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枪与血玫瑰》劳伦丝儿

5、小酒馆的老味道

　　秋老虎赖着不走的傍晚，苏沐秋拎着一兜子酱牛肉和拍黄瓜，站在警校后街那家“老兵酒馆”的门口。

　　木门还是十年前的样子，掉了漆的门框上刻着歪歪扭扭的划痕，那是他和陈夜辉当年比着身高刻下的。风一吹，挂在门檐的铜铃叮当作响，混着屋里飘出来的啤酒香，一下子就把人拽回了穿藏蓝色警服的日子。

　　“来了？”老板娘系着碎花围裙迎出来，看见苏沐秋手里的东西，熟稔地笑，“还是老样子，靠窗的位置给你们留着呢。”

　　苏沐秋笑着点头，刚往里走两步，就看见靠窗的桌旁坐着个穿白衬衫的人。

　　陈夜辉刚拆了绷带没几天，后背还不能太用力，只能半靠着椅背，指尖转着个啤酒瓶，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在他的发梢上，染出一层浅浅的金色。听见脚步声，他抬眼望过来，嘴角弯起的弧度和十年前一模一样。

　　“磨蹭什么？”陈夜辉把啤酒瓶往他面前一推，“等你半天了。”

　　苏沐秋把东西往桌上一放，拉开椅子坐下，顺手敲了敲他的后背：“伤还没好利索，就敢喝酒？”

　　“医生说少喝点没事。”陈夜辉挑眉，拧开瓶盖递给他，“再说了，不喝点，怎么对得起这顿庆功酒。”

　　庆功酒。

　　三个字落在空气里，带着点劫后余生的轻松。

　　玫瑰落网，坤沙帮覆灭，老周的余党被一网打尽，陈夜辉的卧底身份大白于天下，一等功的奖章揣在口袋里，沉甸甸的。而苏沐秋洗清了所有嫌疑，特案组的牌子依旧亮堂堂地挂在办公室门口。

　　那些刑房的雨夜，仓库的对峙，港口的枪声，好像都被这小酒馆里暖黄的灯光烘得淡了。

　　苏沐秋喝了一口啤酒，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带着熟悉的麦芽香。他夹了一块酱牛肉放进嘴里，嚼了嚼，忽然笑了：“还是老味道，老板娘的手艺没退步。”

　　“那是。”陈夜辉也夹了一筷子拍黄瓜，酸脆爽口，“当年我们没钱，就买两串烤串，蹭老板娘一壶免费的茶水，能坐一晚上。”

　　“你还好意思说。”苏沐秋想起往事，忍不住笑，“有次你为了抢最后一串烤腰子，差点把我推到水沟里。”

　　“明明是你耍赖。”陈夜辉反驳，眼底闪着笑意，“说好了石头剪刀布，你却偷偷换了手势。”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着说着就笑出了声。邻桌的客人投来好奇的目光，他们也不在意，只顾着碰杯，啤酒沫沾在嘴角，像两撇滑稽的胡子。

　　酒过三巡，话题渐渐沉了下来。

　　陈夜辉放下酒杯，看着窗外来来往往的行人，忽然轻声说：“在坤沙帮的三年，我每天都在想，能不能活着回来，再和你喝一次酒。”

　　苏沐秋的动作顿了顿，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酸溜溜的。他看着陈夜辉后背的伤疤，那道疤痕狰狞地趴在白衬衫上，是替他挡枪的证明。

　　“以后有的是机会。”苏沐秋举起酒杯，碰了碰他的杯子，“喝到我们走不动路为止。”

　　“好。”陈夜辉仰头喝干了杯里的酒，喉结滚动，“说到做到。”

　　夕阳慢慢沉下去，把天空染成一片温柔的橘红色。小酒馆的铜铃还在叮叮当当地响，老板娘哼着老歌，邻桌的客人聊着家长里短。

　　苏沐秋和陈夜辉靠在椅背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晚风从窗户缝里钻进来，带着桂花的甜香。

　　没有卧底的伪装，没有通缉的压力，没有枪林弹雨，没有尔虞我诈。

　　只有两个少年，时隔十年，又坐在了老地方，喝着老味道的啤酒，聊着老掉牙的往事。

　　就像从来没有分开过一样。

　　“对了。”陈夜辉忽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放在桌上。

　　那是一枚小小的警徽，边角有些磨损，正是苏沐秋当年卧底时弄丢的那枚。

　　“你从哪找到的？”苏沐秋愣住了。

　　“坤沙的老巢里搜出来的。”陈夜辉看着他，“我猜你肯定还想要，就偷偷留了下来。”

　　苏沐秋拿起警徽，指尖摩挲着上面的纹路，眼眶忽然有些发热。

　　他把警徽攥在手里，抬头看向陈夜辉，嘴角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

　　“干杯。”

　　“干杯。”

　　两个酒杯再次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在小酒馆里久久回荡。

　　窗外的夜色，正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