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言》谷人云

1、第 1 章

　　我叫白郁，是风族的巫女，是唯一能聆听神明旨意的族人。但我已经整整七年没听到过来自神的声音了，因为七年前，我用余生的神力换取了一个预言。

　　那时，风族还住在广袤的德尔雅平原，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每天的生活都是欢歌热舞，美酒佳肴。然而异族的侵略却毁掉了这一切。东边布库族几个分裂的部落突然联起手来，又联合了普尔、朔西几个小族，一起入侵了风族的住地。他们烧杀抢掠，无人可挡，所经之处，只余风族人的尸首与哀号。

　　那时我十七岁，做了两年巫女。我总是奋力用神力拉开金色的弓弦，射出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利箭，但这远远不够，风族人素来不喜战、不好战，如何是众多敌人的对手？我们很快就被逼到了德尔雅平原最北面的努努山，那时整个风族只剩一千多名战士，还有不到和平时期一成的老幼妇孺。每个人都精疲力竭，心灰意冷。在这生死存亡的紧要时刻，绝望的我向神求助，神却说，他也无力直接插手人类的纷争。

　　我颤抖着问：“神，你要放弃风族了吗？”

　　神说：“当然不是。风族是最勇敢的民族，我不会放弃你们，你们也不能放弃自己。”

　　我听到神的回答，稍觉心安，可依然惶惶问道：“那么神，我们要如何才能得救呢？”

　　神却说，他无法直接给我答案。

　　我很失望，但我还记得巫女家世代相传的能力，我可以向神祈求一个预言梦，解答我的任何疑问，代价就是我余生的全部神力。此时我别无他法，这是我唯一的希望。

　　神听了我的祈求，问：“你确定么？你失去的将不止是神力，还有和我沟通的能力，还有巫女身份给你带来的一切。”

　　我不在乎什么巫女的身份，我只关注一件事：“那么神，在继任巫女有神力和神沟通前，神会放弃风族吗？”

　　“自然不会，”神叹了口气，“那就如你所愿。”

　　我在神前沉沉睡去，做了个漫长的梦，关于风族的未来。梦里是无数分裂的片段，模糊而跳跃，但我还是从这些片段中拼凑出了一个轮廓：在被布库族合围的那个晚上，风族从努努山下的一条小道北上，逃离了德尔雅平原，并在北方的艾达荒漠上获得了暂时的安全。然而严寒、饥荒、其他部落的侵扰始终折磨着风族，我们顽强地生存发展，继续和布库族进行斗争，但总是败多胜少。

　　就这样很多年以后，风族突然出现了一个红衣英雄。他神勇无比，所向披靡，带领风族赢得了一场又一场胜仗，最终把布库族赶出了德尔雅平原，让风族人重回家乡。

　　其实我并没有看清那个英雄的模样，但他的身影却清晰地印在了我的脑海中，有他的地方就有胜利与希望，他用他的乐观、无畏、英勇、坚定，填满了我心中每个不安的角落。

　　梦将醒时，我似乎又看到了神的影子。

　　我问神：“预言会成真么？”

　　神说：“只要你们坚持，就会成真。”

　　我带着微笑睁开了眼睛。梦醒了，我从此再也看不到神的身影、听不到神的声音，但我却不再害怕或迷惘，因为我知道，神会庇佑我们，赐给我们英雄，带领我们走向最终的胜利。

　　我依照预言的指示，带领族人从努努山平安脱困，在德尔雅平原与艾达荒漠间艰难求生。

　　族人相信我，也相信我的梦。即使我失去了神力，也无法再与神沟通，他们依然将我奉为最尊贵的巫女、整个风族的领袖，他们听从我的命令——直到下任巫女继任前。

　　而我呢，自然也全力回报族人的信任。

　　渐渐地，在残酷战争的锤炼下，风族的男女老少都有了在战斗中保全自己的智慧。我们学会了放牧、安营扎寨、冶炼兵器，那些在过往战争中被洗筛过的士兵与被保护下来的孩子渐渐长成了骁勇的战士。风族逐渐恢复了几分往昔的活力，我们重新夺回了德尔雅平原上一片略显贫瘠的土地，并在那里驻扎下来。我们又开始生活、劳作，只不过比从前更加勤劳更加勇敢，我们终于有机会再次成为了布库族的眼中刺。

　　即使在最难的时候，我也没有气馁过，我只要一想到梦中那个红色的身影，就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什么艰难困苦，都不过是暂时的挑战，是我们胜利路上的试炼。而现在，我们已经为胜利做好了准备，一切只等那个英雄的降临。我于是常常思考，那个红衣英雄会从何处出现呢？他是跟着神一块来？还是会在某次危机中从天而降？当然也有可能，他会从我们身边出现。

　　我也曾小心翼翼地在族人中观察，可是并没发现谁有可能成为英雄，但我敢断定，那个英雄一定不会是季瑄。因为季瑄从来不像那个梦中英雄一样乐观或者一往无前，虽然他带领族人打过很多胜仗，但也经历过很多惨烈的失败，他总是严肃的、凝重的，甚至有时候我觉得他是痛苦的。另一方面，像季瑄这种不相信神谕的人，也不配成为预言中的英雄。

　　我正在思索着，突然听到外面一群人回来的动静。有人大喊：“将军！”我知道，是季瑄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