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菌橙关系》昼昼夜夜

2、钓“鱼”

　　车上的几个小时过得飞快。

　　“林叔顾姨，那我先进去了。”蒋随道谢，指纹解锁后站在半开的门外道别。
　　“不客气。”顾母摆了摆手，就住对门，多个人的事。

　　“你妈妈回来了不？要不上我家吃饭？”
　　“不用麻烦了，应该很快就回了。”

　　顾母点头进门去了，蒋随关上门。
　　灯啪地一下打开，顶灯冷冷地泛着，打在地板上又折了一道，有点刺眼。
　　蒋随走进厨房接了一壶水，靠在冰箱边点外卖。水汽蒸腾，咕噜咕噜地往外冒着白烟。

　　熟悉的铃声响起，手指划拉了下接通，“喂？”
　　“到家了吗？”
　　“刚到。”蒋随仰头，头顶的光照下来看着有些眩晕。

　　“抱歉啊小随，妈妈这边有点紧急的工作需要处理，赶不回去陪你吃晚饭。”邓母的声音满是歉意。

　　“没关系，你忙就行。不用赶。”蒋随的声音淡淡，听不出喜怒。
　　“抱歉抱歉，准备吃什么呢？点外卖？”
　　“嗯，点了御厨房。”
　　“那行，那我忙去了，有什么事再给妈妈打电话就行。”

　　“嘟嘟”两声，电话被挂断。一个嗯字还没发出又被咽了回去。

　　蒋随盯了会儿水汽然后走出厨房，将手机随手扔在沙发上。

　　另一边的灯光也很亮，相比之下却有温度得多。林父在热菜，顾母提前夹了一份出来朝客厅喊，“夏夏。”
　　“咋？”林中夏趿拉着拖鞋走过来探出个脑袋。
　　“把这份菜给蒋随拿过去，他妈妈估计要加班。”

　　“哦。”林中夏划拉手机屏幕点进和蒋随的聊天框，“在？我给你送点菜，家里做多了。”

　　两分钟后，没人回应。
　　不应该啊？林中夏端着菜摁响对面的门铃。没人应答。

　　“怎么端着回来了？”顾母接过林中夏手里的菜问道。
　　“没人应，可能在洗澡听不见吧。不知道。”林中夏摊开手摇摇头。
　　“那待会再送过去吧。”顾母把菜放进微波炉，让林中夏洗手准备吃饭。

　　“菠萝咕噜肉，尝尝味道怎么样。”林父用下巴示意了下，眼睛亮晶晶的，歪头看着林中夏塞了块进嘴里。
　　“嗯嗯。”林中夏说不出话，发出点气音，比着个大拇指跺脚。

　　林中夏咽了下又夹起一块，“老爸，这个好吃。你厨艺又精进了不少。”
　　“那是，你妈可是认证过的。”林父昂了下头，语气骄矜。

　　顾母坐在主位上看着他们闹，摇了摇头。“你们两个真是够了。”
　　“那可不。母亲大人，我下周开始军训，你的宝贝女儿请求防晒支援。”林中夏一脸严肃地作揖，如临大敌似的。
　　“放心，做过攻略了，明天下课给你带回来。”顾母翘起个兰花指点了下，一副一切尽在本宫掌握之中的样子。

　　“老妈威武。”
　　“老婆威武。”
　　“吃饭。等着本宫给你们打猎回来。”
　　“嗻。”

　　屋子里顿时溢满笑声，灯光似乎更暖了，林父顾母还有事要忙，这顿饭吃得比平时快了差不多半个钟。

　　“欸，妈妈。我去给蒋随送菜，他回我了。”林中夏在沙发上滚了几下然后爬起，差点忘了这码事。

　　林父在厨房里洗碗，闻声应了句，“还热着呢，我给你端出来。”
　　“我来吧。”林中夏走到厨房门口，非常滑溜地钻进来，“爸，你是不是还有作业要批？”
　　“对哦。”林父一想起这个就头痛，那堆乱七八糟的代码想想就觉得眼睛疼。

　　“明天还要早起去开会。”林父晾起一个碗，语气低落。
　　“哇噢，那可不是一般忙。”林中夏感叹了下。
　　“我去了哈。”
　　“去吧去吧。”林父挥挥手，嘴里还咕哝着这个破班不上也罢，然后叹了口气继续当打工人。

　　“叮铃。”
　　林中夏再次摁响门铃。
　　没人？林中夏头上打出个大大的问号。

　　电梯门打开，拿着几袋外卖的蒋随和端着菜的林中夏大眼瞪小眼。

　　“你又说可以过来？”
　　蒋随噎了下，指纹解锁，“你不是知道密码吗？”
　　“你是觉得我记得住是吗？”林中夏翻了个白眼，开门就进多没礼貌啊，她干不来这事。

　　蒋随让出一条路，林中夏端着菜走了进去。
　　“嘶。空调开这么低。”林中夏缩了缩脖子，放下菜钻进厨房洗了个手，绕到客厅茶几那捞起遥控器叮叮叮调到二十七度。

　　“刚刚挺热的。”蒋随看了眼在家里穿来穿去的林中夏，抿了下唇应道。
　　“终于舒坦了。”林中夏窝在沙发上，一点也不想动，送菜过来已经花光了她所有力气。

　　蒋随坐在餐桌前，解开覆口的保鲜膜，呲呲啦啦一阵响，香味传到客厅。
　　“嘶，怎么这么香。”林中夏被勾了一下，吸了洗鼻子。

　　蒋随这个视角看过去，只见沙发探出颗脑袋，头发被沙发蹭得乱糟糟的。
　　“过来再吃点？”
　　“有道理，谢谢你。”林中夏在沙发上跟丧尸发作了似的松了松筋骨，艰难爬起。

　　蒋随拆了副新的一次性碗筷，递到对面，“还吃饭么？”
　　“吃不下了。”
　　“好。”蒋随点了点头，又拆了几盒菜推到桌子中间，“你先吃。”

　　饭桌上还放着一个保温袋，林中夏侧头，“把明天的早饭也买了？”
　　“嗯，买多了，明天你过来和我一块吃？”
　　“那多不好意思啊。”
　　蒋随闻言抬眼，看向啃骨头啃得正欢的林中夏，“你不会，我相信你。”
　　“……”

　　“你明天有什么安排？”林中夏伸了伸头，手指搓了两下掐住指端，解下一次性手套。
　　“没有什么安排。”
　　“那咱去楼下球馆打球吧！”林中夏眼睛倏的一亮。
　　“几点？”
　　“不知道，吃完早饭就去。”林中夏转了圈眼珠子，“老规矩，我七点半起床。”
　　“行。”
　　不能怪她，这楼上楼下也不是很熟，相熟的朋友离她又远，最合适的球友只有对门蒋随一个，林中夏叹了口气。

　　蒋随疑惑，总感觉摊在对面的林中夏有点生无可恋。
　　“没事。”林中夏摆摆手，“我感慨啊，我的小姐妹们离我这么远，约个球都难。”
　　“一个我还不够你打？”
　　“不是那个意思。”
　　“哦，老跟我打没意思。”
　　“啧，干嘛呢，怨气这么重。你放心，凭咱俩多年的交情，你绝对排在我众多姐妹里第一位。”
　　“那我谢谢你啊。”

　　“不用谢，应该的。”林俞浅嘻了声。
　　“我把我做的卷子带回来了，你要不要看看？”
　　“要！”林中夏一秒精神，啪地拍了下桌子，发出沉闷的声音。

　　“在我房间。”蒋随这么多年已经对林中夏突然拍桌子的行为免疫了，示意她自己去拿。
　　“哦。”林中夏洗手擦干净拧开门，摁下的前一秒回头，“能进吗？我礼貌问一下。”

　　蒋随回头对上视线，“你还怕有鬼啊？”
　　“你别说，我真怕这个。但我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你甭想吓我。”林中夏瑟了下脖子，又梗着坚定了下眼神，拉开条门缝伸手进去摸索开关，室内亮起。
　　林中夏大开着门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蒋随笑了下转回头。

　　“哪个呢？”房间里的人遥遥喊。
　　“蓝色袋子。”
　　“噢，找到了。”林中夏一手提着个袋子一手关灯，飞快地钻出来。

　　“嗷，感谢善良的蒋公主。”林中夏一脸感动，抱着卷子朝蒋随鞠了一躬，态度十分虔诚。
　　蒋随又被噎了下，灌了口汤凉凉开口，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大可不必。”

　　他俩刚开始确实不是很对付，又在成绩方面打打杀杀了多年，一直想碾死对方。奈何在初中一次争夺中双双被突然冒出的转学生碾死。一场无声的互助就此拉开序幕，依旧争争抢抢，后来谈和了以后，两人习惯把自己刷到的好题圈出来再让对方做一遍，这样分工合作效率不止翻了一番。成功在一个学期后夺回战地继续你争我抢，气氛倒是和谐了不少。

　　蒋随收回视线继续吃饭。林中夏走到客厅掏出沓卷子就开始看，边看他的解题思路边在脑中总结题型。手里的笔划出花似的在草稿纸上勾勾写写。
　　不知道什么时候蒋随坐到了旁边，林中夏分了下心瞅了一眼，然后又溺回题海里。

　　蒋随拿着本题坐在一边，沙发微微凹陷，客厅里安静得只剩下除湿器徐徐运作的声音。

　　又放下几张卷子，林中夏越刷越起劲，脸上的表情微微严肃，眉头一会蹙起一会舒展的。
　　“你看这道。”林中夏指着卷子上的一号题挪近，头都不抬，“你看这里，这个辅助线特别有意思……”
　　叽里咕噜一通说完，林中夏撤开，整个人处于一种兴奋状态，有一种越杀越狠，不断通关的感觉。

　　“不是明天打球？”蒋随看着脑袋缩回去。
　　“对的对的。”林中夏抓着卷子不放手。
　　“我刚刚捞到个很好的英语博客，地道，等会分享给你。”
　　“嗯。”蒋随见她避开话题也不继续说了，刷得正开心，打断她估计会打人。

　　“咔嚓”一声，门被打开，邓母轻脚走进来，倒是没想到客厅依旧亮堂得很，愣了秒开口。“还在学习呢？”
　　邓母把包挂在门边，打开鞋柜。
　　“妈。”蒋随起身，去厨房倒了杯温水放在餐桌上。“吃饭了吗？”
　　“吃了。”

　　“邓姨你回来了。”林中夏扭头，整理了下散在桌上的试卷塞回袋子里。“那我先回去了，也到点洗澡了。”
　　“欸行。”邓母喝了口水点点头，“学得怎么样啊？”
　　“特别爽，上瘾了哈哈。”林中夏抱着剩下的半沓穿好拖鞋准备往回走。

　　“往哪抱呢？明天再看。”蒋随蹙了下眉，想捞却被灵巧躲过。

　　“我明天准时过来。”林中夏提醒蒋随，和邓母道了个别，关上门走了。蒋随缩了下手站定，不知道是第几次想让她先别走那么快。

　　客厅这下更安静了。
　　“明天什么安排？”
　　“出去打球。”

　　邓母点点头，“是要劳逸结合。”
　　“嗯。”
　　“好像下两周军训吧，记得准备一些降暑药。”
　　“行，我自己看着办。”

　　邓母点点头回房间里去了，再多温情的话她讲不出来。从什么时候开始蒋随跟她说自己看着办的呢？忘记了，她和他爸都忙，一方面觉得自己的儿子早点成熟好，一方面又不想让他成熟得那么早，一副大人的样子。
　　但现在看来，他能把自己照顾得很好，缺少的陪伴只能在物质方面尽力弥补。他们家没人会放弃事业，他们首先是自己，然后才是谁的爸爸和妈妈。

　　房门一关上，客厅里只剩下了他一个人，他坐回原来的位置拿起题本，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了。
　　手机屏幕亮了两下，蒋随捞起解锁，戴上蓝牙耳机点开林中夏的分享，纯正的英腔一出，一则人类与企鹅的温情小故事娓娓道来。故事有个开放性的结局，用来写读后续写倒是不错，故事里的小男孩和小女孩能在企鹅的帮助下等到外界的救援，来个快乐结局。

　　“什么感觉？你知道吗？我刚开始听还以为小男孩走进企鹅堆里是想取暖呢，谁想得到是交流啊哈哈哈。”语音里笑得咳了两下，“要是我来续写，绝对想不到是这样。小女孩说‘You are crazy.’，我赞同哈哈哈。”

　　指尖无意又点了下那条语音，相同的话再次传出，模仿小女孩那句听起来有点滑稽，带着点她自己的调调，他记忆力好得能说出她的下一句，明明再听也只是浪费时间，可手指却懒得掐断，只一点点地听着，一点点地验证着。

　　她的笑点挺低的，蒋随内心吐槽。起身趿拉着拖鞋把面包塞进冰箱里，拍了张照发给林中夏。
　　“哇塞！你明天记得给我开门。”
　　蒋随勾唇，回了句知道了，然后催她早点睡觉。
　　对方发送了个白眼表情包。
　　蒋随搓了搓脸，关掉客厅的灯回房。

　　“回来了？”顾母从房间探出头，客厅留了盏灯，昏昏的，但也能看清路。
　　“嗯，看到几道好玩的题。”林中夏走近。
　　“才高一，不用逼太紧，放宽心。”
　　“好的老妈。”林中夏立正，一本正经报告道，“你女儿我劳逸结合的道理还是懂的，这不，明天去打球。”

　　“行，赶紧洗澡睡觉去。”顾母摆摆手，轻手关上门，已经十一点半了，再磨蹭两下就第二天了。
　　“好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