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心结》为开

44、明账

　　厅堂里，端坐着的张碧云是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站立着的云涯则是一脸淡然自若，唯有静默在两旁下人垂头低眼，大气不敢出。

　　沉默，还是沉默，空气像是凝固了似的，让人连呼吸都变得那么不自然。
　　在这场无声的对峙中，张碧云与云涯谁也不愿先开口。

　　直到门外传来声响，是下人急匆匆来报：“大少爷来了！”
　　与此同时，一个身影干脆利落的跨步而入，走到云涯身旁，将云涯肩膀一揽：
　　“姨娘，你这是做什么？”

　　张碧云不喜云涯这是黎家上上下下都清楚之事，先前，她已有过将云涯驱赶出黎家的经历。
　　只是这一回，事态比上次五十两黄金一事更加严重，不知从何时起，黎家忽然传出些风言风语
　　——黎家大少爷与其身边的随从云涯，有不正当关系。

　　空穴来风之事，张碧云听后是怒火中烧，立即命人将云涯带到厅堂前好好审问一番。

　　谁料面对张碧云，云涯依旧是一副不卑不亢的姿态，在张碧云的质问下，他只是轻轻一笑：
　　“为何不去问大少爷？”

　　“你看看他，哪有半点下人的样子，简直是无法无天！”张碧云像抓住了云涯小辫，理直气壮道，“黎家实在容不得这种人，胡作非为，心术不正！我此举，正是为了替你洗清谣言啊！”

　　“有劳姨娘费心了，”在张碧云的怒火中，黎愁像一潭深水，叫人看不透心中所想，“只是有些事情也不一定就是谣言，我的所作所为，也用不着旁人评判。”

　　“你，你的意思是，你真的和他……”

　　“不错，”黎愁坦荡地承认了，“我本也就无意隐瞒，不过如今大家已经知道事情真相，我想今后姨娘也就不必再刻意刁难云涯了。”

　　看来黎殇说得不错，这两人，果然早就搞到了一块。该死的云涯，竟有如此手段！张碧云一口气噎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
　　“大少爷，我这可是为了黎家的香火着想，你怎么能如此糊涂呢？你这叫老爷和夫人的在天之灵如何安心啊！”

　　“是吗，”黎愁睁着眼睛说瞎话，“我爹娘倒是托梦给我了，说是可喜欢云涯了。”

　　一旁的云涯：……

　　“少爷！”张碧云又是切切地一唤，像是还要说些什么，但黎愁再次开口打断了她：
　　“够了，姨娘有如此心思，还不如放在黎殇身上，我看他常事务繁忙，身边也正缺个人呢。”
　　说着，黎愁便拉着云涯，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毅然决然地离开了厅堂。

　　“她和你说了什么？刁难你了？”直到走出院子，黎愁这才缓了脚步，转身与云涯对视。

　　摇了摇头，云涯无奈道：
　　“光天化日下，她能拿我怎样，她不过是和我说……”

　　“说什么？”见云涯停顿，黎愁焦急地追问着。

　　“和我说男子与男子在一起，是有损纲常伦理之事，说我一来出身低微，二来不能为你们黎家添个一男半女。说是为你好，叫我离开你。”

　　“你听她胡说八道，还伦理纲常呢，我们又不是杀人放火，还关他们什么事了。”

　　云涯长长地“嗯”了一声，带着些异样的小心思：“她还说了，要给你说亲呢！让你体验妻儿双全，享受天伦之乐。”

　　黎愁听出了云涯话里的揶揄，一时半会也有些无语凝噎：他明明就知道自己不会答应，还故意借此事打趣他！
　　“你真是，明明知道我不会接受，还故意要来气我，不说了不说了！”

　　“诶，错了错了，我错了，”见黎愁转变了脸色，一脸的幽怨，云涯立即上前拥住他，“你还没同我讲茶铺的事呢，忙活了一天，怎么，有没有什么收获？”

　　听云涯提起茶铺，黎愁更是沉沉地叹了口气，“我今日去翻了自开春来的账本，没发现什么问题。不过，我看管事的眼神，实在是不对劲，我想，或许这个时候，黎殇已经在暗中准备了。

　　云涯点了点头，肯定道：
　　“若事情真如此，那按上一世的发展，黎殇必定会有两手准备——一本明账，一本暗账。”

　　“若是能拿到暗账，我们便可与其当面对峙。如今手中并无证据，在众人眼里也是空口无凭。加上店里的伙计多向着黎殇，此事实在是……”

　　“不着急，”知道黎愁心里正郁闷，云涯安慰道：“不论如何，只要他真动了歪心思，必然会留下痕迹，我们只需细心观察。”

　　再闹腾的一天，入了夜，黎家各人便是忙着会周公，里里外外到处一片安宁和谐。

　　卧房内，黎愁遣散了下人，蹲在床沿边，托着云涯的脚慢慢地试探着铜洗盆里的水温。

　　“合适吗？”黎愁抬眼，与云涯四目相对。

　　云涯点了点头，双手往后一撑，露出餍足的神色。
　　自从黎愁恢复记忆后，对方便固执要亲自服侍他，而他也接受的心安理得。

　　黎愁曾半开玩笑半自责地埋怨过云涯，说云涯太过心软，说云涯就该在二人见面时，便将他绑回山洞，逼着他日日夜夜回想，直到所有的记忆全部恢复。

　　听到此话，云涯是忍不住地哈哈大笑，笑着笑着，又将手抚上黎愁鬓边，“若是我失去记忆，记不得你了，你会如何？”

　　被如此反问，黎愁明显一怔，在云涯地注视下，他沉默了好一阵，这才闷着声开口：
　　“那我就陪在你身边，直到你记起我为止。”

　　云涯是信任黎愁的，他爱黎愁，他也相信黎愁同样爱他，就像现在，黎愁所做的，他也曾为黎愁做过。
　　想着，云涯又将目光往盆里一探，一双纤细修长的手，将平静的水面带出一圈又一圈波纹，波纹又一圈一圈地晃进他的心里……

　　而一无所知的黎愁还在动作着，扶起云涯光洁的脚，一点一点用帕子拭去水珠，而后便将其往脚踏上一放。
　　谁知这时云涯倒是不安分起来，抬起脚，往黎愁膝盖上一抵，顺着大腿慢慢往下划，最终又在抵到某处时停下，“分开点。”他命令道。

　　这动作，这语气，黎愁的呼吸明显重了几分，可他望向云涯的眼神里，却不全是欲/望，更有一些复杂难掩的情感。与此同时，他也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反而往云涯脚踝处一抓，“别闹了……”

　　黎愁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也正因如此，云涯才想着放肆一回，可此刻，他却有些看不明白。
　　按理来说，都几年的老夫老妻了，这赤裸裸的暗示，黎愁没理由不懂，更没理由抗拒。那，无动于衷的黎愁又是怎么回事？

　　“你，我……”云涯忽然结巴了，除去上一次的意外，这还是黎愁第一次拒绝他。即便是向来坦荡大方的云涯，眼下也有些不知所措了。

　　二人就这么沉默对视了片刻，直到脸颊都攀上一丝酡红，黎愁这才起了身，将帕子往盆边一搭，出去了。

　　这就，出去了？云涯心里是万分纠结，这个黎愁，想做什么！
　　不过，好在，没等他纠结多久，黎愁又立马钻回了屋，拉着云涯往床上一翻。

　　之后便是云涯想象中的发展了，自从黎愁受伤后，他们已经许久不曾做过此事。今日一靠近，便是干柴烈火。
　　不过，就在云涯正期待着时，黎愁心里又不知在想些什么，忽然灭了蜡烛。

　　“你这是……”还没等云涯把话说完，只见黎愁毫无征兆拉起云涯的手，往他身后一探。

　　“你要做什么？”云涯彻底慌了，在即将触碰到的时候，瞬间抽了手。

　　黑暗中，云涯看不清黎愁的表情，却能清晰地感知到对方的颤抖，过了好久，黎愁这才羞耻又难堪地开口：
　　“你，你之前不是想要吗？我也想让你试试……”

　　啊……云涯是目瞪口呆，他从来没有想象过黎愁有一天会踏出这一步。如今，真如他所愿了，他反而惶恐地接不住了。
　　“不，不，你之前不是不愿吗，还是算了吧。”

　　“云涯，”黎愁的语气是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方才的举动已经耗尽他所有勇气了，而眼前的场面已经脱离了他的控制，他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只能遵从着内心表白：“你能做的我也能做！”

　　云涯：……
　　“我明白我明白，可你并不需要如此，我……我就想你快点动一动行不行？”

　　“云涯——”黎愁努力憋着让眼泪不落，带着壮士断腕的决心，他又道，“我也想让你舒服。”

　　云涯已经到了哭笑不得的地步了，他明白黎愁这是怎么了，这是还在为上一世内疚呢。
　　如今，只要他一声令下，对方是恨不得将心也给他掏出来。

　　可云涯并不想要看见黎愁的内疚，他也同黎愁一样，做着自己想做的事罢了。可眼下，又是在这种不上不下的状态里……
　　抬起脚，往黎愁腰上一环，磨蹭着，云涯幽幽地叹了口气：“哎呀，你是不是想偷懒，不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