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茕茕白兔（三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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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明星周末的第三天就这样结束了。
陈今玉起初抱的心思只是不想加班，这么胡乱玩了三天过后也觉得不错，散场的时候她跟韩文清聊天，两人说起春节安排，她说：“真羡慕你在本地战队，不用连轴转。”
她要回老家过春节，待不了一周又要回俱乐部，一南一北，来回相当折腾；而韩文清是Q市本地人，霸图是Q市本地战队，这叫一个内部消化。
韩文清看着她，说：“欢迎你转会来霸图。”
陈今玉立刻扭头，拽方世镜的袖子，“队长，文清在你跟前挖人，这天底下还有没有王法啦？”
方世镜礼貌地掰开她的手，将自己的袖口从她指间解救，再对韩文清点一点头：“韩队，这个可不行，别的你们俩随便玩。”
“也没有在玩吧？”陈今玉又笑盈盈地转过眼睛，去看韩文清。他的眸色很深，连情绪都仿佛冷凝，她们对视，她看着他的眼睛，“转会的话，霸图真的有我的位置？”
韩文清无声地笑了一下，一向显得严肃冷硬的眉宇也随之舒展，他说：“不会有哪支队伍不想要一个强硬的攻坚手。”
“文清，你自己就是攻坚手。”她说，嗓音中泛起一丝很轻的笑意，像是含着一块剔透温润的薄玉。
“总有你的位置。”韩文清说，尽管他很清楚这只是一个玩笑，他不介意和她开这个玩笑，但还要板着脸说她一句，“胡闹。”
“好吧，”陈今玉嘟囔着说，回想了一下接下来的赛程，“嗯……冬休后见了……不，春节见。”
她的老家在Q市。
韩文清早知道这件事，不然她们为什么能那么快混熟？虽然这大多归功于陈今玉的人格特性，但老乡这个因素也起了很大作用。
他其实并不知道她们会不会在春节期间于Q市相见。世界那么大，Q市也不算小，那是一座没有尽头的沿海城市，望着海岸线仿佛能看到很远，远到越过天边。或许她们不会相遇，或许相遇也是擦肩，但他还是说：“Q市见。”
场下朋友，场上对手。全明星周末之后，各队选手又要投入进难解难分的联赛战场之中，结局永远是不死不休，只为那唯一的荣耀争个你死我活。赛场无情，再是私交甚笃的朋友，过了今日又要转身做回对手。
“场上见。”选手们纷纷冲着相熟之人道别，各自归队。王杰希也在其中。
微草的客车正好停在蓝雨旁边。临别之前，她们再打了一次照面。
“场上见。”陈今玉也说，微抬起下巴，朝他挥了挥手。
事实是蓝雨和微草常规赛期间不会再有兵戎相见，王杰希向她所说的“再见”，实际上指的是季后赛的交锋。这已是他作为对手所能给出的最好的祝愿。
这样一声祝愿，于他而言已是所有。
因为他同样只想要赢，不期望输。
方士谦在车上喊他，“走了，愣着干什么？”
他所站的位置可以说是居高临下，探出脑袋去看底下的人，除了王杰希，一眼就看到陈今玉。他也冲她招手，说：“网游里见啊。”
她们总是约着打竞技场。不知道方士谦是不是有什么受虐狂的属性，非要追着狂剑奶，他说是要磨练自己的治疗技术，陈今玉说你要真想磨练就应该去吃魔术师的尾气。
他不乐意听，给她摆脸色看，教训她说：那我不奶你了。等到狂剑士彻底红血，又诚实地为她点亮一道吟唱时间最短的小回复术，生怕她真卖血把自己卖死了。
这是网游竞技场，她是职业选手。他知道。
然而小回复术总是卡着最后一秒，如约点亮。
最后一次招手道别，陈今玉笑了笑，冲两人点头，不再言语，转身上了蓝雨的客车。
客车各自飞驰，犹如战队各奔东西。
全明星周末之后的第一轮比赛，同样也是冬休假期之前的最后一轮比赛，蓝雨的对手是三零一度，这支战队今年新出道的选手接过了队长一职，也接过了战队的王牌角色，刺客风景杀。此人正是陈今玉的同期杨聪。
有时候陈今玉真觉得她们三期是什么队长集中营，王杰希出道就是队长，杨聪也是队长，她虽然不是队长，但也是副队，看着都差不多。
所以才觉得没道理。没道理同为新人队长，人俩的论坛帖子就如此风平浪静，虽说称不上岁月静好，但也绝不像她那样腥风血雨。都是出道即队长，凭什么就骂她陈今玉？
你不能长得太漂亮，人们会说你是花瓶，长得漂亮在竞技圈一文不值；你也不能貌若无盐，人家会说你一无是处，连观赏价值都欠缺。
对于女选手来说，这是一个无可避免的、粘性巨大又满是束缚的标签。
可是电子竞技又不是靠脸打比赛的，选手的现场发挥和操作水平到底跟一张人皮有什么关系？她本就不需要所谓的“观赏价值”，她是一个人，一名职业选手，不是一个摆件。
况且她打得并不差。同期的选手，乃至于一二赛季就征战赛场的前辈，都没有人会说她打得不好。
思来想去，陈今玉觉得自己是少了根**，才会总是挨骂。
不过骂归骂，反正她不看也不听。随喷子去啦。她是真的不在意，都说了听不懂狗叫。
这轮比赛是蓝雨的主场，杨聪从T市坐飞机来，坐得魂飞魄散，他感觉屁股神经死掉了。陈今玉说知足吧其实也没有太久，客场百花就老实了。
“最让人羡慕的其实是江浙沪互殴。”杨聪说，掰着手指算，“嘉世烟雨轮回，三家打起来都不需要坐飞机。”
“这几座城市之间都没有航线吧……”陈今玉说，“人家坐高铁就行，换了咱们坐高铁那是铁腚直达。”
“不对。”她忽然又道，“你们打微草不是也没有航线？京津冀一体化还好意思在这跟我说，你看我们打哪支队伍不是要坐飞机的？杨聪发呀的哄，学哥毕业快乐。”
杨聪的队友看热闹不慊事大，愉快地拱火，“学哥毕业去哪玩？”
零个人为杨聪死掉的屁股发声。唉，世态炎凉。
这对同期之间的聊闲也就到这里，第三赛季的三零一度较之从前也显得颇为强势。就像蓝雨和微草一样，这支队伍有了一个出色的新人，为此打得势头很猛。
但胜出的是蓝雨，两队打出了一个8：2，主场比分在前。
失败者当然会觉得不甘，但说实话也还好。打到现在季后赛的名单基本上已经锁定，三零一度的常规赛总积分恰好排在第八，杨聪不认为他们下面的队伍有和三零一度一搏的能力，至少三零一度已经稳定在季后赛边缘，他看过后面的赛程安排，只要保持稳定发挥，别搞什么猪头上身，接下来的比赛就很难出局。
平心而论，杨聪认为蓝雨实在是一块难啃的骨头。她们的团队赛比起个人赛事略有逊色，但那也只是稍逊。团队赛出彩的队伍自然能够突破她们的防线，绞杀对手，而那些队伍都是一等一的强队，本赛季才稍有起色的三零一度不在其中。
彼时狂剑士凶悍拔剑，剑指风景杀。杨聪看出那是破魔斩的起手前摇，然而赛场局势有如飘摇风雨，有时候不是没有意识到对手的下一步动作，而是没有死角，避无可避。
正如此时此刻，风景杀的双刀齐出，他玩的是二刀流，然而第二段攻击已经落下，却无从再出险招。两人都是以细腻风格著称的选手，陈今玉的问松醉何却仿佛势头更盛，强势地将他的刀剑紧紧压下，风景杀无法再近丝毫。
他追求一瞬间的伤害爆发，而她不肯给他机会。
两对银武在紧张的氛围中磨出刺耳的锐响。
短暂的以秒计数的僵持之中，刺客与狂剑士的双眸相撞。问松醉何的脸简直已经突到了杨聪面前，她的身影占据了整个屏幕。在她的眼眸之中，他看到粉红色的血海，怒涛不歇的汪洋。
打破僵局的是问松醉何。她打出了这场比赛的亮点，一击必杀，也是最后一剑。她的最后一剑是锚定生死、落定战局的一剑。
二人对峙，刀兵不断碰撞，杨聪意识到他不能再这样蹉跎下去，刺客固然走得多是正面强攻的路子，他更是其中翘楚，但狂剑士向来是最不怕打正面的。
率先错开、向后退避的正是杨聪。也只能是杨聪。刺客无疑是一个贴身噩梦职业，那也要看贴得是谁。贴身刺杀狂剑士？那要等后者被策划削弱了再说。
一记弧光闪，杨聪借着双刀划开的利影跳开，刺客的移速优于狂剑士，仗着这点速度优势，风景杀于空中滑不溜手地一翻，悄无声息地落在问松醉何背后，双刀一抹，一道血线倏然横亘于问松醉何的脖颈，在她的肌肤之上炸开一串血花，为狂剑士清绝凛冽的面庞蒙上一层血色阴翳。
背身割喉！
背身攻击加成40%，割喉造成的伤害相当可观，问松醉何本就历经了一轮车轮战，血量不太乐观。然而这毕竟是一名狂剑士，拥有着越量越低输出越猛的职业特性，因此杨聪仍然不敢放松。
面对陈今玉，也很难有人能够放松。
割喉技能无视防御，然而不带任何控制判定，爆开的血花也只是血花。
问松醉何忽然错身，后心离风景杀的胸膛愈近，简直像是一支优雅的舞蹈，绝体绝命，盛放在杀戮与鲜血的舞台，砍下对方的头颅即是对支持者的献礼。
糟了！杨聪猛然意识到——该死的她血影狂刀CD到了！
而风景杀和问松醉何实在贴得太近。
问松醉何冷然挥出一剑，不是直劈，而是横扫——杨聪有意避开她的剑风，然而先至的并非重剑，而是一个肘击！
姿势与角度使然，在这一剑命中对手之前，问松醉何比重剑先化作一道龙卷风，一肘撞开对手，风景杀猝不及防，这个肘击实际上并不具有任何攻击力，只是单纯地将他撞开分毫，巧妙地将他的躲避轨迹撞得微微一偏，就此落入血影狂刀的圈套。
杨聪是陈氏肘击的第二名受害者。
他和风景杀被肘击做局了！
第一名受害者是王杰希。杨聪实际上没有被陈今玉亲自肘击，被肘的是他的风景杀。而王杰希？他是真的被她线下肘了，全队训练时观看这场比赛，不免生出一种兔死狐悲之感。
“什么感受？”方士谦还问他。
“……”王杰希回忆了一下。说实话，陈今玉没用多大力气……他也没什么感受，于是平淡地回，“你想知道的话，可以自己试试。”
微草队内如此相亲相爱，方士谦立即朝他竖中指。
自那以后，三期群里飞速流传起陈今玉冲冠一怒肘击同期的传说。张伟每每看到陈今玉都要靠边站，生怕她路过之时给他一肘子，反正顺手的事儿。
“在你们心里今玉到底是什么魔头……”赵杨也是很醉，不过他是唯一一个维护陈今玉的人。
被肘过的王杰希、杨聪，以及浮想联翩中的张伟不语，只留邓复升说了一句：“哪天真把你肘了就老实了。”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茕茕白兔（三十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