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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霸王与贼子 ...

  •   时钟“滴答滴答”地响着,投入学习的时候总会觉得时间过得无形,没等留神就转到了十二点半。桌前坐着的两个人几乎是头靠着头,一人拿着铅笔勾画,正静静地说着,声音淡淡又郎朗,一人撑着手肘支着下巴听,偶尔点点头问出自己的困惑。

      “嗯,有道理。”林中夏扯远了点脑袋,屁股落回实处继续写写画画,笔尖在草稿纸上划下一道公式,干脆利落地重新拆解。她的字偏大,画图时端的那叫一个潇洒,一横一竖不管好不好看能用就行。
      “解得t=(24.5+0.25h)℃,
      将0≤h≤20cm代入以上结果可得24.5℃≤t≤29.5℃”

      “完美。”林中夏勾着笑抬手弹了下试卷扭过头,满是解开又一道难题的畅快,“我可太喜欢你了老蒋。”
      蒋随嘴角的笑意凝固了瞬,下意识抿直唇线,眨眼频率一高,指尖捏着的笔就好像开始打滑。他活动手指转了圈再次攥紧,若无其事地转头看桌上的钟。秒针似乎颤了一下,一连漏了好几拍。

      林中夏已经习惯他偶尔不搭理人的坏毛病了,说完话也不看他,只继续欣赏着那道让她又爱又恨的物理大题。
      “对了,你中午吃什么?”林中夏把笔夹进卷子里随手合上,看着卷子问的却是旁边那个拽哥。

      咋不应声?林中夏疑惑偏头。
      “啊?”蒋随表情有那么一点一言难尽,回神还愣了两秒,“吃,什么?”
      “对啊,吃什么,不是吧你,这问题很难回答吗?”林中夏从一旁提起自己的书包,把原来那些旧卷子清出来,被裁剪过的卷子没有什么骨架了,歪歪扭扭地坨成一个病入膏肓的老人。林中夏看着掰直卷了卷扔进桌旁的废纸箱里。里面已经积了不少类似的废卷了。

      “点外卖。”蒋随干巴巴。
      “噢。”林中夏点点头捞过手机哐哐打字,须臾眼睛一亮抬起头,“好消息,不用点外卖了,我妈去农场那边打包了纸包鸡,咱走。”

      蒋随默了默,“好。”
      “应该差不多到家了。”

      蒋随见她丢下一句咕哝,趿拉着拖鞋往外走,左手肘处有一道很明显的压痕,应该是习惯压桌子压出来的,因为皮肤白的缘故衬着格外红。头发悉数扎起,挽成一颗不太饱满的丸子,些许发尾不听话地翘出来,随着她的走动一勾一勾。
      人转眼消失在房门口,蒋随溜了下椅子,看着门框微微出神……

      “你倒是动一下啊,到家了。”林中夏大发慈悲地折回来探出颗脑袋催那个屁股都不曾挪动过一寸的人。要不是看在他帮了自己的面子上,她撑死也要自己吃掉那只烧鸡。
      “来了。”椅子后移,蒋随扶着椅背起身,用力眨了眨不适的眼睛,现在睁眼看哪里都种满了太阳。
      “你怎么了?”
      “没事,看了眼太阳有点眼花。”

      “啧啧啧,现在能看清我不?”林中夏眼珠子滴溜一转,恶作剧瘾上头,抻着个头突然袭击走到门边的蒋随。
      距离瞬间拉进,蒋随的脚就跟钉在了原地一样,整个人却条件反射一样往后仰,眼睛瞪圆,一条腿往后退了半步站稳。
      眼前的人看不真切,晕在淡淡的金色光圈里,那双眼睛溢满了狡黠,眉一弯眼尾一挑又凑近了点,“嗷”了一声扮作鬼脸,好像这样还能像小时候扮老虎吓哭他一样。
      房间里没有一丁点声音,安静极了。

      没意思。林中夏内心吐槽。

      下一秒,她就听见了“咕噜”一声,她的耳朵和他的喉咙只那么两拳距离,那吞咽声几乎是震进了她耳膜里。
      蒋随低头抬起手推开她的脑袋,“你吓我干什么?欺负弱小?”
      “你胆小还怪我啰。”林中夏摇摇头一脸欠揍样,踩稳拖鞋直直往门口走,霸气甩下一句,“跟上。”
      蒋随唇角翘起,懒洋洋地哦了声乖乖跟上。

      除了他,没人知道,当她再次凑近的时候,她比屋外的太阳还要耀眼。
      反观走在前头的霸王,除了话硬气之外,心里又叽叽哇哇地给了卡通小人一锤,幼稚!太幼稚了!多大了还玩这一套!当你还小吗?万一他没被吓到,她的脸就直接丢太平洋里得了。
      林中夏也不知道她到底在气啥,可能是在唾弃自己那愚蠢的幼稚行为,最终翻了个白眼“滴滴”指纹解锁进屋,差点来个左脚拌右脚给爸妈提前拜早年。
      ……
      蒋随手疾眼快上前抓住她的手臂,拎着后衣领把人提起站好。

      “倒也不必这么早就拜年。”林父从厨房探个头正好看见这么一幕,语气里添加了大量的夸张成分。
      林中夏想找块地把自己埋一下,流年不利啊……

      脑袋耷拉着蔫巴巴的,“爸,新年快乐。”
      顾母噗呲一笑,招呼他们赶紧过来吃饭。

      “妈,新年快乐。”林中夏叭叭道,然后收了一记脑瓜崩。
      “这会就想讨红包了?想的美。”顾母一人分了两只一次性手套让他们自己揪着吃,纸包鸡是那家农场的特色菜,放保温箱里包装得好好拿回来,现在还是烫的,香味勾人。

      他们家这个霸王向来把面子看得比天还重,小时候当班长一副雄赳赳气昂昂的模样,结果有天回家嘴一撇哭得跟包子一样,哄半天才肯说是自己教别的小朋友读字的时候读错了,还被当场纠正。还以为是什么大事,硬是憋到回家才哇哇地哭,搞得全家哭笑不得。
      从那以后的一个月,小霸王回家就拿着书库库学,超量学,非要跑在全班同学前面把她丢掉的面子挣回来。总之就是啥都能掉面子不能掉,最大的优点就是不拧巴,丢完了她就无所谓了,等心里的坎一过就立马找补回来。
      这点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能接着开玩笑那都不是事儿。

      “好吃吧?”顾母坐林中夏旁边半托着脸看她撕下一条腿,被里边迸出的汤汁烫得嘶哈嘶哈。
      “诶呦慢点。”林父抽了张纸巾递过去,顾母挨过来就要上手,蒋随更快一步手指已经搭上了她手套的边缘。
      林中夏并着手一躲,摇头晃脑嘻嘻地坏笑了两声,“假的假的,我骗你们的,啦啦啦。”

      “……”顾母佯装恼怒轻轻给了她一巴掌,“学坏了哈。”
      “刚刚是有那么一丢丢、一丢丢烫。”林中夏掐着手指比划了下,眼睛半眯着突出那么一丢丢的丢丢,歪头就要靠上顾母。
      顾母一脸“瞧我女儿这死出,真是受不了了”的样子,掰直她,“吃你的。背挺直。”

      “好嘞,听话有奖励吗?”林中夏坐直。
      “有啊,一锤子。”
      “这算哪门子奖励?”林中夏真诚发问。
      “你想要哪门奖励?”顾母顿了顿,“一个飞踢送你们上火星体验生活怎么样。”

      “咦,好凶。”林中夏鸡皮疙瘩掉一地似的抖了抖。
      “嘶,好恐怖。”林父直接上手自己抱住了自己。
      “嗯,好害怕。”蒋随侧了侧身把脸扭到一边不敢看。
      林中夏收回自己伸到半路的脚颠了颠,对蒋随的配合表示非常满意,她的队形保持地非常好,她很满意。

      顾母噎了下都无语了,“你们好样的。”
      “谢谢夸奖。”
      “吃饭,凉了就不好吃了,你和小随一人一边腿。”顾母伸头,指挥自家孩子拿走那边撕了一半的腿,扒拉着蒋随去撕下另一边,“这边你掰过了,麻溜拿走。那边那个琵琶腿是小随的,往这撕正正好……”

      林父原先拉着椅子坐在蒋随那边,离餐桌最远。眼前这一幕好像也是在这个房子,在不同的时间,上演过好多次好多次,上演了好多年好多年。
      他自己都有些恍惚了,时间好像从来没有在哪个节点停留过,却好像又定格在了每一次的瞬间。

      顾母主持完公平分餐仪式,扭头和林父对上眼,温柔地笑了一下,林父眨了眨干涩的眼睛……
      此时屋里融成了一幅画,屋外窗框为此刻定格,些许阳光从阳台漏进来,透过玻璃推拉门,像是太阳忍不住探头偷看却忘了掩住自己的尾巴,张牙舞爪地撒了一地没收拾。

      这顿饭接近尾声,顾母突然一句,“欸差点忘记说了,夏夏,来年新年那段时间我和你爸要出国参加学术研讨培训。”
      “这么突然?”林中夏手里汤匙还舀着大米,送到嘴边停了秒然后嗷地一口吃掉,一点也不耽误她同时做出惊讶的表情。
      “那段时间确实是在意料之外,九成调不了。”顾母解释了句,“而且这次会议主题很不错,估计能学到很多东西,我和你爸爸不打算推掉哦。”
      “喔,这样……”林中夏腮帮子一鼓继续嚼嚼嚼。
      “那我待家里好了,去蒋随家吃,不然我就点外卖。”林中夏咽下无所谓道,活到老学到老,她从来不会跟学习过不去。

      蒋随抬眼,眼前的人从小就黏人,特别黏顾母,顾母走哪她就跟到哪,像个怎么甩都甩不掉的尾巴。小时候咬他如果有两成是因为他入侵了她的领地,那么剩下的八成绝对是因为顾母除了哄她也会哄他。霸王要独占所有,所以向他表示了前所未有的敌意。等他和她混熟了以后,只要顾母不在,她也肯和他黏在一起了,前提是他是手下她是霸王,半将半就地演了皇帝和乱臣贼子好多年。
      蒋随眉眼弯了下,像是想起什么有趣的似的憋笑了一下,气流积在胸腔里抖了又抖。在林中夏往他这边看的时候恢复了正常,继续端着碗吃饭,像是这顿格外符合他胃口一样眼尾嘴角全是难以抑制的喜意,透过眉梢传出来。

      “那哪成,家里没人我还是不放心。”顾母皱了下眉,后知后觉戳中了蒋随的痛处,还悄悄偏头看了眼。正常,还吃得蛮高兴?看来这顿饭买对了,挑食的小随都喜欢,老板手艺是不错,改天必须再买。
      “你外婆说让你回老家那边和她住,过完年差不多开学了再回来。”
      “啊?”

      “你舅舅到时候去接你。刚好你表弟表哥都在,大家也熟络。”
      “不好吧?上次我还打过他。”林中夏下意识拒绝,虽然之前条件允许就年年都回去住,但啥时候住过这么久?还她一个人?虽然外婆舅舅都很好,但是,还是会有点不自在啊。
      “什么?”顾母脸上飞过三根黑线,“你还打人?”
      林中夏讪讪地摸了摸鼻子,战术性掐起手指,“是互殴,是互殴,我只是占了一点点上风。”
      “……”
      “闺女你是不是太虎了点,这可不兴哈,相亲相爱一家人知道不。”林父扶了下额头绕到顾母那边给她捏肩,狗腿得不行。
      “你看你,是不是你惯的。”顾母抱手臂收在胸前,舍不得闺女就向她爹开炮。
      “我没惯啊,我哪敢啊。”林父立马把锅丢了出去。
      “我就说咱走的时候小弟怎么不出来,敢情是被你打了。”顾母扶额扭头,无奈极了,“为什么打架?”
      “忘记了。”林中夏坐得乖巧,企图蒙混过关。

      “谁的错?错了要主动道歉知道不?”顾母试图开始讲道理,虽说她知道她不会无缘无故找别人茬,但也不能这么、这么……
      “知道的,不是我的错,所以我没道歉。我心里拎得清。再说了,舅舅还帮我了,夸我干得好。”林中夏摊手昂起下巴,“我这叫把误入歧途的表弟纠正了过来,要不然打他的就是舅妈的鸡毛掸子。”
      “你哪来的正义感?小弟没惹你你还单方面打人家?”顾母嗙地拍了下桌子,照她这说法怎么可能是互殴?绝对是单向压制。
      “妈妈,他推我了,是互殴。”林中夏举起手干巴巴告状。“不信你问舅妈。”
      “……”她是傻了才会去翻几年前的旧账。

      空调温度正好,不冷不热。顾母默了两瞬开口,“那你考虑考虑吧,还有几个月呢,慢慢想。家里没人,刚好你外婆也想你过去住一段时间,说前两年疫情和你考试撞一块了都没见着。我和你爸是想你去的,但你去不去都行,看你。”
      “得咧。”林中夏比了个OK,这不离过年还远着嘛?慢慢想得了,确实也好久没见过外婆了……
      饭后收拾完桌子,林中夏招招手又拉着蒋随跑了,“妈,我学习去了。”
      “好,去吧去吧。”顾母挥挥手,趿拉着拖鞋站在厨房和客厅的交界处看着俩孩子打打闹闹地闹到玄关,“咔嚓”一声,吵闹声变得模糊,接着是另一家的门被打开、然后被关上。最后支着耳朵听也听不见什么了。

      屋子重归安静,顾母看着玄关处出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干嘛呢?”林父拍了拍顾母的右肩,然后欻地矮身绕到左边,不幸被不按常理出牌的顾母逮个正着。
      “噗呲”顾母乐了下,揪着眼前这个男人的耳朵让他站直,大大地抱上,把头埋他怀里一句话不说。
      林父回揽顺着她的背,孩子气地轻拍,“待会我也要拍拍。”
      “不要脸。”
      “脸是什么东西?我不认识它。”林父歪头枕在顾母的肩颈处,一副耍赖的样子,逗得顾母又是笑又是掐。

      时间是个很神奇的东西,一不留神的功夫,他俩眼尾就生出了细纹,怀里抱着的几斤娃娃也长得和她并头高了。她很高兴参与了她的童年,她也很高兴她女儿在敏感的青春期还能大大咧咧地搞怪撒娇……
      “你说夏夏再大点会不会就不爱和咱玩了?还记得楼下齐老师不?他家就是这样,吓死我了。”林父前半句像是害怕极了,埋她肩上贴得紧紧的,后半句就带了点搞怪,寻求安慰似的。
      顾母退了退给了他一锤,瞪了他一眼,“你扯那么远干什么?要真是那也是正常的,静搁这杞人忧天。”
      屋子里的气氛恢复正常,心里那股提不上来落不下去的感觉一通玩笑下来消了个七七八八。她懂的他也懂,她怕的他也怕,但谁知道呢,以后的事以后说……

      这边林中夏进门第一件事就是扑向软和的沙发。躺上面晃手晃腿游了游,丸子头三下两下散了个彻底。
      “唉……”然后林中夏就不动弹了。
      “怎么了?”蒋随合上门,脸上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她没啥形象地干游,最后像条失水的鱼一样误打误撞上了陆。
      “我想消消食来着,早知道就不动了,累鼠了。”咸鱼动弹了下翻身爬起来握了个拳,“生命不息,奋斗不止。我势必夺回我的所有。”
      蒋随对林中夏这种间歇性发疯的行为已经免疫了,挑眉淡定地哦了声,“那走吧,奋斗去。”

      林中夏一秒焊死在沙发上,艰难地滚了滚和沙发告别,丧尸发作似的。
      “今晚去不去撸狗?”
      “?”丧尸爬起。
      “去的话该去奋斗了。”
      “Y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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