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菌橙关系》昼昼夜夜

46、新班

　　高中生的生活貌似永远也绕不过学习，林父顾母出发之后，林中夏也收拾东西跟在蒋随身后出了门。

　　他俩的房间装修风格类似，都是简洁大方的那种，可能是他房间东西没她多，加上摆设全走简约风，沉默冷淡的调调格外适合学习。
　　被子平着折了两下叠在床位，不是学校那种立起的豆腐方块，仿佛一躺一拉就能展开把躺在床上的人盖个严实。

　　“怎么了？”关门的人到了她身后，问她怎么不进去。
　　“没事。”林中夏拎着包往靠背一甩，大大咧咧地坐下，转了个位置对着他翘起二郎腿，拽里拽气地说：“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会叠被子？”
　　“我也是今天才发现你有一双擅于发现的眼睛。”
　　“……”林中夏伸手往后摸出书包，扯着带子扔到脚边软垫，背往后一摊就撑起脸，一副“给你一次重新说话的机会”的样子。

　　“要不要试试我的被子？”蒋随站在门边默了下开口，说出的话就跟被夺舍了一样。
　　“啊？”
　　“我确实挺会叠被子的。”人斜倚在门框边，抄着手看着她，好像在无声地诱惑她想试就试试，反正我还能叠回来，一点也不觉得别人睡他床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切！赶紧过来做题行吗？难道我不会叠？”
　　“我也可以帮你叠。”
　　“不需要，不要质疑你老大的风格好吧。”
　　“哦，好。”
　　……
　　试卷答案是考完试那天连夜对的，正确率高，他想和她一个班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只等着最终录取名单下来。她比所有人都要聪明，很多没学过的都是一点就通，错过一次基本就不会再错第二次，他能到哪，她就能到哪，甚至比他更高。

　　开学前一天公布名单，开学那天搬新宿舍、搬新教室，第二天正式开始上课。选科分班之后相当于一次新的“开学”，几乎是整体拆散重组，打这以后除了往上之外不会再有大的变动。
　　而林中夏这匹闯上来的黑马继期中破千之后再次成了平行班口里的变态。学校根据以往经验保留两个创新班，依照学生排名从一班顺数至二班，共九十人。一班总共换下六个，除林中夏外全都来自二班，二班大换血，几乎三分之一来自平行。

　　“谁行谁上”一直是硬道理，光环不会永远停留在一个人身上，所以傲气倦怠的人一旦被发奋图强的人赶上，被超越就是迟早的事。
　　学校允许学生放假期间将部分住宿用品留存在原宿舍。林中夏抱着东西往下搬的时候，侯夏雨和周可来还非常热心地上来帮她，上次国庆互相加了微信，即使后来都没怎么说过话，几人再次见面还是那么聊得来。

　　“夏夏，其实刚开始我以为你不好相处，也不是，就是不太好靠近。”周可来和侯夏雨不同，她是典型的话唠型人格，是个暖心的小太阳，说话向来直来直往。
　　她边收拾自己的床铺边对旁边铺床的林中夏说。
　　“啊？为什么？”林中夏拉过椅子坐下，偏过头看她。
　　“不过，反差挺大的。”
　　旁边的侯夏雨笑着接了句她也觉得。
　　“说话说一半该不该打？”林中夏做了枪的手势朝两人一人biu了一枪。

　　“不是啊，”周可来拖过另一只椅子坐她旁边，大大咧咧把手搭到她肩上，猛地环住晃了晃，“你看啊，我刚见你的时候就没想过能有一天把手搭你肩上。”
　　林中夏推了推她，“脑浆要摇匀了喂。”
　　“好好好，”周可来妥协似的停了动作，歪着坐椅子上撑着脸继续看她，两眼冒星星，“我觉得你像只花精灵。”

　　“你要不要仔细听听你讲的什么？”林中夏说。
　　“我认真的咧，很干净的高山雪莲，晶莹剔透的，就，透明的苞叶里鼓动着绿色的脉搏，碎石雪山，天地自由。”
　　“哇噢，谢谢，不过你这评价应该掺了不少水分。”林中夏戳戳，自己哈哈乐在一旁。“我和黑心芝麻汤圆比较像，实话告诉你吧，其实我是邪恶女巫，专炼毒药。”

　　周可来一把推开林中夏喂到嘴边的毒药瓶，“啧，你看你看，这不就是说你反差大吗？没两句就开始抽象了。”
　　“这叫抽象吗？挺实在的吧。”
　　“嗯，抽象又实在，幽默又老实。”周可来摇头晃脑。
　　“你语文很好，你上辈子莫不是个诗人？”林中夏翘起个兰花指稳稳接住她的戏。
　　“小女子不才，刚好是语文最好。”周可来先是抄着手大大方方承认，然后突然腼腆似的怼了怼手指，旁边下来的侯夏雨直接一巴掌印在她肩上，“被你恶心到了。”
　　“啥啊，小雨雨，快来加入我们。”
　　“不加。”侯夏雨说是这么说，还是挪过把椅子加入了唠嗑现场。现在离晚上班会时间还早，唠唠不碍事。

　　“要不是亲眼见过，我打死也不会觉得你会把卡通睡衣穿身上。”
　　“我怀疑我被睡衣做局了。”林中夏苦笑。
　　“啥啊，这样多好，可可爱爱的，反差感拉满。”周可来推了推。
　　“我不要。我长这么A，起码是御姐。”
　　“御姐？放弃吧，虽然你不是甜妹脸，但你真的很可爱。”周可来摆了摆手指，“相信我，你撒娇没人顶得住。”
　　“……”
　　“朝我撒娇呀夏夏，我把我的零食库存分你一半。”周可来流氓似的，时刻想和她贴贴，侯夏雨冷静地扒拉她企图让她冷静。

　　“哎呦，一半多没意思，我全都要。”容嬷嬷版林中夏上线。
　　“算了，逗你撒娇有种不合时宜的罪恶感。我还是选择保护我方军粮吧。”
　　“看，这不就顶住了吗？”林中夏摊手。
　　“……”周可来夸张吐血，捂着胸口皱眉，一副刚刚才被掏心完的样子，“我……竟然……战败了……”
　　“嗯，别伤心，我先上楼把我的桶拿下来，你先想想对策。”林中夏起身拍拍她，侯夏雨问需不需要帮忙。

　　“一个桶就能装完的事，我先去了。”
　　“行，需要帮忙尽管开口。”侯夏雨点点头。

　　三步两步从三楼跨到四楼，穿过长长的走廊走进原来的宿舍，不断有人搬着行李出、有人搬着行李进，仅仅一个学期，这里就几乎换了所有人。
　　她对这间宿舍感情淡淡，但曾经这里和她一起住的人见到她的第一句，不是“你真厉害”就是“恭喜恭喜”。大家寒暄几句，最后以互相祝福结尾。这间宿舍发生了很多事，愉快的、不愉快的，摩擦有、争吵也有，总体来说是间温馨的文明宿舍，学习之余能照顾休息。临近分别，大家除了祝福也没能说出些什么话来，只祝愿对方心想事成，学习更上一台阶。

　　她拎着桶出门的时候倒是碰巧遇上了刚上楼来的王宜奂，她挑了挑眉。
　　王宜奂立马转移视线，眼神闪躲更像是羞恼，眨眼又倔强地瞪了回去，她和林中夏天生磁场不对付，听说她真升进了一班脸皮都着地了，更别说当面一见。
　　出乎意料的是，没有落井下石，没有冷言奚落，俩人静静地站在楼梯口，谁也没动，须臾林中夏错开位置，径直越过她下楼，连发丝都不屑于碰到她。

　　一场长达大半学期的“较量”无声落幕，王宜奂刚开始还确定，直至现在才有点恍惚，或许从头到尾只有她一个人把林中夏摆在了擂台的对立面上，而林中夏从未在意。
　　她扯了下书包带子继续往宿舍去，她就是不喜欢她，她就是做不到真心祝福，一个连四月招都没有参加过的人，甚至说连四月招门槛都不曾碰过的人，凭什么能比她高。
　　而下楼的林中夏纯粹就是不想被某些对她不重要的人影响心情，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何必揪着几只看不顺眼的不放？她又不需要所有人都喜欢她。

　　又是一个新的年头，冬后校园依旧郁绿，小叶橄榄倒是光秃秃的，隐隐冒着嫩生生的绿，也不知道是不是旁边的绿产生的视觉干扰。走回教室的路上几乎是清一色的冬装校服外套，生活在江阳的人二月貌似不需要厚外套的加持。校园里各处都是拉至脖颈的“消瘦”外套，也有几个拉风大剌剌敞着外套迎风跑的，一路追着香樟下的风，忽地从人脸边扑过带起一片凉。

　　林中夏下意识缩脖子，等脸上的凉意散了才抻直。她没那么扛冷，相比于周边“颀长”的俊男靓女，她更适合穿成一只企鹅。
　　可是这个季节麻烦得很，多一件会热，不穿会冷。在室内还好，出来走走摩擦摩擦衣料，那股温就从胸口开始蔓延扩散至四肢百骸，毛呢外套里生生闷出层薄汗，一时说不清是热是冷。

　　再次进到这间教室，她已经是以另一种身份了。和二十三班一样的布局，前后黑板，垂坠感很好的窗帘，教室前角落一个读书角，隔板里还有几本东倒西歪挨在一块的书，大抵是哪位同学上学期忘记收走了。视线顺着攀延在墙边突出立柱旁的空调管道一路上移，也不知道这里的空调是不是也像二十三班的那样局部制冷。

　　林中夏挑了个眼熟的位置坐下，抬头就被学校的经典向日葵背景励志标语吸引，投影仪挡住了部分，但歪歪头还是能读全整句：“无情岁月增中减，有味青春苦后甜。”

　　正当林中夏正准备开口低声蛐蛐两句的时候，哐当一声班里后门被人一掌撑着拍开，接着耳熟的声音先比人脸进了门。
　　“老蒋，你开班吧行吗？死变态。”
　　“？”
　　班里不止林中夏一个人，三三两两插在教室的各个位置，这声“抱怨”成功让所有人都统一扭头往后望。

　　“你怎么老说别人死变态？你才是吧，死变态掩耳盗铃。”班长梁辉看着朴实，实际一把嘴巴最厉害，一个学期相处下来也基本摸清楚大家个性了，开口怼回去让他在大众面前要点脸，别说话不把门。
　　“老梁，你嫌弃我啊。你不是说我变成什么样你都会喜欢我吗？”
　　“走开，我要呕了。”梁辉一掌拍开夸张腻过来恶心人的李昂，接连往身后闪了好几步。

　　这下门彻底敞开，门外的人一眼溜过去谁谁谁都能知道。蒋随往里一眼就看见了林中夏，脱了外套，中领长袖把人包得好好的，许是有点热，脸颊耳朵有点红，回头看热闹看得津津有味。
　　没事干的时候就爱凑热闹，从小到大都这样，真是一点都没变。

　　“喂，敞开门做什么啊？放跑里边的热气了。”教室前门，周可来和侯夏雨手挽着手，活跃的那个指着堵在教室后门的那帮人无差别攻击。
　　“可乐大侠，这么多人你能不能别老逮着我指？”李昂手一松，班长顿时活了过来，看着李昂和周可来“开掐”，班长决定暂时卸下职务。

　　“指的就是你，阻碍交通。”周可来继续。
　　“你这不是无理取闹吗？”李昂急得想挠头。
　　“对啊，我就是在无理取闹，我看你不爽很久了。”
　　“干嘛？你啥意思哈讲不清楚你别想走。”
　　“谁让你上次游戏半路鸽我的？知道我死了吗？摊上你这么个猪队友真是没话说。”周可来说到这个就牙痒，恨不得上去给他一脚。

　　“我不是道歉了吗？”李昂退一步。
　　“哪里？不接受。”
　　“那行，可乐大侠，这样吧，在下在这给您正式赔罪了。望您大人有大量，别跟小的一般计较。”李昂抱拳。
　　“行，我接受了。”周可来单纯就是为自己前天憋屈一战讨口气，讨完就过，友谊的小船还是别翻这么快比较好。说完就拉着侯夏雨进了教室，四处搜索直奔林中夏。

　　“中夏，你喜欢坐这边啊？”
　　“刚好有位子。”
　　“嗷，也行，咱俩在那个位置。”
　　“你们是分好座位了吗？”
　　“也不算，只是大家习惯坐原位置而已。没关系，座位调来调去，这个位置原本是李昂在坐，他总是换，估计坐哪都无所谓。”
　　“噢噢好。”林中夏应声点头，但在脑子里火速盘算着换个位置，偏头往那些空位置瞟，她不想和原主人碰上，趁他没到赶紧跑。

　　“去哪？”
　　林中夏撑桌起身的下一秒就被一道天天都听的声线钉回了原位，有那么一瞬间的心虚，反应过来之后又觉得莫明其妙。
　　周可来他们没走远，听着声音回过头，目光的好奇箭头似的，她硬着头皮十指交叉往上拐：“我伸懒腰。”

　　“哦，是么？好。”
　　“说个‘好’字不就行了？加个‘是么’想干嘛？显的。”林中夏小声叭叭。

　　“我要换位置。”话刚出，留给她的时间卡着点售罄，李昂挤了过来就是一句，“表姐！变态！”
　　“你是变态吧。”林中夏沉默后看着李昂淡定开口。
　　“没你俩变态。”李昂点头肯定，“咱们国庆星七队总算合体了。”

　　“你放个假的功夫是把脑子放掉了吧。”蒋随开口，林中夏直观感受到他的嘴毒，表情淡定地说出来，有股淡淡的疯感。
　　“还行吧，我这不没下去么，说明我还行。”李昂挠了挠头，像是很认真思考过才回答。“不是啊，我高兴的时候不能天真点是吗？”
　　“能。”
　　“那不就对啰。”
　　“嗯。”
　　“……”李昂沉默。
　　“能好好交流吗？”李昂开口。
　　“嗯。”
　　“……”
　　真是句句有回应，句句没回应。

　　“中夏，你寒假去哪玩了啊？原本我们想约你出来玩来着，他说你没空。”他往旁边的人指了指。
　　“哦，在老家，不在这边。”
　　“噢噢，那确实不方便出来玩，好吧。”李昂停了秒，“你老家哪里啊？”
　　“在临……”

　　“你换个座位，请你吃饭。”蒋随插了上来，罕见之事，一时也没人打断他。
　　“谁要你请？其实我原本就已经打算抛弃你去老杨那的了。”李昂抄手一脸不屑。
　　“好，再见。”
　　“……欸你都不挽留一下的是吗？”
　　“挽留什么？你吗？”

　　李昂一脸木然地摆手，“……再也不见。”
　　人刚走两步又倒退回来，“咱们挑个时间聚下呗，难得聚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