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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生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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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
邵景易发现自己在一望无际的沙漠里走着,可无论怎么走都没有尽头,头顶的太阳还火辣辣的,照得人汗水直冒。
那太阳甚至不像是在头顶,倒像被抱在怀里似的,烤得人又热又渴,既找不到出口,又找不到水源。
等他最后被热醒,才发现一切都是个梦。
邵景易下意识地想把被子掀开一点,可意识回笼的下一秒,他才发现怀里的人体温高得有些不正常。
“阿栗?”邵景易叫了几声,平时自己脚步声大点就能清醒的人,这会儿却没什么反应。
意识到不对劲的邵景易立马起来,将屋里的油灯点燃。
借着微弱的灯光,邵景易才发现边栗呼吸有些急促,面色发红,眉头也紧皱着,像是正经历着什么痛苦。
邵景易轻轻推了推边栗,想将人唤醒:“阿栗,你醒醒。”
边栗猛然间睁开了眼睛,条件反射般将邵景易的手腕握住,力道大得像是要将这骨头捏碎。
等看清了面前的人是谁之后,边栗才松了手,只有还在不断上下起伏的胸膛,代表着他的不平静。
邵景易这会儿顾不上手上的疼痛,将边栗脸上凌乱的头发剥开,用手探了探他的额头,发现正烫得吓人。
邵景易起身拿着棉衣就想往外走。
边栗在看清是谁之后,眼神又开始有些迷离,他只觉得这只手贴在额头上,格外的舒服。
可随着邵景易的离开,那冰凉的触感也骤然消失,他一把扯住了邵景易的袖子,阻止了这人的离开。
“我去找大夫,你先在这等我,好不好?”邵景易又重新在边栗面前蹲下,小声跟他商量。
“大夫?”
“嗯,你生病了。”
边栗下意识地摇摇头:“我没事儿,睡一觉就好了。”
“其他事情都可以听你的,这事儿可不行,我马上就回来。”邵景易将边栗的手塞回被子里面,朝着外面走去。
他来到堂屋,把堂屋大门的门栓打开,屋子里其他人听到动静也打开房门,出来查看什么情况。
边武有些疑惑道:“景易,怎么了这是?”
邵景易打开门便径直往外走,只简短回复道:“阿栗发烧了,我去找大夫。”
“怎么突然发烧了?”杨巧兰一出来就听到了邵景易的话,立马问道。
脚刚跨出大门,邵景易又迈了回来,然后朝着后面的杨巧兰道:“嫂子,麻烦你帮忙打点凉水,给阿栗降降温。”
杨巧兰:“行,我知道了,你快去吧。”
外面的天色漆黑,连月亮都没有,邵景易手上拿着一根临时点燃的火把,上面的火焰这会儿正被冷风吹得摇摇晃晃,像是随时会熄灭一般。
他甚至都顾不上看清路上的东西,全凭着平日里对村子的印象,径直往前走。
"砰砰砰!"邵景易拍响了紧闭的大门。
“谁啊!”
邵景易:“孙大夫是我,家里有人生病了,麻烦您过去帮忙看看。”
屋子里开始出现窸窸窣窣的动静,隔了一会儿,孙大夫披着外衣,拿着油灯打开了房门:“邵童生?你先等等,我去拿一下药箱。”
孙大夫说完又转身回了屋子,等他再次出来的时候,背上背着个药箱,衣服也穿戴整齐了:“边走边说,到底是什么个情况。”
邵景易点着火把给孙大夫照着路,一边又将边栗的情况快速说了一遍。
好在两家人隔得不算太远,没一会儿就到了边家。
边栗这会儿又睡了过去,额头上正顶着一张被凉水浸湿的帕子,孙大夫走过去,看了看,便开始给人诊脉。
孙大夫皱眉道:“倒不像是外感风寒所致,发热之前,是否有心事?”
邵景易被问得一愣,思考了一下白天发生的事情,还是点了点头:“这两天是有些烦心事。”
孙大夫捋着胡子点点头:“这就对了,正气存内,邪不可干①,正气稍懈,那邪气便趁虚而入,导致高热不退。”
杨巧兰在一旁着急地问道:“孙大夫,那怎么办啊?”
孙大夫:“我先给他扎几针,等会儿你们再随我回去取药,三碗水熬成一碗,先把药喂下去再睡。”
孙大夫说完便从药箱里翻出银针,开始给边栗针灸。
等忙完之后,已经是后半夜了。
邵景易把孙大夫送出去,打算跟他回去取药,顺带把诊费结了,夜间出诊按照惯例还得加钱。
边武见状赶忙道:“景易你去看看阿栗,我送孙大夫回去就行。”
邵景易回头看了看还在沉睡的边栗,点了点头:”多谢大哥。”
邵景易回到房间,开始给边栗换额上的帕子,换完又开始擦拭他的手腕和脸,帮忙降温。
等忙完这些,邵景易才叹了口气:“平时有点什么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你的眼睛,也就只有这会儿才能安分点。”
他看着这人好不容易沉睡的面容,没想到却是生病换来的。
边栗脑子一直昏昏沉沉的,邵景易走之后,他便彻底昏睡了过去。屋子里脚步声不断,显然是不止一个人,边栗迷迷糊糊察觉到了,却没有力气睁开眼去看。
他感觉自己睡了很久,身体忽冷忽热,那熟悉的梦境如潮水般将他淹没,又好像加了很多新的片段。
边栗努力想抓住、想理清楚这些混乱的线索,可一切都如同流水般从指缝中溜走,只余下满心骇然的情绪在脑海里回荡。
迷迷糊糊间,他又听到了邵景易的声音,紧接着口腔里便充斥着苦涩的药味。
边栗下意识往旁边一偏,好苦。
他却听着耳边的人轻叹了声:“咱们先把药喝了,喝了明天再买点蜜饯回来,好不好?”
边栗听着邵景易略带疲惫的声音,后面再喂过来的药便没有再抗拒了,全部都喝了下去。
很快,他又陷入了无边的梦境中。
等边栗再次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大亮了,他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趴在床边睡着的邵景易。
边栗用目光描摹起这人沉睡的侧脸,眼圈下面还挂着明显的乌青。
看了好一会儿,边栗才抬起手,轻轻碰了碰邵景易的脸。本来已经睡着的人,立马睁开了眼睛,正对上边栗看过来的视线。
邵景易立马起来,伸手去摸边栗的额头,发现体温终于恢复正常之后,才松了口气。
“终于退烧了,你知道你睡了多久吗?”邵景易笑着看向边栗。
边栗眨了眨眼,然后试探道:“一晚上?”
邵景易:“整整一天两夜,现在已经是外祖母他们走之后的第三天了。你一直在昏睡,还反复发烧,你要是再不醒,我都想把你带去县城看看了。”
边栗挣扎着起身,邵景易扶了他一把,又用衣服给他垫了下后背:“外面粥应该还热着,我给你盛一点,你暂时还吃不了其他的。”
边栗没说话,就这么看着邵景易脚步匆匆地出去,没一会儿又端着碗进来了,一碗粥,还有一碗黑漆漆的药。
他伸手去接邵景易手上的粥碗,邵景易却拿开了,坚持拿勺子喂到他嘴边。
边栗只好就着邵景易的手,慢慢把这碗白粥喝完了,喝完后面又是一大碗的药汁在等着他。
邵景易看边栗如临大敌般紧皱着眉头,也不由得笑了起来:“最后一碗了,喝完就没有了。”
边栗这才一口气将这一大碗药全部喝光,下一秒,一颗蜜饯便被塞进了他嘴里。
边栗慢慢地吃着嘴里的蜜饯,邵景易就这么看着他,好半晌之后,邵景易才道:“大夫说,你这次生病是因为心绪波动引起的,心绪骤然间松懈下来,就被邪气趁虚而入了。”
邵景易骤然凑近边栗,和他额头相抵:“你这脑袋里,之前都在想什么?是在担心大家知道之后,接受不了吗?”
边栗也沉默了下来,好半晌没有开口,久到邵景易都以为他不会再回复的时候,他却回道:“我听她说完那些话之后,我就在想,我可能要换一个地方了,但是我不知道能去哪里。”
当然还有一件事,边栗没有说。
每晚从梦中惊醒的时候,虽然不记得梦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梦里那种恐惧和战栗,还有鲜血溅在脸上,那温热的触感,都真实得如同亲身经历过一般。
这一切,让他不得不开始思考,自己以前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那天他问邵景易,如果自己是个十恶不赦的恶人,邵景易还愿不愿意跟他走,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邵景易一把将人揽进怀里,许久都没说出话来。
之前赵老太戳穿边栗身份之后,边栗看起来一切正常,甚至自己这个旁观者都比他情绪波动大一些。
可太过正常就是不正常。
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别人该有的情绪,他也是有的,表明的平静只是刻意压制过后的表象而已。
他的阿栗比谁都心软,怎么可能不在乎朝夕相处的人,对自己的看法。而如果现状被推翻重来,他一个不知道过往的人,又该何去何从呢?
边栗也抱住邵景易,轻声道:“我饿了。”
邵景易立马松开了边栗:“刚刚不是才喝了一碗粥吗?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边栗:“没吃饱。”
“那我再盛一碗来。”说完邵景易便端起那空碗,急匆匆往灶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