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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旧事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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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阑夕是被宠大。虽父母早逝,但裴府上下没有一人不疼爱她。她自小伶俐活泼,令人喜爱,虽备受宠爱,却不侍宠而娇。
裴阑夕对府中下人最为平易,对祖母最为尊敬,但面对哥哥裴长嬴,她却最为刁蛮。
在裴长嬴眼里,小妹阑夕是只小野猫。
当他难得将她抱于膝上,想逗她一逗,她却学小猫的样子别过脸去,对他张牙舞爪,极度想要挣脱。
他只好失落地将她放下。
每当他因仕途不顺,心中苦闷,独坐半夜时,她又像小猫一样偷偷溜了进来。
这时他即便没有什么好脸色,她也不肯走开,非要贴着他、黏着他,与他说着那些前街后坊的芝麻大小的事儿。
已近弱冠之年的裴长嬴一身严正冷俊之气,他一手撑着脑袋,面容板正,看着怀中的裴阑夕嘟着小嘴讲个不停,不由被逗笑。
见他笑了,阑夕转而打着哈欠,她困意不浅却仍小嘴念着:“我要睡觉,好长高去打架。”
裴长嬴只当她是无稽之言,他将她抱至肩上,带她回到她的闺房,给她盖好被褥。
谁知阑夕又清醒,向他讨要抱抱。
裴长嬴不由问出困惑已久的问题:“以往我想抱你时,你都急着躲开,现在怎么想让我抱了?”
她又撅起小嘴来:“哥哥是笨蛋,不抱就不抱。”
她转过身去,背朝着他。
裴长嬴见她又使性子,他卸下了平日的冷面,俯下身轻轻吻了她的额头,轻柔地抚摸她额边的碎发:“现在可以告诉我了?”
裴阑夕转过身看着哥哥,转而又转过去背向哥哥。
裴长嬴奇怪:“怎么了?”
裴阑夕枕着玉枕,侧躺闭目说到:“我这样讲与你听,便好。”
裴长嬴见她别扭的样子,笑然附和:“好,我听着。”
她开始滔滔不绝:“哥哥只在开心的时候逗我玩,就像我在开心时逗家中小猫小狗一样,我才不是哥哥的小猫小狗,我是哥哥的妹妹;可哥哥又在受他们欺负的时候永远只会把我推开,永远把我当小孩子看待。”
裴长嬴惊讶,妹妹口中所说的他们是当朝穆王、丞相等人。自父亲死后,裴氏在朝堂之上便不似以往风光。又因父亲生前曾荐立公子衡为储,穆丞二人时不时拿此事在王上面前挖苦。
想不到六岁的阑夕便从他的神情察觉到了这些。
他伸手心疼地抚摸阑夕的脑袋:“哥哥从没拿你当小猫小狗逗趣,日后绝也不会再拿你当小孩。”
阑夕不语,她将小脑袋藏进被褥里。裴长嬴见状,知道她是害羞了,他起身道:“快些睡吧,明日晚膳我再来看你。”
裴长嬴向外走去,阑夕听到他离开的脚步,忽然坐起:“哥哥,我想学武……”
哥哥待她极好,自听说她想学武,便依着她,让她跟着挚友季则铭习武。
阑夕学武,是想实现她儿时的终极愿望——打架。
自十岁起,她便是打遍京城所有同龄小混混的无敌手了,她尤其爱挑穆、丞家中为非作歹的小公侯教训,谁让他们的父辈欺负哥哥。那些小公侯在外凭借自家爹娘呼风唤雨,但在京城的胡同里都必须认她作爷。
当然,她一直伪装地很好,不会让旁人猜出她是裴府千金。即使学武,她也让哥哥和季家哥哥不要张扬,连府中知道她学武的也不过几人。
季则铭让她行事小心,莫伤到自己,若是出了事也定要告诉他,他好及时相护。
至于哥哥,他整日忙碌,不会在意街头民坊的关于侠义少年的传言。
这样安乐的日子一直延续到她及笈那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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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裴阑夕偶遇儒生言玉时,他正遭受相府子弟欺负。阑夕上前施手相救,却不小心被打落了面具,暴露了身份,一时间京城所有人都知道那侠义少年便是裴府千金。
面如桃红的少女一路掩面逃回裴府。
脸红不是因为害羞,而是担心兄长知道此事后会勃然大怒,责她受罚。
裴阑夕一进家门便忙让侍女去请季家哥哥来。
果不其然,侍女出去不久,裴长嬴便踏进了府门。她远远听到哥哥在厉声呵斥府中照顾自己的侍女:“夕儿呢!”
“奴婢不知。”侍女们跪下叩首回答。
“到现在你们还护着她!你们若是不说,我今日便将你们卖入奴市!”
侍女们不敢抬头。
躲在阁内的裴阑夕听到后不由心急,她知道哥哥平时对府人便是狠言狠语。若是放在平日她不会忧虑,可见他今日如此生气,她真担心哥哥会卖了她们。
正当她一边犹豫要不要站出来,一边祈求季家哥哥快来时,她阁中养的鹦鹉见小主人就在身前却不来理它,它便像平日那般哄她开心。只见它扬颈叫到:“哥哥是笨蛋!哥哥是笨蛋!”
裴阑夕听后,惊得脸色苍白,她回身小声制止道:“玉哥住口,眼下你才是笨蛋!”
玉哥听后,学到:“你才是笨蛋!你才是笨蛋!”
裴阑夕心中直呼救命。
裴长嬴听见鹦鹉学舌,怒气冲冲地向这边走来。
眼见裴长嬴就要进来,裴阑夕急中生智,她连忙从木窗翻了出去。
“裴阑夕!”裴长嬴见房内无人,生气地唤她的名姓。
这时侍卫来报:“家主,季将军来访,说是营中有要事相议。”
裴长嬴只好暂且作罢,去前堂见季则铭。
季则铭见裴长嬴出来,拉他坐下:“听说宁王已出逃回国,助其王兄登上了王位。”
裴长嬴微微皱眉:“这我早就知道。”
季则铭故作不知:“我还以为你不知。”接着,他反问:“你可知是谁暗助宁王逃离王宫?”
裴长嬴转身奇怪地看向季则铭:“禁军还未查出,我怎知道?”
季则铭若有所思地附和道:“也对……”
季则铭东说西扯,反被裴长嬴识清了意图。
季则铭好顿说和:“阑夕也是为了你,她专打相府和穆府的小混蛋,不就是为你出气?”
裴长嬴气言:“我用的着她替我出气?!”
转而,他闭目降愠道:“丞相恐怕不会轻易放过此事,我先去相府请罪。”
季则铭陪他一同去。
裴长嬴跨出门槛,还想着阑夕:“她这般胆大,早晚会出事,我需找个能治她的人好好看着她……”
后来,裴阑夕整治相府恶霸的事,总算是在裴长嬴与季则铭的调度和掩护下安然度过……
而深宫内的王上听说了裴阑夕教训相府小公侯的事后,反对她起了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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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裴阑夕再遇言玉。不同于其他书生的儒迂之气,言玉身上多了份通达与果敢。
“四方贤言馆”内,言玉的一番引经据典的博辩引得众人喝彩。一向明媚洒脱、落落大方的裴阑夕被他的才智韬略吸引,从此倾心。
裴阑夕欲结识言玉,她羞涩地将心事向季则铭倾诉。
季则铭一怔,随后玩笑道:“你性子顽劣,他一个书生怕是领受不了。”
可阑夕竟日日念着言玉。
不忍心见她如此,季则铭便将言玉引荐给她。
裴阑夕自此与言玉熟识,她三番五去来听言玉讲学;言玉也因前事,渐渐对这个明艳潇洒的少女生出隐隐的情愫。
两人相处甚悦,常伴出游。裴阑夕听他竹林讲学,他观阑夕持剑对战。一笑一颦间,裴阑夕已将真心交付。
言玉长她四岁,再有一年便行加冠之礼,一般男子在加冠之后便会娶妻。
于是裴阑夕告诉哥哥她喜欢言玉,想让他提亲。
“你倒不羞,是府里饭菜不香,还是下人照顾不周,竟让你生出早早嫁人离府的念头,那言玉一介书生有何要好?当心被他的花言巧语骗去。”裴长嬴不以为真,随心调侃她道。
“言玉可不像其他书生,哥哥去向他提亲好不好。”裴阑夕撒娇求到。
裴长嬴见妹妹认了真,一时冷了脸,可他看着妹妹一脸期待的神情,终是先答应了下来:“好。”
裴阑夕欢喜跳起,挂在哥哥身上。
可谁知裴长嬴转身却对言玉说到:“家妹虽痴迷于你,可她是我唯一的妹妹,将来她的亲事我会亲自为她指定。阑夕性子固执不会轻易改变想法,可你不要给她不切实际的念想。”
言玉对阑夕怀了情意,他本想前几日便向她提嫁娶一事,可担心自己的直白会唐突了她,便按耐下了。没想到阑夕对他也有这般心思。
听了裴长嬴所言,言玉冷静了下来。
他想到,阑夕是裴府独女,裴长嬴断不会让她嫁给他。言氏虽曾是太商四大姓氏之一,可如今言氏一族衰微,只能自保。裴府的权势虽不如丞相、穆王强盛,但言氏也不能招惹。
想到这里,言玉心中淡淡晕开的欢喜又悄悄褪去。
依裴长嬴所言,言玉了然与阑夕无果。他身上背着的是言氏一族复兴的希望,不能因情爱而牺牲家族前程。
言玉敛下自己的情触,他施礼暂且言道:“裴兄,我对阑夕并无窥伺之意。想必阑夕也只是一时起意,才折煞了言某。”
裴长嬴自知妹妹性情,他让言玉亲自回绝:“这话你自己说与她听。”
当裴阑夕听到言玉亲口回绝了自己,她气言道:“这是我哥哥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说完,阑夕便生气地要走。
言玉无法忍心不动,他拉住阑夕的手,承认道:“我的确心悦于你,但我还背负言氏一族的兴盛,现在向你许诺无异于空谈,但你放心,今生除了你,我绝不会娶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