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拉西亚下小雪[西幻]》金柏西

10、Chapter10

　　她有些吃惊。
　　短短几天，大名鼎鼎的崔斯坦已经对她贴心到了这种程度……究竟是他善心大发，还是他真的喜欢上自己了？

　　莉莉丝突然有一瞬愧疚——他连自己的真名都不知道。

　　为她拉开餐桌的椅子后，崔斯坦将银制的瓷柄甜品叉放至她面前的餐盘，低低询问：“想先吃樱桃草莓塔？”

　　莉莉丝点头，将一小块混合着奶油的鲜草莓送入嘴里，含糊不清地催促着：“你也吃。”

　　心不在焉地聊了一会儿之后。
　　她咽下嘴里的草莓：“崔斯坦，你会原谅别人对你撒谎吗？”

　　正当莉莉丝觉得这样是否太直白时，崔斯坦已径直回答了她的问题：“得看是谁。”

　　一句“如果是我呢”卡在了喉咙。
　　如果分人的话，那一定是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人。

　　莉莉丝垂下眼，胡乱拨弄着盘中的奶油，若无其事道：“崔斯坦，那……你有很重要的人吗？”

　　此时，崔斯坦已经吃完了餐盘中的烤牛肉，并放下了刀叉。他的进食更像是一种单纯补充能量的方式，并不带有丝毫享受过程的意味。

　　他优雅地擦拭了一下嘴角，直白道：“有。”
　　莉莉丝的心跳漏了一拍：“是你喜欢的人吗？”

　　问完这句话，她的心脏莫名感到一阵几近窒息的不适。点点酸楚逐渐弥漫，口中原本甜蜜的奶油也变得有些腻味，几乎难以入口。

　　或许是枫糖放多了吧。

　　见崔斯坦沉默，她恶狠狠地叉起一颗草莓，欲盖弥彰般小声补充：“你是我的好朋友，我就是关心一下你……”

　　崔斯坦面无表情地盯着她唇角的白色奶油，选择遵从本心。

　　他站起身俯视着莉莉丝，伸手将她的下巴轻柔托起，并缓慢俯身。莉莉丝惊讶于他的举动，却没有拒绝，脸颊慢慢晕出淡淡的粉色。

　　崔斯坦的指尖萦绕着一丝极其浅淡的柏木气息，冷冽清爽，温度却异常灼热。

　　她下意识地闭了闭眼，却又有些犹豫。
　　自己是否应该在这种时刻闭上双眼……只是，她更想看看崔斯坦的表情。

　　唇角传来了温热的触感——崔斯坦用指腹轻蹭了一下。

　　哦，原来是她唇角沾了奶油。
　　莉莉丝的脸彻底红了，她到底在胡思乱想什么……

　　盘中的奶油已被莉莉丝无意识地搅得乱七八糟，彻底变得稀碎。

　　崔斯坦克制着更进一步的念头，移开了自己的目光。

　　好朋友？
　　会有满脑子想着她的好朋友吗？

　　他开口道：“是。”
　　简短的话语犹如一道平地惊雷，如此猝不及防，毫无征兆，将莉莉丝逼得几乎想落荒而逃。

　　她沉默着，胸腔内的烦躁和酸涩到达顶峰。
　　所以，崔斯坦已经有喜欢的人了。这些天的相处或许只是她一个人的错觉，那晚或许也只是单纯的生理反应。

　　莉莉丝忍不住恶劣地想——这么容易激动，他该不会在这方面只是一张白纸吧。

　　然而，除此之外，更强烈的情绪是自作多情后的难堪。

　　她怎么会天真地以为大名鼎鼎的中心协会首席猎魔人兼副主席会如此轻易地被她迷住。尽管两人的相处方式，那些令人无限遐想的肢体接触，都早已超越了普通朋友的界限。

　　自己真像一个跳梁小丑。
　　如果遇见的不是自己，是任何一个人，他都会如此。

　　崔斯坦聪明强大，对一个尚且认识几天的异性都如此包容和贴心，喜欢上像他这样的人也只是时间问题。

　　一瞬的沉默过后，莉莉丝镇定道：“那先提前恭喜你了。”

　　她优雅地端起面前的樱桃汁喝了一口，又小口吃起了白色瓷盘中的草莓，试图用最寻常的方式来掩盖心中的异样。

　　空气中原本浓烈的暧-昧氛围逐渐冷却，褪散。

　　崔斯坦迅速察觉到了这微妙的变化。
　　他紧盯着莉莉丝，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眼神，像一条看不懂主人的情绪但随时等待着主人发号施令的小狗。

　　“恭喜我什么？”
　　“就是恭喜你啊……”莉莉丝被他盯得脸热，却不为所动，“很难理解吗？”

　　氛围冷得可怕，安静到窒息，空气中唯余一点刀叉触碰瓷盘发出的细微响动。

　　这样的僵局并没有维持太久，很快门口传来叩门声。
　　一个身着协会猎魔人制服的男人推了一整排落地衣架进来，他应该是崔斯坦极为亲近的下属，见到莉莉丝后毫不意外，径直行了个礼。

　　莉莉丝心不在焉地回礼，目光已完全被落地衣架所吸引。

　　镶有人造珍珠和藤草浮雕的鎏金衣架在数件华美服饰的衬托下显得暗淡无光，安静地执行着背景板的本职工作。

　　她粗粗扫了一眼，从丝绒到锦缎欧根纱，披肩腰带，面纱，应有尽有……甚至还有几件蕾丝胸衣。

　　崔斯坦嗓音温柔：“不去试试吗？”
　　莉莉丝起身，随手拿起一件月白色的丝绸裙装，走进内室，脱下浴袍，将新裙子换上。

　　裙装的款式和裁剪看似简单，却完全不然。尺寸仿佛为她量身订造一般，腰上的褶皱勾勒着精巧的银叶刺绣，裙摆缀满精致细巧的珍珠。

　　她冷哼一声。
　　崔斯坦对待“朋友”都如此，那对待喜欢的人岂不是会贴心数百倍。

　　会是赴汤蹈火的程度吗？

　　莉莉丝看着镜子，有些不甘心。如果他注定为心上人赴汤蹈火，那为什么不能是她？

　　她叹了一口气，算了，她又不是芙蕾雅。
　　等他把自己捎回主城，她自会和他保持距离。

　　蓬松轻盈的布料让莉莉丝心情大好，她满意地捋了捋长发，冲着镜子做了个夸张的鬼脸。

　　走出内室时，她隐约听见崔斯坦和那名猎魔人的交谈声。

　　“泽维尔那边情况如何？”
　　“很顺利，一切都照原计划在进行，只是雷诺重伤不知所向。”

　　崔斯坦见莉莉丝出来，几乎是毫不掩饰眼中的惊艳。他对着一旁的猎魔人开口道：“你先带队回去。”

　　那名猎魔人点了点头又冲莉莉丝行了个礼，随后离去。偌大的空间只剩下安静的两人和一堆闪耀的华美衣裙。

　　莉莉丝清晰地感受着崔斯坦炙热的视线，有些不满。
　　这人老是直勾勾的看着她干什么？

　　她忍不住斜了崔斯坦一眼，硬邦邦地开始赶人：“吃饱了，我要继续睡觉了。”

　　夜幕降临，而崔斯坦也没有任何理由再呆在莉莉丝的房间。
　　尽管他已越来越快掩饰不住自己汹涌蓬勃的爱意，但仍想在她面前做个绅士。

　　深夜，崔斯坦不断思考着莉莉丝变化无常的情绪。她甜点吃了一半后，便开始不高兴，为什么？是甜点不合口味吗，还是樱桃草莓不够新鲜？

　　穿上新裙子后终于高兴了，但看起来依旧不太想理他。

　　他向来理智又冷静，此刻却难得地感到一丝焦躁。
　　比起自己心中难耐的不安，更令崔斯坦无法忍受的是莉莉丝的沉默和低落，他几乎有些坐立不住。

　　她为什么不肯说，她分明是在不高兴——如果明天莉莉丝愿意告诉他……不，他等不到明天了。

　　崔斯坦以一种他极为不耻的方式进了莉莉丝的房间。

　　莉莉丝也没有睡。
　　灯光松软昏暗，水晶烛台内安静地燃着白蜡，空气中若有似无地浮着一丝甜香。她松松垮垮地裹着一件粉鸢尾色的真丝睡袍，正抱着只羽毛软枕翻来覆去。

　　莉莉丝引以为傲的感知今夜仿佛失灵了——直到崔斯坦走到她床前，她才发觉他的到来。

　　她慌乱地理了理睡袍，瞪大双眼：“你……”

　　崔斯坦径直俯身向前。
　　他轻轻扣住了莉莉丝的一只手腕，强迫着她直面自己，语气平淡地陈述道：“你今天在不高兴。”

　　崔斯坦单膝跪在床上，两人贴得极近。
　　他本就身量极高，约六英尺二英寸，此刻莉莉丝半靠着床头的鹅绒软枕，被牢牢笼罩着，几乎是密不透风的程度。

　　崔斯坦的神色是陌生的压迫感，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意味。她的视线完全被遮挡。

　　他似乎沐浴过了，身上冷洌的柏木味中还混着佛手柑浴皂的气息。

　　莉莉丝清晰地感受着他温热的吐息，就这么隔着一层薄薄布料喷洒在她身体。一阵头晕目眩后，她感到有些憋屈。

　　崔斯坦就这么闯进她的房间，靠近她，质问她，表情还如此冷漠。

　　而她却依旧为此感到……口干舌燥。
　　莉莉丝脸颊发烫，强迫自己移开目光，不和他对视。

　　崔斯坦低垂着眼专注地看她，深邃狭长的瞳孔闪过一瞬的不知所措，似是有些受伤，却仍执拗追问道：“为什么不高兴？”

　　不是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吗？
　　为什么还要一直来招惹她，露出这种眼神……活像被弃养的小狗。

　　这人到底有没有边界感。

　　莉莉丝将自己的脸扭向一侧：“没有不高兴。我们只是朋友，你越界了。”

　　崔斯坦眼眶有些发红，吐字冰冷：“你觉得我对你只是朋友？”

　　看着他随着自己的话语变得面如寒霜，俊美的脸也拂上一层厚重阴翳，莉莉丝心内涌现出一丝报复的快感。

　　她冲着崔斯坦扬扬下巴，话语间带着点自己都不知情的醋意：“难道不是吗？”

　　莉莉丝的声音越来越小，不由得开始痛恨自己的矫情——她到底在跟他扯什么啊……

　　她讨厌被眼前之人牵动情绪的感觉，所以她要掌握主动权。
　　莉莉丝挣了挣自己的手腕：“我不高兴，又关你什么事？”

　　崔斯坦的声音愈发冰冷：“关我什么事？”

　　“我很在意你的情绪。”他握紧莉莉丝的手腕，在确保不会弄疼她的情况下不让她挣脱，直白道：“在意自己喜欢的人，有什么不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