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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连翘和八两跟他重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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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棂,洒在许府的饭桌上,一碗热气腾腾的白粥,几碟酱菜和蒸饺,透着寻常人家的温馨。许姣容给许宣夹了个蒸饺,看着他和白素贞相依相坐的模样,脸上笑开了花。
“汉文啊,”许姣容放下筷子,语气带着期盼,“你和素贞成婚也有些日子了,打算什么时候要个孩子?我跟你姐夫都盼着抱外甥呢。”
许宣刚喝进嘴里的粥差点喷出来,脸颊腾地红了,偷偷看了眼身边的白素贞。
白素贞也愣了愣,随即低下头,耳根泛起淡淡的粉色,指尖无意识地绞着帕子。
许姣容没注意到两人的窘迫,自顾自地说:“你们要是忙,有了孩子我来带!我以前带汉文就很有经验,保证把孩子养得白白胖胖的。”
李公甫在一旁嘿嘿笑:“是啊,到时候让孩子跟我学功夫,将来也做个捕快,保护你们。”
“姐夫!”许宣又羞又窘,“说什么呢……”
白素贞轻轻碰了碰他的手,抬头对许姣容温柔一笑:“姐姐放心,我和官人也盼着能有个孩子,只是近来事多,等安稳些了,定会如姐姐所愿。”
她的声音平静柔和,却让许宣心里一暖。他握住她的手,对许姣容说:“是啊姐姐,等过阵子安稳了,我们就……就努力。”
最后三个字说得含糊,却让许姣容笑得更欢了:“这才对嘛!你们年轻,可得抓紧。”
一顿饭在这样的絮叨里吃完,许宣帮着收拾碗筷,被许姣容推出厨房:“去去去,陪素贞说说话去,这些活我来就行。”
回到卧房,白素贞正坐在窗边发呆,见他进来,抬头道:“官人,姐姐的话……”
“我知道。”许宣走过去,从身后抱住她,“等把法海的事解决了,我们就生个孩子,像你一样好看,像我一样……嗯,一样聪明。”
白素贞被他逗笑了,转过身捏了捏他的脸:“哪有自己夸自己的。”
她眼中闪过一丝憧憬,随即又黯淡下来:“只是……我是妖,若是有了孩子,会不会……”
“不管是人是妖,都是我们的孩子。”许宣打断她,眼神坚定,“我都会疼他,护着他,就像护着你一样。”
白素贞望着他认真的眼睛,心头的不安渐渐散去,点了点头:“嗯。”
许宣望着白素贞眼中闪烁的温柔,心头一热,轻轻抚上她的脸颊:“只是要辛苦你了。”
白素贞却微微踮脚,在他唇上印下一个轻吻,气息温软:“为官人生孩子,我心甘情愿,高兴得很。”
她的吻带着淡淡的药香,像春日里拂过湖面的风,让许宣瞬间忘了所有的烦忧。他握住她的手,指尖摩挲着她腕间细腻的肌肤:“眼下还是身子要紧,你刚褪过皮,得好好恢复精力。听话,躺下歇歇,我在旁边给你护法。”
白素贞看着他眼底的关切,顺从地点点头,在榻上躺下,拉过薄被盖在身上。许宣搬了张竹凳坐在榻边,拿起镇邪剑放在膝上,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又时不时低头看看她,生怕有半点闪失。
阳光透过窗纱,在白素贞脸上投下柔和的光晕,她闭上眼,感受着身边安稳的气息,灵力在体内缓缓流转,比往日顺畅了许多。许宣的目光像温暖的网,将她轻轻笼罩,让她觉得无比安心。
“官人,”她忽然睁开眼,轻声道,“你也靠一会儿吧,不用一直盯着的。”
“我不困。”许宣笑了笑,指尖轻轻拂过她的发丝,“就这样看着你,就好。”
白素贞心里甜丝丝的,不再多言,重新闭上眼,很快便坠入了安稳的梦乡。她睡得很沉,眉头舒展,嘴角甚至带着浅浅的笑意,像是梦到了什么开心的事。
许宣就那样坐着,握着剑,守着她。窗外的鸟鸣,风吹竹叶的沙沙声,还有她平稳的呼吸,交织成一首安宁的曲子。他知道,这样的时光或许不多,所以更要珍惜每一刻。
只要能护着她,护着这份可能到来的新生命,再累也值得。
金山寺的禅房里,檀香缭绕,却掩不住空气中的阴戾。法海坐在蒲团上,指尖捻着一串漆黑的佛珠,见王道灵缩头缩脑地走进来,冷冷开口:“去凤凰山看看,老蜈蚣精那边准备好了没有。”
王道灵连忙躬身:“是,小的这就去!”
“等等。”法海从袖中摸出一支通体乌黑的笛子,笛身上刻满了扭曲的符文,隐隐有红光流动,“把这个带上。”
王道灵接过笛子,只觉入手冰凉,仿佛握着一块烙铁,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大师,这是……”
“神火凤凰笛。”法海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此笛以百只火鸦精魄炼化而成,吹响之时,能引来南海神火凤凰,那火焰专烧灵力,哪怕是千年道行的妖精,沾着一点也会魂飞魄散。”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让老蜈蚣精带着所有妖精在黑风岭布阵,等白素贞他们出现,你便吹响笛子。神火凤凰吸引他们注意力时,让蜈蚣精率妖群趁其不备,给他们致命一击!”
王道灵听得心头发毛,却又被那“神火凤凰”的威力诱惑,连忙点头:“小的明白!定让他们插翅难飞!”
“记住,”法海盯着他,眼神如刀,“务必等他们踏入黑风岭腹地再动手。白素贞刚褪过皮,灵力尚未稳固,许宣那凡人的血也撑不了几次,这是最好的机会,若搞砸了……”
“不敢!小的绝不敢!”王道灵吓得连忙磕头,握着笛子的手沁出冷汗。
法海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王道灵如蒙大赦,捧着笛子匆匆离开禅房,一路往凤凰山赶去。
禅房里只剩下法海一人,他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钱塘城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
白素贞,许宣,你们以为褪了皮就能高枕无忧?太天真了。
神火凤凰,万妖阵,再加上他的紫金钵盂,就算钟馗来了,也救不了你们。
他从怀中摸出一枚青铜令牌,上面刻着“佛门禁地”四字,轻轻摩挲着:“等除了这两个孽障,便将凤凰山的妖精一网打尽,再用他们的精魄祭炼我的紫金钵盂,到时候……”
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棂,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一半在明,一半在暗,像极了他此刻的心思。
而此刻的许府,许宣正陪着白素贞在院中晒太阳。小青在一旁练着竹鞭,噼啪作响,显然已恢复了往日的活力。
“姐姐,姐夫,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小青停下动作,皱着眉道,“法海那老东西好几天没动静,该不会在憋什么坏招吧?”
白素贞也点点头,指尖凝起一缕灵力,却发现比往日虚浮了几分:“我的灵力确实还没完全稳固,若此时开战,怕是讨不到好。”
许宣握住她的手,沉声道:“要不,我们先离开钱塘,避避风头?”
白素贞摇了摇头:“躲不是办法。法海一心要除我们,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他也会追来。倒不如就在这里,跟他做个了断。”
她看向小青:“你去打探一下凤凰山的动静,我总觉得那老蜈蚣精会有动作。”
“好!”小青应了一声,化作一道青影,消失在院墙外。
许宣望着她离去的方向,又看了看身边的白素贞,握紧了手中的镇邪剑。
风,似乎又开始紧了。
许府的门被“砰砰”敲响时,许宣正帮白素贞梳理着长发。小青刚从外面回来,脸色凝重:“姐姐,姐夫,凤凰山的妖精来了!”
三人走到前厅,只见两个尖嘴猴腮的小妖叉着腰,满脸倨傲:“白素贞,我家大王说了,限你半个时辰内到凤凰山受死!若是不肯,我们就血洗钱塘,让全城百姓为你陪葬!”
“你们敢!”小青怒喝一声,竹鞭就要抽过去。
“别冲动。”白素贞拦住她,眼底闪过一丝冷冽,“他们就是想用百姓逼我们就范。”
许宣握紧了镇邪剑,沉声道:“我们去。不能让百姓遭殃。”
半个时辰后,三人出现在凤凰山山口。刚踏入谷中,两侧的密林里便窜出无数妖精,豺狼虎豹、花树精怪,密密麻麻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妖气冲天。
老蜈蚣精盘踞在一块巨石上,巨大的身躯遮天蔽日,螯肢上滴落着毒液:“白蛇精,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王道灵站在他身侧,手里紧紧攥着那支乌黑的笛子,眼中闪烁着阴毒的光。
“废话少说!”小青率先冲了出去,竹鞭化作青藤,将最前排的几个小妖卷倒在地。
白素贞与许宣也并肩上前,镇邪剑划破空气,剑光所过之处,小妖们惨叫着倒下。但妖精数量太多,杀了一批又涌上来一批,很快便将三人围在中央。
“就是现在!”王道灵见他们被缠住,悄悄后退几步,将笛子凑到唇边。
尖锐的笛声响起,不同于寻常乐器的音色,带着一股凄厉的妖异,听得人头皮发麻。笛声刚落,天边忽然燃起一团烈焰,一只通体燃烧着火焰的巨鸟冲破云层,尖啸着俯冲下来——正是神火凤凰!
“不好!”白素贞脸色骤变,她能感觉到凤凰身上那股焚尽万物的灵力,比法海的佛光还要霸道,“快退!”
可已经晚了。神火凤凰俯冲而下,翅膀一扇,无数火星飞溅,落在地上便燃起熊熊烈火。小青躲闪不及,裙摆被火星燎到,顿时冒出黑烟,疼得她闷哼一声。
许宣挥剑格挡,剑光与火焰碰撞,竟被烧得“滋滋”作响,他只觉一股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手臂瞬间通红。
“哈哈哈!白素贞,看你还怎么躲!”王道灵疯狂地吹着笛子,神火凤凰被笛声操控,一次次朝着三人发起攻击。
老蜈蚣精见状,嘶吼着率领大群妖精扑上:“杀!给我杀了他们!”
白素贞既要护着许宣和小青,又要躲避神火凤凰的烈焰,渐渐力不从心。她的新鳞虽坚韧,却也挡不住凤凰真火,后背被火星燎到,顿时传来一阵剧痛,灵力瞬间紊乱。
“素贞!”许宣见她受伤,急得双目赤红,不顾一切地扑过去挡在她身前,用自己的身体护住她。
火焰落在许宣背上,烫得他皮肤瞬间起泡,他却死死咬着牙,不肯后退半步。
“官人!”白素贞泪如雨下,想推开他,却被他死死按住。
“别管我……”许宣声音嘶哑,“你快走……”
“要走一起走!”白素贞将他护在怀里,灵力凝聚成盾,硬抗住凤凰的又一次冲击。冰盾与火焰碰撞,发出“咔嚓”的碎裂声,她猛地喷出一口鲜血,却依旧死死抱着许宣。
小青杀红了眼,竹鞭舞得如狂风骤雨,却被越来越多的妖精缠住,身上添了数道伤口,渐渐不支。
王道灵看着这一幕,笑得越发狰狞,笛声吹得更急了。神火凤凰的火焰越来越旺,几乎将整个山谷都笼罩在火海之中。
白素贞看着怀中痛苦喘息的许宣,看着浴血奋战的小青,再看看漫天的火焰和围上来的妖精,眼中第一次泛起了绝望。
他们,真的要葬身于此了吗?
就在这时,许宣忽然抬起头,看着那只被笛声操控的神火凤凰,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想起自己血脉中的仙草灵力,想起那能破佛光、污法器的血。
“素贞……”他抓住白素贞的手,声音微弱却坚定,“用我的血……泼向凤凰……或许……或许能有用……”
白素贞一愣,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可看着他早已布满伤痕的身体,她怎么忍心?
“快!”许宣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掌心的伤口再次按破,鲜血涌出,“再晚就来不及了!”
白素贞含泪点头,抓起他的手,将鲜血甩向俯冲而来的神火凤凰。
鲜血落在凤凰的火焰上,竟像滚油遇水般炸开,原本熊熊燃烧的火焰瞬间黯淡下去,神火凤凰发出一声凄厉的哀鸣,竟挣脱了笛声的控制,盘旋着飞向高空,很快消失在云层里。
“怎么可能!”王道灵惊得笛子都掉在了地上,满脸难以置信。
老蜈蚣精也愣住了,趁着这间隙,白素贞抱着许宣,与小青对视一眼,拼尽最后一丝灵力,冲出了妖精的包围,朝着谷外逃去。
“追!给我追!”老蜈蚣精反应过来,怒吼着率领妖精追赶。
山谷里的火焰渐渐熄灭,只留下满地狼藉和烧焦的尸体。王道灵捡起地上的笛子,看着三人逃离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恐惧——许宣的血,竟然连神火凤凰都能克制?
他不知道,这并非许宣的血有多厉害,而是仙草灵力本就蕴含着生生不息的生机,恰好克制了凤凰真火的毁灭之力。
而逃向谷外的三人,此刻已是强弩之末。许宣昏迷在白素贞怀里,后背的灼伤触目惊心;白素贞灵力耗尽,脚步虚浮;小青搀扶着他们,身上的伤口还在流血。
凤凰山外的阳光刺眼,却照不进他们此刻的绝望。
前路,似乎已无路可走。
凤凰山脚下的密林里,白素贞跪在地上,指尖凝聚着最后的灵力,轻轻抚过许宣后背的灼伤。那些被凤凰真火燎出的水泡在灵力滋养下渐渐平复,可她的脸色却越来越苍白,嘴角不断溢出鲜血——强行耗费修为疗伤,对刚褪过皮的她来说,无异于剜心剔骨。
“姐姐,你快住手!再这样下去你会灵力尽散的!”小青在一旁急得直掉泪,却被白素贞挥手拦住。
“别管我……”白素贞声音微弱,眼神却异常坚定,“他不能有事……”
直到许宣后背的伤口凝结成痂,她才脱力地倒在地上,灵力彻底耗尽,连维持人形都有些困难,鬓角隐隐浮现出细密的青鳞。
“小青,”她抓住小青的手,字字泣血,“带着官人走,往北边去,那里有座青峰山,山上有位隐世的道长,或许能救他……我在这里拖住他们,快走!”
“我不走!要走一起走!”小青死死摇头,竹鞭握得咯吱作响。
“傻妹妹,”白素贞笑了笑,泪水混着血滑落,“我们三个在一起,谁也走不了。你把他送到青峰山,再回来找我……听话,这是命令!”
远处传来妖精的嘶吼,越来越近。小青知道再耽搁下去谁都活不成,含泪点头,小心翼翼地将昏迷的许宣背起来:“姐姐,你一定要等我!我马上就回来!”
她背着许宣,足尖一点,化作一道青影钻进密林深处。白素贞看着她的背影消失,缓缓站起身,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她抬手扯断发间的银簪,灵力虽弱,却依旧凝聚起一道冰墙,挡住了追来的妖精去路。
“白素贞!你跑不了了!”老蜈蚣精的咆哮声震得树叶簌簌落下。
白素贞没有回答,只是握紧了袖中那柄小小的匕首——那是许宣削竹简用的,此刻却是她唯一的武器。她要为他们争取时间,哪怕只有一刻。
……
小青背着许宣在密林中狂奔,身后的妖气如影随形。她知道自己不能往青峰山的方向去,那样会把妖精引过去。咬了咬牙,她拐进一条岔路,将许宣藏在一处隐蔽的山洞里,又用藤蔓遮住洞口,留下一枚传讯符:“姐夫,等我回来!”
做完这一切,她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飞去,故意弄出响动,引着妖精们越飞越远。
山洞里,许宣静静地躺着,呼吸微弱。不知过了多久,洞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穿着破烂短打的汉子扛着把柴刀走过,脸上满是风霜,下巴上的络腮胡乱蓬蓬的,正是在江湖上漂泊的八两。
“嗯?”八两停下脚步,鼻尖动了动,“这山洞里怎么有血腥味?”
他拨开藤蔓走进洞,借着微光看到地上躺着个人,后背的衣服焦黑一片,显然伤得不轻。八两虽看着粗犷,心肠却热,连忙蹲下身探了探许宣的鼻息:“还有气!”
他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些自制的金疮药,又解下水囊,小心翼翼地撬开许宣的嘴,喂了几口清水。见许宣的眉头微微舒展,他才将药涂在那片灼伤上,动作竟意外地轻柔。
“看你这细皮嫩肉的,不像山里人啊。”八两嘟囔着,背起许宣往自己落脚的破庙走去,“算你运气好,遇上我八两。等你醒了,可得请我喝顿好酒。”
山风穿过密林,带着草木的清香,也带着远方的厮杀声。八两背着许宣,一步步走向破庙,他不知道自己救的是谁,也不知道这昏迷的书生背后,藏着怎样惊心动魄的纠葛。
他只知道,这人还活着,就得救。
而昏迷的许宣,眉头紧锁,仿佛在梦里仍在呼喊着那个名字:“素贞……素贞……”
八两背着昏迷的许宣往山下走,刚过一道山梁,就见前面岔路口站着个穿粗布裙的女子,背上背着个沉甸甸的竹篓,里面装着几只山鸡野兔,看模样是刚从山里打猎回来。
“这位大哥,借过。”女子抬头,声音脆生生的,可看清八两背上的人时,忽然定住了脚步,眼睛越睁越大,手里的柴刀“哐当”掉在地上。
“李贵?”她声音发颤,几步冲到八两面前,死死盯着许宣的脸,眼泪“唰”地就下来了,“李贵!真的是你?你可算回来了!”
八两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整懵了:“姑娘,你认识他?”
“他是我未婚夫李贵啊!”女子急声道,伸手就要去摸许宣的脸,“三年了,你一走好几年,音信全无,我还以为你……”她说着说着就哽咽了,又看许宣后背焦黑,显然伤得不轻,急得直跺脚,“你怎么伤成这样?快,前面镇上有客栈,我们赶紧去给他治伤!”
八两挠了挠头,心想这书生原来叫李贵,还有个未婚妻,倒也是巧。他本就打算找地方安顿,便点头道:“行,那一起走。”
女子名叫连翘,一路上几乎是小跑着跟在八两身边,嘴里不停念叨:“李贵,你可得挺住啊,当年你说要去钱塘做生意,说赚了钱就回来娶我,我等了你三年,你可不能有事……”
她越说越急,伸手想帮八两扶着许宣,又怕碰着他的伤,只能跟着急:“都怪我,当初就不该让你走那么远,这世道不太平,你一个文弱书生……”
八两听着她絮叨,心里却犯嘀咕——这书生看着斯斯文文,倒像是个读书人,怎么会叫李贵?还去钱塘做过生意?不过他也懒得多问,只闷头往前走:“姑娘你别急,他还有气,到了客栈请个大夫看看就好了。”
连翘却没听进去,只是盯着许宣苍白的脸,眼泪一滴滴落在衣襟上:“你说你傻不傻?受了伤怎么不找地方治?是不是遇到难处了?你说句话啊李贵……”
许宣依旧昏迷着,眉头却微微皱起,像是在梦里听到了陌生的名字,发出一声模糊的呓语。连翘以为他醒了,连忙凑过去:“李贵?你想说什么?”
可他只是哼唧了一声,又没了动静。
日头渐渐偏西,三人终于走到镇上,找了家不起眼的客栈。八两将许宣背进客房放在床上,连翘立刻掏出钱袋:“店家,快请最好的大夫来!多少钱都行!”
大夫很快就到了,掀开许宣后背的衣服一看,连连咋舌:“这是被什么烧的?皮肉都焦了,还好没伤及筋骨,只是这伤者身子虚,得好生调养。”
他开了方子,又嘱咐连翘如何煎药、换药,才背着药箱离开。
连翘守在床边,小心翼翼地为许宣擦着脸,轻声道:“李贵,你放心,这次我绝不会再让你走了,等你好了,我们就成亲,就在镇上开个小铺子,平平安安过日子……”
八两在一旁看着,摸了摸自己的大胡子,忽然觉得这事儿有点不对劲——这书生的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去打猎、做买卖的李贵。但他见连翘说得情真意切,也不好泼冷水,只想着等这书生醒了,自然就清楚了。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烛火在客房里摇曳,映着连翘担忧的脸,也映着许宣沉睡的眉眼。一场因误认而起的缘分,悄然将这几个原本不相干的人,系在了一起。
而许宣梦里,依旧是凤凰山的火海,是白素贞染血的脸,他一遍遍呼喊着那个名字,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黎山老母的仙山常年被云雾笼罩,自带结界庇佑。白素贞搀扶着几乎脱力的小青,踉跄着踏入结界范围时,身后追赶的妖精们瞬间被一层金光弹开,只能在界外发出愤怒的嘶吼,却再不敢前进一步——老母的仙威,是这些妖精万万不敢触犯的。
“姐姐……我快撑不住了……”小青靠在白素贞肩上,青色的衣衫早已被鲜血浸透,手臂上被妖爪撕开的伤口深可见骨,连维持人形都在消耗最后的灵力,嘴角不断溢出的血沫染红了衣襟。
白素贞自己也不好受,为了护住小青,她硬生生接了老蜈蚣精一记毒螯,内丹震荡得厉害,此刻每走一步都觉得五脏六腑在翻涌。她咬着牙将小青扶到洞外的青石上,自己也脱力地坐下,鬓角已隐隐浮现出细密的青鳞,那是灵力透支的征兆。
“别怕,到了这里就安全了。”白素贞抬手擦去小青唇边的血,声音微弱却坚定,“黎山老母会救我们的。”
话音刚落,洞府深处传来一道温和的女声,带着洞悉一切的慈悲:“进来吧,两个痴儿,伤成这样,还在硬撑。”
两人对视一眼,强撑着起身,恭敬地走进洞府。洞内暖意融融,石桌上早已摆好两碗冒着热气的汤药,药香袅袅,闻之令人心神安定。
“这是凝神疗伤的仙汤,先饮下吧。”老母的声音从云雾中传来,“你们根基受损,需在此静养百日,切不可再动妄念,耗费灵力。”
白素贞和小青含泪谢过,捧起汤药一饮而尽。温润的药力顺着喉咙滑下,瞬间化作暖流涌遍四肢百骸,灼痛的伤口仿佛被清泉洗涤,紧绷的神经也渐渐松弛。只是一想到许宣,白素贞的心又像被揪紧了——他此刻在哪里?是否平安?
……
客栈的客房里,烛火摇曳了三天三夜。许宣躺在床上,后背的灼伤在连翘和八两的照料下渐渐消肿,原本微弱的呼吸也终于变得平稳。
第四天清晨,他睫毛轻颤,缓缓睁开了眼睛。刺目的光线让他下意识地眯了眯眼,后背传来的阵阵钝痛提醒着他凤凰山的惨烈,脑海中瞬间闪过白素贞染血的脸和小青浴血的身影。
“素贞……小青……”他挣扎着想坐起来,喉咙干得发疼,发出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守在床边打盹的连翘猛地惊醒,见他睁眼,惊喜地扑过来:“你醒了!感觉怎么样?后背还疼不疼?”
许宣茫然地看着眼前的陌生女子,又扫了眼陌生的房间,一时没反应过来:“我……这是在哪里?”
“这是镇上的客栈啊。”连翘连忙倒了杯温水,小心地喂他喝下,“是这位八两大哥把你从山里背出来的,你都昏迷三天了!”
许宣喝了水,喉咙舒服了些,才想起凤凰山的混乱,急声道:“白素贞……小青呢?她们怎么样了?”
连翘愣了愣,没听过这两个名字,只当是他昏迷中胡言乱语,柔声劝道:“你刚醒,别想太多,先把伤养好。大夫说你伤得重,得好好歇着。”
许宣却根本听不进去,他抓住连翘的手,急切地追问:“你看到她们了吗?一个穿白衣,一个穿青衣,她们也受伤了……”
见他情绪激动,后背的伤口似乎又开始渗血,连翘连忙按住他:“你别动!好好躺着!我没见过什么白衣青衣的姑娘,救你的时候就你一个人躺在山里。”
许宣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她们没跟来?是被妖精困住了,还是……
不敢再想下去,他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后背的疼痛再次袭来,眼前一黑,差点又晕过去。
“你别吓我啊!”连翘慌了神,连忙扶住他,“有什么事等你好了再说行不行?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养伤!”
许宣闭上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现在急也没用,只有养好伤,才能去找她们。
只是,一想到白素贞和小青可能遭遇的危险,他的心就像被无数根针扎着,密密麻麻地疼。
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他苍白的脸上,却驱不散他心头的阴霾。
他不知道,此刻的黎山老母洞府里,白素贞也正望着窗外的云雾,无声地祈祷着他的平安。
两处牵挂,一样忧心,却被山海相隔,只能各自在伤痛中,盼着一个渺茫的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