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笑她轻狂》不捉笑

22、贴脸

　　医生说麻药后一个小时左右就能醒来，可宋唯安愣是整整多睡了三十分钟，秦枝庆幸自己因为写小说有熬通宵的习惯，不然还真有可能倒头呼呼大睡。

　　她陪着宋唯安，是因为他是她从小玩到大的朋友。

　　但反常的是，康绪作为宋唯安的学妹，甚至宋唯安升入大学后她还留在原来的高中就读高三，她却能做到对宋唯安寸步不离，甚至，就连看向他时的目光都极其反常。

　　作为经历过深爱一个人是如何滋味的秦枝一眼就看破了康绪对宋唯安的心意，她太懂一个女孩看见自己心爱的男生脸色惨白，虚弱地躺在病床上时是多么无助与痛彻心扉，因为曾经她也体会过。

　　时间追溯到高三那年暑假。

　　秦枝在遇到周无妄之前谈过好几场恋爱，但其中，她也不免遇到些混混少年，那个混混名叫温霖，曾经他也是学校里老师眼里的乖乖学生，可后来他被一个纹身女孩带偏，自此染上了抽烟喝酒打架等各种恶习。

　　原先秦枝也只是因为温霖出众的长相而为他短暂地停留过目光，并没有要和他谈恋爱的打算，因为她深知这种男生都不简单，如果到时候她要提分手，可能也不那么容易。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她随意播撒的鱼钩起了作用，自那以后，秦枝总会与他发生各种的不期而遇，直到那夜，她撞见了孤身一人坐在甲板上抽烟的他。

　　与往常印象中总是三五成群的他不同。

　　不知是不是黑夜，枯枝，孤鸟的衬托，此时的温霖竟浑身散发着一股疏离与颓败感，秦枝惊愕于他竟然也能如此安静，脚步也不由自主地往他的方向迈过去。

　　她还记得他们最敞开心扉的一句话是：

　　“其实我并不是乐于现状，我只是想换个活法。”群星中，少年的目光极其闪烁，“他们都说我是因为楚倩的引诱而误入歧途，可只有我知道，我只是不想再循规蹈矩的生活了。”

　　“噢不对，现在你也知道了。”

　　温霖舒出一口气，回头冲她笑笑。

　　只是这一秒，秦枝竟然萌生出了救赎欲。

　　于是，他们开启了糊里糊涂的恋爱日记。

　　可后来，由于对温霖的念念不忘，在得知温霖与秦枝的恋爱消息后，楚倩竟然直接找人堵了温霖和秦枝，那时温霖喊来了自己的人，拼死推开了秦枝让她赶紧逃跑。

　　后来，她再也没见过温霖。

　　直到和周无妄确认关系后的第九天，消失已久的楚倩再次闯进了她的世界。

　　与当年的顽劣少女不同的是，如今的她，浑身都透着股嗜血的狠劲儿。

　　也是那时，秦枝才得知了温霖消失的真相。

　　原来那晚温霖并没有逃离楚倩的魔爪，他死在了她的钢棍之下，他是被活活打死的。钢棍的硬度强过铁，重重砸下去一棍，就能让人倒地不起。可为了保护秦枝，温霖硬生生地扛下了整整十棍。

　　后来医生说，他浑身骨头几乎都碎了，哪怕是被救回来，也只是废人一个。

　　被人堵住时，秦枝连报警的机会都没有。

　　楚倩带来的人各个凶神恶煞，下起手来毫不留情，铁棍砸下来的瞬间，秦枝只感觉到了钻心蚀骨的疼痛。

　　她眼泪登时就冒了出来，可眼下她根本没有松懈的机会，以武力她肯定抵不过这么多壮汉，所以她只能一股脑闷头躲避攻击。

　　就在这时，警笛声如救世主般从天而降，秦枝沉重的心彻底落下，她浑身瘫软，后背滑过粗糙的墙面，缓缓坐在了墙角。

　　可哪怕如此，楚倩也没有想放过她，她铁了心要杀了她解气，眼看着那根粗硬的铁棍就要朝她脑袋砸下来，周无妄及时出现，他来不及踹开楚倩，一心只害怕秦枝会受伤，根本不考虑挡下对他自己的危险性，硬生生挨了这一棍。

　　而后他一个迅速起身，抬腿狠狠踹开了楚倩并顺势扔掉了她手里那根索命的凶器，直到她被警察控制住后，才像是终于能够呼吸那般大喘气。

　　受了惊吓的秦枝被周无妄抱回车里时，眼前的景象才从血光汹涌的黑暗走向了光明，这条街是曾经的商业街，人来人往，装修也繁华，与刚才的场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一次，受了惊吓的她终于得到了爱人的怀抱，她扑进周无妄怀里哭得撕心裂肺，也是那个时候，她对周无妄的感情发生了轻微的变化。

　　她能切实感受到，周无妄才是那个能给予她渴望的安定幸福的生活的人。

　　他让她真真实实感受到了归属感。

　　是与其他人给她的那种摇摆不定，内心时刻惴惴不安的虚无感截然不同的。

　　有他在，好像她就自然而然有了家。

　　只是跟着周无妄回去后，她才知道，原来今天他发了高烧，原本周无妄是应该躺在家里养病的，但在得知了秦枝被围堵的消息后，还是带着病痛第一时间赶到并救下了她。

　　周无妄的朋友们姗姗来迟，他们围在周无妄床边，秦枝就跪在他的床边，双手抓住他靠近床边的那只手放在自己脸上，她双目含泪地望着由于高烧已经意识模糊不清的周无妄，情绪几乎接近崩溃。

　　可她又不敢哭，怕被他的兄弟们发现。

　　那时无数情感在此刻扑面而来，令她深深地窒息，有愧疚，心疼，无力，不知所措等各种错综复杂的感受，总而言之，那个时候的她一定是心疼得快要裂开的。

　　本来看见爱人生病就是一件极其令人难过的事情，更别说是爱人生着病，还硬生生为她扛下了一铁棍这种事情了……

　　于她而言，周无妄是她历任男友之中她陷得最深，也是使她最有安全感，最想要依靠的一个。

　　他有幸福美满的原生家庭，有爱他的父母，可爱的妹妹，从小在有爱的家庭中长大，并且家庭条件优越，长相出众，成绩拔尖，可以说，周无妄几乎是没有缺点的。

　　可秦枝却是截然相反。

　　她爹不疼娘不爱，母亲早早离世，亲生父亲不管不顾，从很小的时候她就是一个人生活，为了寻求一个家，她到处谈恋爱，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早恋，就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缺爱。唯一的幸运就是遇到了爱人，挚友，还有一群可爱的小粉丝们。

　　像她这样的人，很难不被周无妄吸引。

　　“学长，你醒啦。”

　　康绪颤抖中混着惊喜的声音响起，女孩天生的细软的嗓音中裹挟着浓重的鼻腔，秦枝闻声望去，恰好瞥见康绪慌乱中用手背擦去手背的动作。

　　这下她更加肯定，康绪喜欢宋唯安。

　　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搏斗的宋唯安晕的昏天黑地，他枕着康绪调整好的枕头，第一眼，看向了站在不远处的秦枝。

　　刚才他又梦到她了。

　　梦到幼年时被父母赶出家门时，秦枝把他捡回家的那次，哪怕最后秦枝也因为想收留他一晚而遭受了长达一个小时的责骂与抽打，可最后，浑身是伤的秦枝还是颤颤巍巍地为他端来一碗小方便面，告诉他，这里就是你的第二个家，你想来，随时都可以来。

　　这个笨蛋，还以为灯足够暗，他看不清她脸上的伤。

　　“秦枝，我要吃方便面。”

　　“啊？”秦枝翻了个白眼，走过去，“你在说什么屁话啊，这附近又没有二十四小时便利店，而且你刚动完手术，哪能吃这种东西啊？”

　　其实他每一句的想吃方便面，都是在向她无声的告白。

　　秦枝引导宋唯安看向康绪，并主动提起康绪今晚的所有付出：“你可得好好感谢人家，要不是她聪明把电话打给我，你今晚就得死这儿了知道吗？”

　　躺在病床上的少年身形薄如纸片，俊美的脸上透着股病弱的白，他的身体与床头融为一体，叫人难以分辨。

　　宋唯安扬起唇角：“谢谢你啊学妹。”

　　这短短一句话，就乱了康绪的心跳。

　　她心乱如麻，隐忍道：“没事学长……”

　　“宋唯安你小子有没有良心呐，人家可是你的救命恩人诶，你就这么生疏地只喊人家学妹呀？”秦枝努力引导。

　　可康绪明白自己与宋唯安之间的关系并没有那么熟悉，为了不让宋唯安为难，她主动开口：“没事学姐，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救学长也是为自己积德……”

　　“康绪，谢谢你。”

　　平日里康绪总觉得自己的名字普通到不能再普通，可如今这个名字从宋唯安的嘴里被喊出来，她却觉得无比悦耳。

　　等再从病房出来，果然如周无妄所说，已经是一点五十几分了，康绪作为女孩子，留下来照顾也不方便，她们是等到宋唯安睡下才离开的。

　　电梯里，康绪总是有意无意地看向秦枝，唇瓣张了张，却又不发出声音，好似有什么话被黏在了喉咙里吐不出来。

　　秦枝扭头，善解人意道：“一会儿我给你打个车吧。”

　　康绪自然是连忙摆手拒绝，她转变了一下话题，问出了自己心中在意的事：“秦枝姐，你跟宋学长是青梅竹马吗？”

　　“就是发小啦，不用说的那么像小说一样。”

　　“噢…”

　　少女的心事被秦枝戳破，她盯着康绪默默咬住的下唇：“我跟宋唯安就是好朋友，我对他没有那种想法，而且我也有男朋友了。”

　　闻言，康绪猛然抬头，这一刹那，她暗流涌动的情绪失去了控制，一股脑地倾泻而下，将秦枝包围。

　　“如果你是真心喜欢宋唯安的，那我希望你可以好好对他，他小时候失去了太多本该拥有的爱，导致他变得敏感，缺乏安全感，这十几年以来，他活得很辛苦很辛苦，他是很渴望能有一个稳定的避风港的。”

　　说这话时，秦枝莫名想到了周无妄。

　　是啊，她跟宋唯安一样，都渴望有个能遮风挡雨的家。

　　“但是我说这话也不是说你要不在乎自己的感受去迎合他的情绪，你在爱任何人之前，都要先爱自己，只有先让自己充满爱了，才能把爱带给你所爱的人。”

　　叮_

　　电梯门打开。

　　漫漫黑暗中，月光只洒在了一辆停泊在医院楼下的轿车上，仿佛所有的一切都在此刻变成了陪衬，车窗也像是安装了感应系统，在秦枝踏出医院的一瞬间缓缓落下。

　　周无妄从车上下来，他小跑到秦枝面前，并礼貌地向她身旁的康绪打招呼，后者惊讶地予以回应。

　　“你朋友情况怎么样？”

　　“已经脱离危险了。”

　　周无妄握住秦枝的手，同时他也没有把康绪晾在一旁，贴心地对她发出邀请：“你也一起上车吧，现在时间不早了，你们女孩子自己打车也不安全。”

　　康绪的性格一直是安安静静，较为腼腆的，平常跟女孩子聊聊天的声音都很轻，更别提是跟陌生的男生说话，面对周无妄的提议，她第一反应就是拒绝，她后退两步，掏出手机辅助自己说明：“不用麻烦你们了，我家离这里很近的，打车很方便的。”

　　秦枝看出她的窘迫，但她提前打开过打车软件，发现这个时间点，这附近的滴滴特别少，而且价格普遍也不那么友善，于是她主动拉住康绪，带着她往车后排走。

　　周无妄跟在后面为她们打开车门，秦枝推着康绪进去，嘴里还边说：“没关系的，我陪你坐在后面，正好我们也可以聊聊有关宋唯安的事情呀。”

　　“那就麻烦学姐你们了，谢谢。”

　　两个女孩子坐在一起，再加上秦枝的话总是很密，喋喋不休的，车里也放着轻音乐，因此气氛并没有康绪想象中的那样尴尬，反而在秦枝一句句提起宋唯安小时候干过的蠢事时，她还会捂嘴轻轻笑出声，这一路，还不算太难熬。

　　车大概开了二三十分钟才停下，康绪走出车外，弯着腰向车内探出脑袋：“学姐，今天谢谢你们了，你们回去的时候注意安全。”

　　秦枝也跟着下车，直到看见康绪平安进了家门，她才放心地坐进了副驾驶。

　　突然，车灯被打开，暖黄色的光瞬间将秦枝的身体包围，她碎散的发丝被染成了温柔的棕黄色，灯光下，她的眼睛呈现琥珀色，宛如bjd娃娃的眼睛那样明亮，灵动。

　　周无妄单手撑在两座之间的平台上，嘴角向一边扬起意味不明的弧度。

　　“枝枝，原来你去看的朋友是男孩子啊。”

　　“宋唯安？你那个两小无猜？”

　　秦枝下意识解释：“他父母不在身边，一个人太可怜了，我就想着去照顾他一下。”

　　“嗯，做得挺好的，很仗义。”

　　“不过我有点吃醋。”

　　在这温温柔柔的声线中，秦枝竟意外地听出了几丝求安慰的意味，她毫不避讳地向前，直接与他眼睛对着眼睛，眼下卧蚕很明显，如同今晚的月牙那样。

　　“你表达爱的方式什么时候这么直球了？”

　　“我一直都是这样啊。”周无妄不动声色地鼓了鼓腮，鼻腔里哼出声，他微微偏头，目光从她身上挪开，“只是你之前不够在乎我罢了。”

　　这种卖萌的方式在出乎秦枝意料的同时，还不会显得刻意，反而从另一只角度来看，还是赤裸裸的反差萌，有种傲娇小狗的既视感。

　　秦枝被他弄得心花怒放，她身体一倾，头微微偏转，贴上了他冰凉的脸，这种贴脸的感觉与接吻或是其他亲昵动作截然不同，秦枝能很清楚地感受到在这期间周无妄脸颊温度的变化。

　　可后来两个人都感觉到了羞涩，几乎是同一秒，他们同时低下头捂住嘴在对方余光中红润的笑着，那种笑既不是得逞的笑，也不是傲娇的笑，更不是甜蜜的笑，而是那种面对爱恋对象时那种不知所措，心脏狂跳不止就要爆炸的那种笑。

　　奇怪的是，明明连接吻都不会觉得害羞的两人，却在脸贴脸这上面输的一塌糊涂。

　　周无妄关掉了暖气，使得整个车内断崖式的安静下来，秦枝喉咙干涩难耐，随手打开了车上的一瓶矿泉水猛灌。

　　……那种男女之间碰撞后爆发出的反应简直比化学实验时的爆炸还要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