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完结 ...
-
六月的北江燥热非凡，还未到最热的月份，太阳已经晒得人不敢出门。
可偏偏又正是毕业季，校园里随处可见穿着学士服的毕业生，在校园各个角落拍照留恋，留下离校前最后的回忆。
当然，也有人鼓起勇气告白，为即将结束的读书生涯划下不后悔的句号。
“褚......橙同学，”一位黑皮男生拿着一封粉色信封，不顾他人打量目光，勇敢道，“虽然你可能不记得我，但是我还是想告诉你一声，我喜欢了你四年！”
男生激动得脸都红了，手还在发抖，只敢瞥一眼面前的人然后低下头。
不行，太好看了，不敢看......
他面前的男生抱着一只橘猫，比他第一次见到的时候还瘦，明明身量比他矮不了多少，宽大的学士袍套在他身上却空荡荡的。
头发也长了不少，用皮筋绑在脑后，显出一种艺术生的气质却并不女气，脸也更冷了，看人的时候就像穿过他看着一团空气。
“谢谢，我有对象了。”
褚橙淡淡瞥过信封，手掌轻轻顺着猫咪的毛，连要接一下的意思都没有，对对方失落的表情毫无反应。
“啊，这样啊......”男生捏着信封，还是强行塞到人手里，“这样也好，但是也请你收下我的情书，也算让我心意传达到，彻底死心了。”
贺鹏在一旁没忍住:“所以你为什么会喜欢他？”
男生闻言摸着脖子，脸更红了，因为黑皮不太明显。
“就是当年他一打八，我就是被打的其中一个，他动作太犀利太帅，一下子就让我怦然心动，你懂吗？”
贺鹏:“.......”
懂了，你是抖M。
人走后，贺鹏叹了口气，摇头晃脑去勾褚橙的肩膀。
“你说你，今天这都第几个了，前面那些不说，我没记错这是建筑工程学院的院草吧，你这都看不上？”
褚橙恹恹压下眼皮，无动于衷。
他还在等一个人，约定好要等对方回来。
“你啊......”贺鹏突然就说不下去。
他还记得去年自己接到警方电话，说褚橙在外地晕过去，查看他手机找到通讯录里就两个电话。
一个李炆，一个他。
他姓氏排在前面，警方就先联系了他。
等他到达警局，人醒过来了，并且从表面看并没有什么不对劲，甚至还恭恭敬敬谢过警方，老老实实跟着他回到北江。
“你这是发生什么了，怎么突然晕倒在酒店门口？”
褚橙只是摇摇头，糊弄他几句又将话题岔开，直到没过几天，“李炆人间蒸发”的词条蹿上热搜。
就说剧组在见到两个李炆后再也不见身影，打电话没人接，聊天软件也没人回，第二天剧组就报了警。
可警方经过调查，发现这人是黑户，并对比人像库数据居然也没找到任何与其相似的人。
网友于是推测这人来自国外，但入境也需要护照，莫不是这人偷渡来的？
网上一时间众说纷纭，疯狂艾特褚橙出来解释，都期待他能解答。
好歹是他对象，不至于不知道对方真实身份吧？
褚橙却只发表过一句“不清楚”，从此退网，有人在他小说评论区求答案，他也从来没回。
这件事就成了网络悬案，并且有人猜测是褚橙杀了对方，但更多的人开始怀疑这是场集体幻觉。
直到第二年，《亘古》播出大爆，众人才敢相信原来不是幻觉，更玄妙猜测李炆就是原著李炆，只是来拍了场戏，然后回到自己原本世界。
贺鹏只觉得扯淡，他可是和李炆有过近距离接触的人，明明和他们一样是个普通人，还会一起吃火锅呐！
他也在褚橙处旁敲侧击过，对方只是淡淡地回:“他会回来的，我相信他。”
那时候的褚橙看起来相当正常，正常上班完成项目，连韦教授夸了他们组好几次。
除了看起来心不在焉和更加沉默外，其他方面完全就是个正常人。
最起码在所有人看来都是这样的。
要不是有一天，他妈给他寄过来一条火腿，他不知道如何处理，临时起意叫上苏玫和他一起去楚江玉家蹭饭。
楚江玉不在家，褚橙经常没回消息也很正常，两人扛着火腿哼哧哼哧上了楼。
一梯一户不用钥匙，两人还是礼貌喊了一声，就见沙发上坐起个人影，听到声音后僵硬在原地。
“褚橙，我们带了火腿来，给你发消息你没回，我们直接过来了，没有打扰到你吧？”
按理说他从来不会和褚橙这么客气，可看见对方背着光陷在黑暗里，衬出单薄的身影，他忽然就感觉来的时机好像不对。
等人打开灯，低着头抱着猫咪面向两人时，他看见对方红红的眼眶。
他什么样的褚橙没见过，但哭的还是破天荒头一次。
也是那一刻他突然明白，褚橙把自己绷成一根弦，显露出来的正常反而是不正常，他是在用麻木麻痹自己对痛苦的感知。
可在无人的时候，那些情绪又会毫无阻碍泛上来。
苏玫和他一样不知所措，眼神示意他要不找机会溜？
结果褚橙跟没事人一样，接过他们手中火腿，拿起砍刀一下一下剁着。
“这个拿来熬汤吧。”
贺鹏生怕人这种状态弄伤自己，接过刀看成碎片，而褚橙至始至终站在一边看着。
“算了，等下去吃烤肉吗？”贺鹏放弃劝他忘记李炆，点开苏玫给他发过来的消息，“玫玫在她们学院拍照，我们过去给她和她小姐妹拍几张，然后一起去南门那家小金盘呗？”
小金盘是那家烤肉店店名，因为食材新鲜味道好，性价比还高，名列校园十大宝藏店铺之一。
褚橙小幅度点了下头，捏着那封信塞进兜里，和他一起往传媒学院走。
身后传来一阵动静，两人各怀心事都没往后看。
两人刚拐过操场，一个女生再次捏着一封粉扑扑的信件走上来。
贺鹏眼尖先看见，拍过褚橙的肩膀，打趣:“兄弟桃花真旺盛啊，即使是基佬，也还有女孩子喜欢！”
褚橙:“......”
女生很快走到他俩跟前，抵出手上信件，还未开口，褚橙直接打断她:“对不起，我是gay。”
女生:“......”
“我当然知道啊，”她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抖抖手中信件，“这是有个男生托我转交给你的。”
褚橙很冷漠:“不收。”
女生哎的一声，笑得很怪异，翻开信封正面给他展示:“那个人说你看见这个会明白的。”
褚橙淡漠扫过一眼，忽地瞪大眼睛，那一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东西。
——信封表面画着一个小橙子，“褚橙收”三个字方方正正，赫然就是某人的字迹。
“他说，请回头吧我的爱人，我一直在你身后看着你。”女生笑得灿烂，歪头看向他身后。
褚橙呼吸停滞，感觉到心跳声喧嚣，盖过嘈杂的其他声音。
他怔愣回头，就见一个五官俊郎的男人穿着正式的西服，手中抱着一束淡粉色的花束，间插着白玫瑰，眼眸含笑看着他。
他朝他摊开手，他飞奔向他，眼中只剩那唯一那人。
“帽子！帽子！”贺鹏在身后叫他，“褚橙，你的学士帽掉了！”
“不要了！”他嘴角含笑，声音都带着喜悦。
然后他直撞进男生怀中，顾不上周围人的目光，抱住朝思暮想的那人，吻上等待了9个月16天的归人。
周围响起起哄声和鼓掌声，气氛相当热烈。
李炆短暂震惊后，反手抱住对方，加深了这个吻。
但毕竟是公众场合，两人很快清醒过来，分开相连是唇瓣。
李炆看着对方后知后觉害羞的脸，温声道:“我回来了。”
这句话平淡得就好像人只是白天出门上班，晚上下班归来的问候。
褚橙鼻尖一酸，一只手擦过他眼尾:“对不起，我回来得太晚了。”
褚橙再次抱住他:“嗯，太晚了，所以你要答应我一个无理的请求。”
“嗯，好，”李炆蹭人头顶，“什么无理的我都答应。”
褚橙静了几秒，周围嘈杂人声闯入两人之间，他害羞得大脚趾和第二趾交替磨蹭，突然就不想说了。
贺鹏追上来，看见李炆先是震惊，随即冒上火气，拿学士帽砸他。
“你知不知道不告而别很伤人啊，褚橙等你多久了，他——”
“贺鹏，谢谢。”褚橙突然出声，朝他露出这么久以来第一个微笑，“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对我做的一切我都清楚，很多时候我都觉得我不配当你朋友。”
所以他故意冷漠故意损人，不曾想这人心大不说，还根本不在意，每次都傻乎乎为自己出头。
“谢谢你，让我这四年来并不孤单。”
贺鹏非常不习惯这种肉麻期待话，怒气一下子泄掉，挠着脑袋反而不好意思。
“怎么突然这么煽情，比起你的感谢我应该感谢你才对。”
他讲起四年前的事情:“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在第32号考场第一场语文考试结束，有个男生晕过去了。”
褚橙微微睁大眼睛:“是你？”
贺鹏点点头，非常不好意思:“嗯，那时候太紧张了，一停下笔就眼前一黑......总之我醒过来后你已经走了，是陪我的同学告诉我是你的。”
之后他一直想道谢，可每次褚橙都溜得特别快，他一直没找到机会，没想到上大学两人同在一个学校还选了同一个专业，他就开始对褚橙“死缠烂打”。
“所以不是我选择了你，是你帮助了我。”何鹏看向两人，叹了口气，“现在爸爸祝你们俩百年好合啊。”
“谢谢。”最先开口的是李炆，随手还递给他一部手机，“帮我们拍一张可以吗？”
贺鹏:“......”
感动瞬间碎一地，他麻木举起手机咔嚓咔嚓，身后那群人更是挤着在后面当背景板。
最后，两人在其他人起哄声中牵着离开。
沿途随处可见拍照的情侣、朋友、同学，不少人看见他俩都会礼貌地上来求合照，一段十分钟的路程，两人硬生生走出一个多小时。
这种天气下，两人皆是满天大汗，浑身如同水洗过一般，但都没放开彼此的手。
“现在去哪儿？”
刚应付完一个求合照的，褚橙站在校门处问。
李炆揉了把他柔软的头发，圈着他扎在脑后的发尾，神秘道:“回家洗个澡。”
“好。”褚橙没多想，朝着楚江玉家方向走，却被李炆拉住。
“不是那边。”
“？”
为了保持神秘，李炆捂住人眼睛，幼稚道:“在礼物拆封前都不能看，不然就没惊喜感。”
褚橙配合任他闹，心想礼物是什么简直不要太好猜。
都说回家了，那肯定是买了房子。
现在他需要考虑的是，等一下要怎么不着痕迹表演惊喜表情，才能不扫对方兴。
可真到达时，他发现他根本不需要表演。
李炆带着他下车，轻声指挥他拐弯抬脚，最终停下。
他感受到自己从应该是小区门口往内走了许久，开始是坚硬的水泥地，然后是硌脚的鹅卵石小道，最后是跨入一道铁门，站在了湿润柔软的土地上。
这是在野外买了个茅草屋？？？
算了，也算个房子。
蒙在眼睛上的手掌离开，温度散去，他缓慢睁眼。
因为闭眼太久，好一会儿才适应光亮，看清眼前的情况。
——他正站在一座院子里，两边紫阳花热闹拥簇着，垂首向两人问好。
一条石道穿过院中水池，连接向一座三层中式建筑风格别墅。主要由木板建造，略带风霜时间的痕迹。
这是他从出生到8岁的家，也是人生破碎的开端。
时间磨去往日的记忆，再此站在此地，却宛如一颗被时间洪流冲刷的石头，没让它变得顿挫，反而变得光滑细腻。
“外墙有些斑驳，我们可以重新翻修一遍。”李炆指着一旁的花坛道，“好久没人打理，现在有些混乱，等正式住进来可以种些你喜欢的花草。”
褚橙说不出话来，呆愣望向他。
李炆看他这样子有些好笑，但更多是担忧，戳戳他的脸说:“我是不是太过于自以为是，你不喜欢吗？”
“喜欢的，”褚橙颤抖着双唇摇摇头，眼尾红了一片，“我只是有些不敢相信......”
不敢相信失去了十多年的东西会再次回来，不敢相信自己回到此地不是一堆白骨，不敢相信是另一个他的“家人”带他回到此地。
仿佛15年前是一个轮回，现在他在此新生。
李炆温柔地勾住他的手，把人带进屋。
“这里以后就是我们的家，独属于我们两人的。”
从此，本应独善其身的两人，以此为誓约，房屋为见证，互相陪伴直到世界的尽头。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第101章 完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