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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你降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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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张说还有题要思考的卷子动都没动,随意地拉过她的题本压住,人转眼就出现在了门外。
“小随快来吃早餐。”顾母收拾妥当见人出来忙招呼道。
“好,谢谢顾姨。”
“这假期有什么安排吗?”
蒋随接过顾母递过来的粥又说了声谢谢。“暂时没有什么打算。”
“年轻人要多出去转转,去看看外边的样子,多去体验体验。在家玩玩游戏看看电影也挺好的。”顾母旁敲侧击,不好直接说让他们压力别太大,可学习终究是必要的,就委婉地换了个说法。
现在年轻人压力太大了,不管是外界的压力还是内心的压力,适量就好。持续学习是值得提倡的好事,但就是怕有的人学得走火入魔,自己拐进唯成绩论里钻牛角尖。
她知道他俩都不是,但那股担心漫上来还是有种攀岩抓到青苔滑铲的无力感,心里阻止了半天还是讲了出来,气都顺了不少。
“知道的。”
“夏夏。”
“听到了。你放心,等我手脚好了我立马麻溜地点个火箭飞出去体验生活。”
“切。”经这么一打岔,顾母倒是自顾自地笑出了声,终究是自己焦虑太多了。
这俩孩子她看着长大的,一个从小寡言寡语,看着对什么都不关心,实际上考虑的比哪个同龄人都要细致周全,处理事情一套一套的,鲜少有事难得到他;一个虽然从小就好面子,但胜在弹性十足,给她点阳光就灿烂,惯会耍赖顺杆爬,施加重压她只会反弹得更高,越挫越勇在她这里总不会出错,她也不会委屈自己的感受,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
林父笑着拱了拱顾母的肩,眼神里满是“是吧是吧,我就说这俩孩子有主意吧”,然后收了顾母一个轻轻浅浅的眼刀,林父假装呜咽一声端起碗继续喝粥,脸上却全是嘚瑟。
林中夏见顾母全副武装就知道他们要出门了。
“妈妈,你们去哪里?”
“去约会。”
“哪里啊?”
“我不知道。”顾母摊手。
“保密,你好好在家养伤吧。”林父做了个嘘的动作。
“……”是不爱了吗?
林中夏坐在餐桌前看着自家那人到中年仍英俊潇洒的爸一口闷了剩下的半碗粥,屁颠屁颠洗完手兜回了卧室,不到五分钟人就已经收拾妥当拉着行李箱出现在了客厅。
这架势,该不会是飞国外吧。
“你们……”林中夏噎了下,眼睛睁得圆圆的,还有人记得她这个病号吗?
“夏夏,老爸我给你定了四天的私房餐,准时上门,记得好好吃饭。”林父炸了眨眼,脸上已经没有对宝贝女儿受伤这件事的心疼,只有对即将到来的甜甜约会的期待,整个人尾音里都是雀跃的。
“我争取早点回。”顾母良心未泯地拍了拍她的肩。
怪不得教她换药,原来早有预谋。
“洗澡就隔天洗一次,少碰水。换药还是要一天一换的,手上的纱布今晚看看情况,痂结实了就能拆。”顾母还是不怎么放心,“那个药会换了吧,按照昨晚那个步骤来……”
“打住。”林中夏伸手止住顾母的碎碎念,就怕她说着说着自己又不放心去玩了,然后她爸筹谋已久的心还得稀里哗啦碎一地,“林女士,你女儿再过几个月都能合法骑电动车出去玩了,多大点事。你太小瞧你女儿通天的本事了。”
说完还偏了偏头一脸傲娇,“记得给我和蒋随带纪念品哈。”
“必须的。”林父率先发誓,声音响得不行。
顾母摇了摇头,看着那个站在客厅里的人眼里全是笑意。
“咦惹,不准在这秀恩爱,赶紧的,时间还来得及不?”林中夏假装拧了下,先是看了眼激动的爹,再看了眼淡定的妈。
“一切尽在掌握之中。”林父攥拳,直起身走近弯腰伸出手,“但是,美丽的顾小姐,咱们差不多到点出发了。”
手轻轻拍了掌心被握住,两人磨蹭了会儿还是出了门。
“你说这样好吗?夏夏伤还没好。”顾母回头看了眼关上的房门,眉头还是皱着的,脚步走得犹犹豫豫。
“放心好了,医生说好好养国庆就能好。”
“这就是好好养?”顾母指了指行李箱,脚马上就要调转个方向,林父忙伸手抱住她的手臂。
“夏夏有分寸的,她要是一个人不行不是还有小随吗?小随那性子你还不知道?”
“小随比夏夏就大了这么一点,再说了,说到底他也不是夏夏的亲哥哥。”
“俩孩子一块长大的,你看两人闹得再狠有哪次是真的不理对方的?你看夏夏,刚刚叫咱买纪念品都是两人份的。”林父竭力举例说明,他没想过让蒋随帮忙,带上蒋随也是意念上多一个保障,因为他百分百相信自家孩子有能力处理好这件事。
“我看你之前莫不是在假哭?”顾母调侃道。
“那不是,心疼夏夏和和你约会一点都不冲突。好了好了,咱走吧。”
顾母知道他心疼孩子,孩子受伤了他一个大男人比谁都手脚无措,她也知道比起孩子他更心疼她。
人终于被推动了,林父松了口气,待会再在微信里嘱咐一下夏夏注意事项,没问题的。
“你出门了只能想着我了。”
“等下,我回去说句话。”顾母挣脱手转身跑了两步重新打开房门,屋子里依稀传来林中夏的疑惑发问,很快,门被关上,“哒哒哒”几声,人跑了回来。
“好了,现在只想你。”
“好。”林父伸手扣住爱人的手,“那,现在出发!”
“现在出发哈哈哈。”
两人突然幼稚了起来,好像一下子穿越回了那年夏天,大学,清风,柏油路,还有你和我。
回首发现,他们在一起度过了好多年好多年,相爱没有变质,反倒随着岁月发酵更加醇香绵长。
顾母扣紧了点林父的手,然后被更加热烈地扣住,十指不留一点空隙,是从前,是现在,是以后,是永远。
林中夏倒是没想到顾母跑回来一趟只为说一句“遇到问题打爸爸妈妈电话,二十四小时开机。”,人一手扶着碗一手拿着勺还没反应过来门又关上了。
“我看起来像是生活不能自理的吗?”
“有点。”对上林中夏的暗戳戳威胁的眼,蒋随咽下粥慢条斯理补了句,“但是没关系的。”
“你狗胆。你就仗着我现在踢不了你。”
“我没有。”
“你有。”
“那就有。”
“蒋随!”
“在。”
“……你就是上天派下来降我的吧。”
“到底是谁降谁呢?”
“我降你。”
“嗯。”
“嗯?”
“我说好,你降我。”
“那还差不多。”林中夏昂了下头,斗嘴她就没输过,从前没有,现在更不会有。
此时的她像极了只斗胜的公鸡,正绕着场炫耀她五彩的尾羽,骄矜又俏皮。有一天竟然会用可爱来形容眉眼分明的霸王,或许是小脸柔和了边框,头发乖,鼻子乖,耳朵乖,嘴巴乖,生生柔化了她的眼,也或许是她大眼里的攻击性从来不向着家里人。
所以,他算是吗?
她向来钝钝的,或者说懒得搭理,套她的话她也不知道,脑子聪明却从不用来算计别人,只有等别人打上门口才会凶巴巴地露出自己的攻击性显示威力,也只有那时人们才会惊觉她不是颗随意可捏的软柿子。
人敬她一分,她敬人三分。人插她一刀,她还人十刀。
思绪纷纷杂杂地翻飞着,又被眼前晃来晃去的纱布手引了回来,瞳孔逐渐聚焦,下意识“嗯?”了声。
“我跟你说话还能走神?这样吧,从明天起,咱们八点半见。”
“?”
“你看你都累了,我妈说得对,办事要劳逸结合,放假不睡懒觉简直不是人干的事。”
“嗯,考虑很周到嘛。”蒋随也不拆穿她,顺着她的话头继续往下说,“你刚刚跟我说了什么?”
“噢,我朋友寄的鲜花饼明天到,我想吃。你能不能……”
“一盘虾。”
林中夏心痛了下自己的手指,想到远方的老友赫哧赫哧地给自己寄,咬咬牙应了句“好,成交。”
林中夏都决定好了,上午写作业,下午看个复习,晚上再看会儿题,今天的日程就这么敲定了。
这么想的话,宅家也不错。
结果这个计划还没实施就惨遭滑铁卢,她的手还不适合握笔,歪歪扭扭地写了一段鸡扒草字之后“啪”的一声把笔轻摔在练习册上,死死瞪着那些鬼画符生闷气,自己气了一会又捡起来继续写。
正忙活着,练习册上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竹节似的,蜿蜒着微微凸起的青筋,薄薄的皮肤掩不住带着点涩气的性感。
林中夏不经意地吞了吞口水,眼珠子直勾勾地在上面流连,反应过来觉得不妥,干巴巴掩饰了下眨了眨眼收收自己都觉得有点变态的眼神。
手指在干净的页眉处点了点,林中夏轻轻“嘶”了声,低声咕哝着“要是这手长我身上就好了,想看就看,想摸就摸。”
“什么?”
蒋随声音一起,林中夏就跟炸开了一样捏住练习册下端猛地一掀,意识回笼的时候手已经砸在桌面上了。
“……”现在她的领地意识又升级了吗?
“天呐,我的手。”林中夏心疼了,想上手又不敢上手,这种感觉奇怪极了,蚂蚁挠痒痒似的。
“你的手?”
“不是不是,我幻痛了。对不起。”林中夏滑跪向来迅速,她还是挺讲理的。
“怎么赔?”
“你还要我赔?”
“你不打算赔?”
“赔赔赔。”林中夏伸手抓住那只馋人的手端到嘴边,张口敷衍地呼了呼,然后又放回桌面上,“好了。我绝对不会再多剥一盘虾的,你死了那条心。”
“……”
蒋随手指蜷了下收到桌下去了,手一从视线里消失林中夏顿时感觉理智都回归了不少,瞬间又理直气壮了起来,像是打岔又像是在掩饰,“你伸手过来干什么?想搞偷袭?”
那只手又重新回到桌面上拖走了练习册翻了翻,这本书偏基础,林中夏几乎是跳着做了几道还算有意思的题,“你现在写作业还不如换一个。”
林中夏顺着他的指尖看过去,那些丑得各有特色的字简直就是辣眼睛,和之前的字简直是天差地别,颇有些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没眼看。”林中夏自己嫌弃自己。
“还行,这个长得像只猪,这个长得像饿扁的猴子。”蒋随表情认真得不行,像个教幼儿园小朋友的老师,手指点了点,重点标记似的停顿了下,“嗯,很有创意。”
“蒋随!”
“我在。”
“你给我等着。”林中夏阴恻恻地呵了声,虽然暂时拿不出具体的威胁措施,但这一点也不妨碍她毒蛇吐红信子一样威胁眼前这个一本正经的人。
蒋随见她都要烧开了,眉梢间染了点笑,淡的与白水无异,偏偏又被林中夏灵敏地感知到,落在她的眼里就是小人恶作剧得逞在笑话她。
“……”南村群童欺我老无力能化用吗?她现在有一样的感受。
很快林中夏又浸回题海里了,拿着蒋随的练习册刷刷地翻着自己需要的题,偶尔瞥两眼答案之外的更好用的解题思路。
蒋随的字和林中夏的字乍一看很像,可能是因为小的时候都是林父和蒋父一起辅导的,练的都是同一套。
小的时候不显,后来各有各的审美之后区别才渐渐大了起来。
蒋随的字笔力遒劲,棱角分明,迎面就是攻击人的压迫感,和蒋父的字像,但年龄和阅历摆在那里,比蒋父又多了些许少年人的肆意张扬。
林中夏的字相较之下就更流畅了点,像山间劲瘦的竹,多了点席地而坐悦耳听泉的意味。
像就像在字的骨上,又挺又稳,即使风格再不同也能让人产生很像的幻觉。
字如其人,字如其人,有时候也不准。林中夏扫过一行字,她就没觉着蒋随有什么攻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