌,上面依稀绘得有图,另一个捧着一个银色小盒,并行走到那掌旗使身前。那掌旗使先向木牌躬身一礼,随即转向那银色小盒,伸手揭开了盒盖。
非业在树上看得清楚,那盒中盛满了闪亮细砂,火光映照下,隐隐透出五色光华,瑰丽难言。陆通忽地反手将他手掌紧紧一握,叫道:“快去救他!”
非业回头看向他,冷冷地道:“我为甚么要救他?”陆通急道:“这些人……这些人的手段残忍之极,我可不能看着他们杀人!”非业道:“你不忍看,就自己下去救人罢!”说着便将手抽了回来。
陆通见他斜倚树干,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不禁大急,道:“前辈,你帮我这一次,算我欠了你的情,以后你有甚吩咐,我也决不推辞便是。”
非业道:“我从不帮人,也不稀罕你替我办事。”
两人在树上说了这几句话的工夫,下面那掌旗使两掌平平伸出,向上轻扬,银盒中的细砂便似有线牵引一般,一粒粒聚拢起来,汇成一道细细的银线,虚悬空中。周遭火把闪耀,照得这道银线熠熠生辉,彩光流转,瞧来既是华丽,又是诡异万状。
掌旗使叫道:“教主神威,冰魄显灵!”左掌前探,右掌一招一带,那银线呼地蹿起尺许来高,有如活了一般,夭矫蜿蜒,向地下俞敏身前扑去。
陆通叫道:“不好!”眼见地下俞敏呆坐着毫不动弹,似乎吓得傻了,又似是听天由命,不假思索,纵身跃下大树,抱住了他后背向旁一滚。嗤地一声,一道银线钻入土中,距离两人身子相去不过数寸。
俞敏惊呼一声,未及开口,身周那十余人已先纷纷呼喝起来:“甚么人!”“有生人闯入冰魄圈,拿下了!”喧嚷声中,呼地一道掌风劈来,势力雄浑,正是那掌旗使。
陆通在地下一滚,压到了脊背新伤,只痛得倒抽一口冷气。刚刚抬起半个身子,掌风已然袭面,当即奋力将俞敏向旁一推,自己借势一个倒纵,向后跃开。便听身后劲风拂动,四五道掌力同时向他后背袭来。陆通左足在地下用力一点,身子掠起,刚到了半空中,嗤嗤声响,又有数枚暗器飞来。
陆通这当儿情急拼命,将轻身功夫发挥到了极致,两足|交勾,忽地转了一个圈子,身子又拔起数丈。众人见他在空中无所凭借处居然还能跃高,大出意料,都“咦”了一声。
那掌旗使叫道:“奸人扰乱司刑,立毙无赦!”看准了陆通落点所在,扑上去呼呼又是两掌。
陆通见掌势惊人,不敢对接,身在空中,双足连环飞起,踢向他头顶。那掌旗使偏头让开,掌力顿失了准头,陆通借机腾挪,又向旁移开了半尺,这一来已到了火圈之外。抬眼却见旁边一人双掌扬起,正要向地下的俞敏身上击落,不由得一怔。他干冒大险,在那银砂下救了俞敏出来,这时要看着他毙命,无论如何心有不甘,然而要重新跃入火圈救人,便是把自己也搭了进去。这一迟疑间,只听得头顶风声响动,那掌旗使又攻上前来。这一下陆通再无躲闪余地,呼吸一窒,全身都被罩在掌风之下,心中暗叫:“不好,老子要归位!”
忽然间砰砰数声,似是拳掌相交。陆通抬头望去,只见一条黑影如鬼魅般自空中掠下,登时心里一松:“小鬼总算来了。” 火把光中,一眼瞧见非业又戴上了那个人皮面具,当真是阴风恻恻,鬼气森森,也不见他如何出掌抬腿,但听“乒砰”“哎哟”之声,不绝于耳。片刻之间,众人纷纷倒地。
陆通一跃而起,只见横七竖八,倒了一地的人。地下插着的火把犹剩下了几只未灭,火光一跳一跳,照在中间站立的非业身上,益显得容颜可怖。然而此刻陆通瞧在眼里,却是满心欢喜,几乎便想去抱他一抱。嘻嘻笑了两声,道:“多谢你!”
一眼看见俞敏仍坐在地下,笑吟吟地走了过去,向他身上轻轻踢了一脚,道:“你好造化!小爷和这位武功天下第一的高手一齐出手,救了你性命。你快想想要怎生报答咱们?”
俞敏听出他声音耳熟,向他脸上一认,失声道:“是……是你!”陆通提起脚来,又踢了他一下,骂道:“没良心的臭小子!你啊你的,恩公也不知道叫一声。” 心道:“老子出生入死,救了这么个窝囊废下来,当真是不值当之至。”
俞敏颤声道:“是,是,恩公,掌旗使……掌旗使他们都死了么?”陆通笑道:“死还没死,还差着一口气。” 他看地下各人身上并无伤痕,呼吸细微,乃是被内力震得晕了过去。
俞敏两手据地,便欲站起,突然全身一颤,两腿簌簌抖将起来。陆通瞧不过眼,伸手到他胁下搀扶。俞敏喘了两口气,道:“多谢……多谢恩公。”站直了身体,定了定神,忽地挣开陆通手臂,快步向地下倒着的众人走去。
陆通见他忽然振作,倒也意外,当即站定不动,要看他如何行事。只见俞敏走到一人身边,自腰间抽出一把短刀,俯下身来,看也不看,便一刀刺入了那人心窝。这一刀无声无息,似乎没入的不是肌体骨骼,而是棉絮豆腐。
陆通吃了一惊,心道:“这小子瞧着畏畏缩缩,下手可毫不含糊。”赞道:“好小子,你这把刀可快得很啊!”
俞敏抬起头来,道:“恩公,圣教……教主眼目通天,这些人须不能留一个活口。”提起刀来,又往旁边一人心口刺了下去。
顷刻间地下十余人各挨了一刀,俞敏这才长长吁了口气,要将手中短刀插回鞘内,两手抖个不住,插了几次才插进去了,又道:“多谢两位救命之恩,若有来世,定当图报。”说着便要前行。陆通将手一伸,道:“且慢!咱们打倒了这许多人,才留下你一条小命。你一句明白话也不说,便想走了,天下哪里有这等便宜的事?我也不要你‘来世图报’,还是现世里还账,一清二楚的好。”
俞敏颓然道:“恩公,圣教……圣教教主神通广大,我杀了这些人,也不过多争几日的活头。你两位纵使武功高强,也是救不得我的。”一面说,一面止不住地东张西望,面色张皇,似乎下一刻那个教主便会从甚么地方钻出来一般。陆通见他这等葳蕤,不由得来气,哼了一声,道:“那圣教到底是甚么来头,你这般怕它?这些人都被你杀了,哪里还找得了你麻烦?”
俞敏叹道:“你不知道,圣教……”
只说了这几个字,忽然间一声惊叫,两眼发直地瞧着地下,神色惊恐之极。陆通转头看去,不见有甚动静,道:“你见了鬼么?怎地这个模样?”
俞敏颤声道:“那人……掌旗使……刚刚动了一下……”说着手指尸堆中一人,又道:“我刚刚……我刚刚明明在他心口插了一刀,你看见的,是不是?是不是?”连问两声“是不是”,只问得陆通也是心头发毛,凝视那具尸体,忽见那尸一震,颤颤巍巍地竖了起来。淡淡火光下各人瞧得分明,只见他心口正中一个刀孔,正自不住地汩汩往外冒血。
陆通只觉浑身毛发都竖了起来,叫道:“是尸变!尸鬼!”踮步拧腰,闪电也似地蹿了出去,两步逃到了非业身后。自他练成拾羽步以来,以这一次行动最是迅捷。
便听得“嘘溜溜、嘘溜溜”两声大响,自那掌旗使口中发出,声音尖厉之极,钻人耳鼓。陆通只觉脑中一晕,一个趔趄,险些跌倒。
非业忽地纵身而起,跃至那掌旗使身边,伸手拿住了他下颌。啪的一声,一枚黑色竹哨落在地下。
陆通见到非业出手制住了尸鬼,心中一宽,站直了身子定睛看去,只见那掌旗使两眼瞪得大大地,似乎便要凸了出来,神情狞恶,两臂一张一抬,似欲向非业攻击,然只抬起几分,便即软软垂落。
陆通骂道:“死人棺材,捣什么鬼……”却听身侧砰地一声,俞敏四仰八叉地倒了下去,身子扭了几下,就此不动。
陆通抢到他身边,叫道:“喂喂,你怎么了?”只见俞敏面色灰白,口鼻都流出血来,一双眼求恳也似地看着陆通,嘴唇翕张,却发不出声音。
陆通叫道:“啊哟喂,小非儿,这里有人要翘辫子,你快来救……”一语未了,非业闪身上前,将右掌抵住了俞敏头顶,一道内力自他头顶百会穴里送了过去。
俞敏精神略振,低声道:“我……不成了。你……你们见到我伯父,跟他说,我没要害他,教主要我……要我给他下药,我没有……”越说声音越低,终于头一偏,气绝身亡。
非业撤离了手掌,站起身来。陆通惊疑不定,望向那复又倒地的掌旗使,道:“那……那人到底是死是活?”想过去看个究竟,到底不敢。
非业走到那掌旗使身边,俯身检视,道:“现在是死了。这人心脏生得有些偏了,那一刀虽然致命,却没立刻就死。”陆通登时放下心来,他只怕僵尸鬼怪,死人倒是不怕的,又问:“那哨子是甚么夺命的凶器?怎地他隔得远远地一吹,俞敏就死了?”
非业摇头道:“我不知道。”停了一停,道:“你从前见过他们么?”
陆通道:“我没见过他们。许多年前,我碰到过另一伙人,也是会弄这一套把戏,甚么火把,唱歌,还有银砂……”说话间一阵寒风吹来,不觉机伶伶打了个哆嗦。
非业道:“那些人是甚么来历?”陆通道:“我怎会知道?我那时没给他们发现,便是命大,还去打探他们来历?”说了这两句话,觉得记忆里那恐怖的一幕又涌了上来,当即用力摇了摇头,向那掌旗使的尸身走去。
非业见他折了根树枝,向那尸体的怀中挑去,皱眉道:“这等人身上的物事,你也要拿么?”
陆通头也不回地道:“你给鸡啄了一口,难道便不吃鸡蛋了?喏,我不但要吃鸡蛋,还要吃烤鸡。”说话间已经将那人内袋中的物事挑出,一一翻检,见有几张纸钞,几枚金锭,老实不客气地都塞在自己荷包里。又翻得两下,忽然啪嗒一声,一枚小小的令牌落在地下。
陆通刚要伸手去拿,忽地人影闪动,面前之物已不知去向。抬头见非业站在身前,两指间夹着那枚令牌。令牌不过两三寸长短,通身乌黑,一端方正,一端半圆。陆通不消细看,便知道是那八枚“玄石令”之一。
当即站起身来,道:“拿来。”非业不理,反将令牌揣入怀中。陆通冷笑道:“方才是谁说的,这等死人身上的物事是不要的?”他想令牌既已到了非业手中,自己说什么也拿不回来,然而眼看到手之物被夺,这一口气总是咽不下。
非业道:“你要甚么?”陆通听到他这一句话,精神一振:“令牌既拿不到,向他要些别的物事,也是好的。”张口便道:“我要五十万两银子,还要你教我武功。”
非业道:“你小小年纪,五万两银子一辈子也使不完了,要这么多银子作甚么?”陆通笑道:“金银钞子,那是世界上最最美好的东西,自然是多多益善。”非业道:“是么?银子有甚么用处?”
陆通被他这句话问得一愣,道:“银子的用处么?那可多了,譬如,可以买好茶好酒,买好吃的……”说了这一句话,忽然想起非业的白水煮面来,心道:“小鬼只怕从来不知道甚么叫做好吃的。”接着道:“凡是世上所有的,世人欢喜的,没有银子钱买不来的。”
非业摇了摇头。陆通见他眼中悒色一闪而过,心道:“他想要甚么,是银子买不来的?”
非业道:“五十万两银子也罢了。武功我可不能教你。”陆通一口要五十万两,原是漫天要价之意,见他竟然答应,怔了一怔,随即道:“为甚么不能?你不是教过池彦之武功么?”
非业道:“那是他岐山派自己门里的武功,我不过在旁点拨而已。我门里的武功,那是不授外人的。再说,你也学不来。”
陆通道:“那你教我岐山派的武功好了。”非业道:“不行。”
陆通寻思:“武功我是定要学的,否则左手来了银子,右手就给人抢走了。”道:“我不管你教甚么,总之,你得让我能打得过江湖上的一流好手。”
非业哂道:“你倒是野心大得很。要打得过江湖上的好手,你现下练的武功就可以,只消再下五六十年苦功罢了。”陆通恼道:“再过五六十年,我都一只脚踏进棺材啦,还练个屁!”想了一想,道:“你就算不教我新的,指点下我现下的功夫,速成一番,总可以罢?”
非业点了点头,道:“那就这样说定了。”陆通大喜,道:“银子呢?”非业道:“我身边没这么多钱。等到了池州,便取给你。”说着,便往前走去。
陆通乍发横财,颇有些难以置信,心道:“池州有金矿么?我在江宁府混了这么多年,可没听说过。”见非业走了,便提步跟上。经过俞敏的尸身时,心道:“这小子的一把刀不错。”俯身便去摘他的腰刀,刚刚取下,一眼瞧见死人的一只手搁在胸前,似乎要伸向怀中拿甚么,心中一动,伸手在他怀里一摸,掏出一块手帕来。
手帕两头打了结,中间沉甸甸地包得有物。陆通心道:“倘若这又是一枚玄石令,就好了。”摸了一摸,却是圆圆的一物。抬头见非业已走得远了,自己身周横七竖八,一地的死人,心中发毛,慌忙将手帕往怀中一塞,叫道:“小非儿,你等一等我。”一边施展起轻功,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