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1、失踪 ...
-
“快把孙繁还给我!”
黎家大门外,一身强体壮的年轻人拧着脸推开层层阻拦,不管不顾就要往里冲,“叫你们二少爷出来,叫他出来!”
“这位公子,你冷静些,黎家不是你撒泼的地方!”一身着深色短打的家仆一面阻拦着来人,一面朝身后人示意,“快去请二少爷!”
黎殇赶到时,映入眼帘的便是如此混乱的一幕——一群人推搡着,像一锅粥似的搅做一团。
而被团团包围的沈含熙也抬起眼来往黎殇方向一瞧。这一瞧,沈含熙便不知来了何种胆量与气力,竟是直接掀翻了周围四五人,像一支箭似的朝黎殇刺来。
极其无礼的,沈含熙直接揪起黎殇衣领,因愤怒而大声地质问道:“孙繁在哪?”
“孙繁?”在沈含熙赤红的双目中,黎殇只是稍稍皱了眉,“他怎么了?”
“他怎么了?”沈含熙是气极反笑,“我还想问你了,那一夜你们……”像是再也说不下去了,沈含熙咬牙切齿地闭了嘴。
他从未想过原来自己防范之人就在眼前,那只做工精细的镯子,那盒被孙繁小心藏匿的胭脂,甚至是那身新衣……
怪只怪他实在迟钝,那些异样的眼神,分明就已告知了他一切,可他竟等到此刻才得知真相。
这几日,他一直忙着寻找孙繁,久久不到茶铺,可没想到,就在今日,他堪堪进入后院时,无意中却是听到茶铺伙计对孙繁的嘲讽与嗤笑。
从他们口中,沈含熙得知孙繁未归的那一夜竟是在偏厅与黎殇一起!
沈含熙自是不信,两拳就让这伙计闭了嘴。可当他清理孙繁的私物时,他却彻底慌了神。
原来那只手镯孙繁并没有归还,原来除了手镯,那人还另外给了孙繁其他。
震惊、愤怒、不甘一时间交织成一面严密的网,将沈含熙死死笼罩。
在情绪的把控之下,沈含熙已顾不得周围一切,直冲黎殇而来。
而眼下,在沈含熙的控诉中,黎殇亦找回了点神志,“来人,将他给我拿下。”
乌泱泱的一群人又再次扑向沈含熙,可这时的沈含熙已与失去理智的疯狗无异,一拳打退一人,只是片刻功夫,他周围再无人敢靠近。
面对如此疯狂的沈含熙,黎殇心里也敲起了鼓,七上八下的,想退却又无路可退。而就在他迟疑的这一瞬,沈含熙的拳头已经落下。
“住手!”忽如其来的一声,如一把利剑似的插入这混乱的场景。
攥紧拳头的沈含熙抬头一看,原是黎愁赶到,而在黎愁身边,一位满脸焦急担忧的妇人已经朝他冲来。
就在妇人张开手欲落下一掌时,沈含熙又眼疾手快地一把将妇人推倒。
“娘!”
黎殇脸颊火辣辣的疼着,此刻又眼睁睁看着娘亲在自己面前被推倒,心里别提多憋屈多愤怒了。可偏偏在人高马大的沈含熙面前,他又如一只身不由己的小鸡,被对方这么一拎,轻而易举就落入对方掌心。
而一旁的黎愁也没有什么表示,在几人大眼瞪小眼中,在张碧云“呜呜”的痛哭声中,他只是毫无感情地一句:
“进来谈。”
沈含熙所行的目的非常简单,一是为了找回孙繁,二是为了控诉黎殇。
可谁知,当他将事情情况和盘托出时,沉默良久的黎殇只是轻飘飘吐出两句话:“孙繁没在黎家,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儿,”接着,他顿了顿,“至于那一夜,我喝醉了,什么也不记得了。”
言外之意,就是他对眼下的状况也全然不知,不仅不知,还认为与自己无甚关系。
这种话,有哪个人能听到下?别说是孙繁的伴侣沈含了,就连初次得知此事的黎愁也是皱了眉。
于是,明目张胆的,怒火攻心的沈含熙又是上前给了黎殇一拳,而座上的黎愁也并不出口阻拦。
只是在沈含熙气喘吁吁时,黎愁也不得不先安抚对方:
“你说孙繁自从那一夜后便再也没回茶铺了?”
见话题回到孙繁身上,沈含熙这才按捺下焦躁不安的心,“是。”
“既然此事与黎殇有关,那该担的责任必然是无法逃脱的,”黎愁目光在沈含熙与黎殇身上转了转,“不过,当务之急是先找到孙繁,至于那一夜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们等找到孙繁后再好好问清楚,可以吗?”
像是思考了好一阵,沈含熙这才回答:“你是云涯好友,我信你。”
“那这几日你就在黎家住下,有什么事也方便我们商量。”
话毕,黎愁看向黎殇,“至于你,你最好想想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该你承担的,你一点也逃不了。”
孙繁的失踪在黎家上下引起了轩然大波,为此,黎家出动了不少人手前去寻找孙繁,而沈含熙亦是不分昼夜地在外奔波。
然而,谁也没想到沈含熙与黎家费尽心思寻找之人,此时正在河畔边,凝视着那潺潺流水。
夕阳西下,河流倒映出一片波光粼粼的红霞。河岸上,柳树下,蜷缩着一个身形单薄的人。
孙繁眼角还泛着泪光,他已经记不得自己离开了茶铺多久,也记不得自己流了多少泪,他只知道,自己已经回不去了。
那一夜的荒唐,将孙繁毫不留情地吞噬。他也曾沉溺其中,误以为自己对那明月几乎就是触手可及,可如今回头一看,不过是镜花水月一场。
在黎家门外,黎殇与李北雁相拥的那个场面,无异于是一把真实又锋利的刀,狠狠地扎在孙繁心里。
躲在暗处的孙繁不止一次问自己:在黎殇心里,自己到底算什么?
曾经的美梦,难道只是孙繁自己的幻想?难道是他太自以为是,误以为黎殇也对他有意?
是了,只能是这样。所有的一切,都怪自己贪心又愚昧。因此,对于这种结果,他也不能不认。
只是,只是沈含熙怎么办呢?他又该如何面对沈含熙?
沈含熙是什么时候渐渐从他心里淡出?连孙繁自己也说不上来,但是,有一点他是清楚的,他对不起沈含熙,他已经没脸再面对沈含熙了。
人怎么能活成这样呢?想着,孙繁已经站起身,朝不息的河流缓缓行去。
如今,他是什么也没有了,唯有一颗死去的心和一副糜烂的身体。
当河水末过膝盖时,孙繁绝望地闭上了眼。如果死去便能换来这一切的终结,那他也心甘情愿。
可惜,有时候,人还是低估了生命中的变故。就在孙繁即将投身河流时,一双手却猛然将他从死亡的边缘拽起。
惊恐地回头一看,竟是位脸覆面具的陌生人。
不由分说地,来人强硬地拉着孙繁就往岸上走,而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大气不敢出的孙繁也就这么乖乖地被人拉回了岸。
直到踏上结实的土地,孙繁终于有了踏实的感觉,心里的怒气也像找到出口似的倾泻而出。
这是他第一次发火,从前面对许多不公,他只是懦弱地躲着,躲在沈含熙身后,躲在黎殇身手。如今,他面前空无一人。
孙繁声嘶力竭地控诉着这个多管闲事的少年,也许是在死亡边缘游走了一回的缘由,眼下的孙繁倒是有种不管不顾的疯狂。
他并不知道眼前的少年是谁,意欲何为,他甚至忘记了自己是谁,他只是一个劲地将心里的不满发泄。
而在孙繁控诉的期间,少年却没有任何好心没好报的憋屈,他注视着孙繁,许久,他忽然笑出了声,“我还以为你会嚎啕大哭一场呢,没想到……”
“你说什么?”少年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孙繁怔愣了片刻,以至于忘记了自己接下来的话。
但少年还在自顾自地继续:“你知道吗?你就该这样子活着,如果你从一开始就有这种不惧一切的姿态,你也不至于被黎殇利用。”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你是谁?你怎么知道……”在少年短短的三言两语中,孙繁是彻底慌了神,他不明白为何他会遇到此人,更不明白为何此人对他甚至是黎殇了如指掌。
至于他说的什么利用……孙繁摇了摇头,可背后的冷汗却沿着背脊流下。
“你还不知道吧,黎殇曾雇凶去刺杀云涯,我猜,这件事与你分不开关系吧?”少年一边脸笑着,一边脸却贴着面无表情的面具,看起来是那么诡异,“怎么?想不想报仇?”
————
累。连续几日的奔波,即便是常年习武的云涯也觉得身心疲惫。
眼下好不容易找到家旅店歇脚,云涯也准备洗漱一番再好好休息一夜。想着,便起身去翻包袱。
正当他翻过包袱内的衣物时,里头一个薄薄的、藏在衣衫内的东西立刻引起云涯的注意。
是一份信。诧异地将信封抽出一开,里头整整齐齐叠放着几张薄纸。
展开一看,只一眼云涯便笑开了花——这笔画,一看就是黎愁的字。也是,除了黎愁,有谁还能趁机往包袱里动手脚呢?
细细读来,黎愁写的无非是些天冷添衣、按时吃饭、照顾好自己之类的话。可就是这么几句话,黎愁却翻来覆去写了满满三大页。
不过,等到云涯翻开第四页时,他却不由得笑出了声。
与前三个页不同,第四页只有寥寥一句话: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正在想你。
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油嘴滑舌了?云涯捧着信往床榻上一倒,露出个甜甜的笑,脑子里幻想着黎愁写这封信的模样。
这个黎愁,实在是……云涯开始后悔自己没给黎愁留下点什么了,而他对黎愁的思念,也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也不知道黎愁现在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