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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狱#阿赫兹狱#156年〗
硫磺味混着焦糊的阴气在鼻尖悄悄弥漫,鬼界出了名的“闲者”沈邪正蹲在奈何桥的栏杆上,晃悠着两条长腿嗑瓜子。
哦不对,不是真的瓜子。是他用地狱寒气凝结的冰粒,嚼起来咔嚓响,吃进口中还带点冰凉的清苦回甘。
桥下,四个高阶鬼王打得正欢。
东边的赤鸢鬼王唤了团火焰罩在周身,嗷嗷叫着往西边的黑风鬼王身上扑,黑风鬼王对高温没辙,只能化出十二只手来扇风,结果扇得南边的白骨鬼王满地找牙——哦不,是找骨头,刚才被赤鸢尾鬼王的火球燎掉了半副胯骨。
北边的毒垒鬼王最鸡贼,缩在角落里偷偷往打架圈里灌迷魂烟,结果没控制好剂量,自己先打了个喷嚏,差点把自己熏晕过去。
“啧啧,没眼看。”沈邪吐出嘴里的冰渣,掏出块小镜子——用忘川河底的黑曜石磨的,边嗑边给自己补了个眼妆。
他脸长得精致,生了一副好皮囊,眉眼狭长,眼尾自带三道红纹,不仔细描描,总显得不够有精神。
作为现存的五鬼王之一,沈邪觉得自己跟这群好战分子不是一个次元的。
争那破王座有什么意思?能有看他们打架好玩?能有收集人间流传的话本有意思?上次他好不容易托孟婆带了本《霸道鬼王爱上我》,正看到关键处,就被这三个蠢货的打斗声吵得没了兴致。
“我说你们,”看他们打得天昏地暗,沈邪终于忍不住了,用冰粒在栏杆上敲了敲,“打归打,别往忘川河里扔尸体行不?污染水源,罚款。”
赤鸢鬼王正把黑风鬼王按在地上摩擦,闻言头也不抬:“少管闲事!等老子当了王,第一件事就把你这看热闹的碎尸万段!”
“哦?”闻言,沈邪挑眉,指尖一弹,一颗冰粒精准砸在赤鸢鬼王的脑门上,“口气不小。要不你们先停会儿,猜拳决定谁当王?输的去给孟婆洗碗抵债,多省事。”
这话算是捅了马蜂窝。
本来打得昏天黑地的四个鬼王突然停了手,十二只眼睛齐刷刷瞪向沈邪,那眼神,跟看盘红烧肉似的。
沈邪心里咯噔一下。
忘了,这几个蠢货最恨别人说他们打架没格调。
果然,赤鸢鬼王率先吼道:“这小子分明是看不起我们!”
黑风鬼王附和:“主攻他,让他觉得自己清高!”
白骨鬼王捡回自己的胯骨往身上一安:“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先干他!”
毒垒鬼王相继点头,默默往沈邪这边挪了挪,准备偷偷放烟。
沈邪:“……”
他这纯属好心劝架啊!怎么就成众矢之的呢?
“误会,都是误会!”沈邪忙从栏杆上跳下来,往后退了三步,脸上堆起标准的“我是和平使者”假笑,“我就是觉得……你们打得有点单调,要不加点背景音乐?我会唱《忘川谣》,要不我给你们伴奏?”
没人理他。
四个鬼王已经摆开了架势,阴气翻涌得像是要把整个地狱掀过来。
赤鸢鬼王的火球烧得忘川河的水面都在冒泡,黑风鬼王的十二只手搓出了龙卷风,白骨鬼王把自己的骨头拆下来当飞镖,毒垒鬼王的迷魂烟已经弥漫到沈邪脚边了。
“行吧,”沈邪叹了口气,拍了拍身上的灰,眼底的红纹却悄然加深,嘴角一点点勾起,露出尖齿,“非要打是吧?那就别怪我……”
他话没说完,突然往旁边猛地一蹦。
堪堪躲过赤鸢鬼王砸过来的火球。那火球擦着他的衣角飞过,砸在奈何桥的柱子上,轰地一声炸出个大洞。
“喂!打坏公物要赔的!”装逼失败的沈邪一边躲一边嚷嚷,顺手凝结出冰盾挡开黑风鬼王的爪子,“我说你们讲点道理行不行?我招谁惹谁了?”
回答他的是更密集的攻击。
空气中硫磺味愈发浓重,阴气搅得忘川河的水流都倒转了。沈邪被逼得没办法,只能抬手召出自己的本体武器——一柄黑红色的骨伞,伞骨是用他自己褪下的旧骨磨的,伞面绣着地狱的摩生纹。
他不爱打架,但不代表不会打。
骨伞撑开,即时挡住了白骨鬼王的飞镖,伞尖一挑,精准地戳中了毒垒鬼王的烟袋,把那家伙呛得直咳嗽。
沈邪正想乘胜追击,把这几个蠢货打晕了事,脚下的地面突然剧烈地震动起来。
——不是打斗引发的震动。
是更深层的,像是整个空间都在撕裂的震颤。
倏地,脚下的黑色岩石开始龟裂,缝隙里冒出幽蓝色的光,忘川河的河水疯狂旋转,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
四个鬼王也停了手,脸上的表情逐渐惊恐——他们能感觉到,有股远超他们力量的撕扯力正在形成。
“怎么回事?”赤鸢鬼王失声大喊。
沈邪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他抬头看向天空,原本永远是暗红色的天幕,此刻像是被人用手撕开了一道口子,口子后面是刺目的白光,还有一股……陌生的,带着烟火气的气息。
是时空扭曲!
他们几个高阶鬼王的力量碰撞太剧烈,居然把地狱的空间壁垒给撞破了!
“快跑!”沈邪大吼一声,转身想往安全的地方冲。
但已经晚了。
那道天幕裂口突然爆发出强大的吸力,犹如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抓住了他。
沈邪有一瞬间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被放进了绞肉机,骨头都在咯吱作响,维持人形的微因子能量在剧烈波动中疯狂溃散——那是地狱赋予他们的能量,离开地狱的范围,能量就会失控。
“不——!”
他最后看到的,是四个鬼王惊惶的脸,还有自己正在变得透明的手。然后,天旋地转,意识彻底被白光吞噬。
……
“唔……”
沈邪是被冻醒的。
不是地狱那种阴冷,是带着点潮湿的,人间的凉意。
他费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一片硬邦邦的地面上,鼻尖萦绕着一股奇怪的味道——有点像孟婆汤里的草药味,但更淡,还混着泥土和……食物的香气?
这是哪儿?
他想抬手揉揉脑袋,却发现自己的胳膊不对劲。
不是熟悉的骨感,而是……薄薄的,硬邦邦的,边缘还带着点毛边?
沈邪低头一看,只一眼,看得差点没晕过去。
他的身体,变成了一张纸。
一张黑红色的剪纸。
大概有巴掌大小,还保持着人形的轮廓,脸是模糊的黑红色块,四肢像剪纸一样柔软,身上的衣服花纹倒是清晰——正是他在地狱常穿的那件绣着摩生纹的袍子,此刻也变成了纸的质感。
“操……”沈邪想骂娘,却发不出声音。他现在连嘴都没有,只能在心里疯狂咆哮。
微因子能量几乎溃散殆尽,刚才时空扭曲的撕扯力把他的能量抽了个七七八八,能维持住剪纸形态就不错了,想变回去?门儿都没有。
更要命的是,他能感觉到自己这纸糊的身体有多脆——风一吹就晃悠,刚才躺的地方有点水洼,沾到水的边角已经开始发软,难受得像是被成千上万的蚂蚁啃。
“这叫什么事啊……”沈邪在心里哀嚎。他就是看了个热闹,怎么就把自己看到人间来了?还变成了这么个脆兮兮的玩意儿?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沈邪心里一紧,想躲,却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没能量,连翻身都做不到。
脚步声停在了他面前。
一双沾着泥土的白色运动鞋出现在视野里,紧接着,一个脑袋凑了过来。
是个小孩,看起来十二三岁的样子,穿着蓝色的校服,脸上带着点婴儿肥,眼睛亮得像忘川河里的夜明珠。
小孩盯着地上的黑红剪纸看了几秒,突然眼睛一亮,伸手就把沈邪捏了起来。
“哇!这剪纸好酷啊!”小孩的声音清脆,带着点兴奋,“红配黑,还有花纹!比我妈剪的喜字好看多了!”
沈邪:“……”
酷你个大头鬼!老子是鬼王!不是剪纸!
他想挣扎,却只能任由这小屁孩捏着自己的胳膊晃来晃去,吓得他魂飞魄散——别晃了!再晃胳膊要断了!老子这身体脆得很!
“带回家给哥哥看看!”小孩捏着他,蹦蹦跳跳地往不远处的居民楼跑。
沈邪被晃得七荤八素,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离刚才躺的地方越来越远,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完了。
这下不仅成了脆纸,还被个小屁孩捡走了。
这趟人间之旅,怕是要从“求生”变成“求别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