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雪暖阳》唐玄晚

14、在为自己担心？害怕？

　　时光便在苏暖阳这日益“黏人”的攻势下，如指间流沙，悄然逝去。漱□□内万年不变的冰寒，似乎也被这持之以恒的暖意浸润得柔和了几分。连那只雪翎鸟，如今都敢大着胆子，在凌霜雪静坐时，跳上不远处的冰案，歪着脑袋好奇地打量她。

　　凌霜雪依旧寡言，大部分时间沉浸于修炼与静思，试图厘清那因苏暖阳而生的、纷乱如麻的心绪。她发现自己越来越难以维持那纯粹的、万物不萦于怀的冰心状态。苏暖阳的存在，像是一道恒定温暖的光源，照亮了她这片冰封世界的每一个角落，也让她无法再对自身那悄然滋生的、陌生的悸动视而不见。

　　这日，昆仑山巅风云汇聚，隐隐有雷声自九霄传来，乃是百年一遇的“九霄雷动”异象。此异象蕴含天地至理，对修士感悟大道、淬炼神魂颇有裨益，却也伴随着心神易受天地气机牵引而动荡的风险。

　　凌霜雪于玄冰台上睁开眼，浅淡的眸子望向洞外翻涌的云海与偶尔划破天际的紫电。她心有所感，此等机缘，或可助她勘破心中迷障。她重新阖目，放开神识，小心翼翼地引导着一丝天地间躁动的雷灵之气，融入自身冰寒灵力之中，试图借此刚猛之力，锤炼道心，驱散那不该存在的暖意。

　　然而，她低估了那“暖意”在她心中扎根的深度。

　　当那丝霸道的雷灵之气触及心脉，与冰寒灵力交汇的刹那，识海中竟不受控制地浮现出苏暖阳的身影——她笑着的、哭着的、撒娇的、狡黠的……无数个画面纷至沓来！那被她强行压下的、关于唇边甜意与指尖触感的记忆，也如同决堤洪水，汹涌而出！

　　“呃！”

　　凌霜雪闷哼一声，脸色瞬间苍白如纸。体内冰雷两股气息失去平衡，剧烈冲撞起来！寒气逆流，雷灵肆虐，经脉传来针扎般的剧痛，喉头涌上一股腥甜。她周身缭绕的冰寒气息变得紊乱不堪，玄冰台上甚至凝结出细密的、不规则的冰裂痕迹。

　　走火入魔之兆！

　　她强行稳住心神，试图压制暴走的灵力，额角青筋隐现，冷汗涔涔而下。可那心魔幻象与灵力反噬交织在一起，如同将她拖入无边炼狱。

　　“师姐？！”

　　原本在角落安静修炼的苏暖阳，被这突如其来的灵力暴动惊醒。她猛地抬头，看到凌霜雪那痛苦隐忍的模样，以及周身失控逸散的冰寒与雷煞之气，吓得魂飞魄散！

　　她从未见过师姐如此模样！那总是清冷自持、仿佛无所不能的师姐，此刻竟显得如此脆弱！

　　“师姐！你怎么了？”苏暖阳什么都顾不上了，惊呼一声，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向玄冰台。

　　“别过来！”凌霜雪察觉到她的靠近，强提一口气，厉声喝道。她此刻灵力失控，周身气息狂暴，苏暖阳贸然靠近，极易被误伤！

　　可苏暖阳哪里肯听？眼见师姐嘴角渗出一缕鲜红的血丝，她心如刀绞，非但没有后退，反而更加急切地扑到台前，伸手便想去扶住那摇摇欲坠的身影。

　　就在她的手指即将触碰到凌霜雪手臂的瞬间，一股失控的冰雷之气猛地从凌霜雪体内迸发出来！

　　“嘭！”

　　苏暖阳只觉得一股无可抵御的巨力撞在胸口，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撞在冰冷的洞壁之上，才滑落下来。喉头一甜，一口鲜血便喷了出来，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了位，眼前阵阵发黑。

　　“暖阳！”

　　凌霜雪在苏暖阳被震飞的刹那，心神巨震，那因她而起的担忧与恐慌，竟像是一盆冰水，瞬间浇熄了体内大半躁动的灵力！她强行逆转功法，不顾那因此带来的更严重的经脉撕裂痛楚，猛地收束了所有外泄的气息，踉跄着从冰台上跌下，扑到苏暖阳身边。

　　“暖阳！你怎么样？”凌霜雪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惊慌与颤抖。她看着苏暖阳苍白染血的小脸，心口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几乎无法呼吸。她小心翼翼地扶起苏暖阳，冰凉的指尖慌乱地擦拭着她唇边的血迹，精纯柔和的灵力不顾自身伤势，源源不断地渡入苏暖阳体内，探查着她的伤势。

　　苏暖阳缓过那阵剧痛，睁开眼，便对上了凌霜雪那双写满了恐惧与心疼的眸子。那冰雪般的容颜此刻毫无血色，紧蹙的眉宇间是毫不掩饰的焦灼。

　　她……在为自己担心？害怕？

　　苏暖阳心头一酸，又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她扯出一个虚弱的笑容，反手握住凌霜雪冰凉颤抖的手，声音微弱却清晰：

　　“师姐……我、我没事……你别怕……”

　　这话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凌霜雪所有的心理防线。

　　看着她强忍伤痛反而来安慰自己的模样，看着她握住自己的、带着温度的手，凌霜雪一直紧绷的、试图维持冰封的外壳，在这一刻，彻底碎裂。

　　她猛地将苏暖阳紧紧搂入怀中，双臂环住那温暖却此刻显得无比脆弱的身躯，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她的脸颊埋进苏暖阳的颈窝，感受着那微弱的脉搏和温热的体温，声音哽咽，带着劫后余生的恐惧与一种确认般的低喃，第一次，清晰地唤出了她的名字：

　　“暖阳……苏暖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