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铁理砂】旧梦续章》吃荔枝不上火

31、庸人的爱情

　　等到莱桉判决下来的时候，这个学期已经快结束了。

　　在拉帝奥的悉心调养下，砂金的精神力已经回到了黑暗哨兵的水平，卡卡瓦夏也能够在狐形和人形之间自由转换，按理来说是痊愈了，但不知为何两人谁都没提起要（砂金）搬回学生宿舍的事。

　　晚饭后，砂金窝在书房苦着脸背书——很遗憾，期末考试已迫在眉睫，当然，没有任何一套卷子是只有选择题的，再加上他和拉帝奥走得近的消息早已不熟什么秘事，要真挂科了还得丢对象的脸。

　　不过有个教授对象无疑是有好处的，尤其是对方还有八个博士学位——简直是本人形的百科全书，就是这本百科全书打人有点疼，情绪也不太稳定。

　　不过砂金摸着良心说，拉帝奥的脾气已经好了不少，从几个月前的课上扔粉笔头到现在被气到也只是套个石膏头，已经是显而易见地做出了让步。

　　这么一说，砂金看上去就像个“冥顽不灵”的坏学生，但实际上也情况并没有那么坏，甚至他在某些学科上还展现出了极高的天赋（例如宇宙经济学），只是偏科这个毛病气得拉帝奥有点头疼，再加上有时候砂金会为了逗一逗他而故意装傻。

　　当砂金正按着拉帝奥给他做的复习规划表背到《联盟历史学》五十四章第2365条知识点时，倒扣在桌面上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翻过手机一看，是个熟人。

　　他接通电话，“晚上好，翡翠女士。”

　　“许久未见，听说你最近正为了学院的考试而烦恼，”她的声音里带着熟稔的调侃，“需要公司为你提供些什么帮助么？比如，立刻毕业回来上班之类的。”

　　砂金往椅背上一靠，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暂且放松一下，“多谢，真是个诱人的提议……可惜某位老师不会轻易容许我当个逃兵。”

　　说完还煞有介事地叹了口气，听上去真是十分遗憾。

　　“既然你想参加，那便由你了，”翡翠毫不留情地戳破了他的口是心非，“如果挂科了就来找我吧，公司让你正常读完学院课程已是极限了，你那位置可多的是人盯着。”

　　“好的，翡翠女士。”砂金爽快应下。

　　虽然他目前在完成课业之余也会处理公司事务，但兼职和全职的差别还是挺大的，他自然不会为难翡翠，只是有些可惜不能像现在这样经常跟拉帝奥待在一起了。

　　“还有一件事——莱桉·利斯的审判结果出来了，他将在一个月后到达星际监狱[塔尔塔洛斯]，并在那里度过一段长达850年的时光，”她顿了顿，评判道，“这个结果也算是意料之中。”

　　对于一个平均寿命长达四千年的长生种族来说，这个处罚还算不上太重，如果莱桉·利斯在牢里再表现得好点，还能给自己减减刑。

　　但这已经是看在受害者是[公司]高层和[博识学会]学者身份上往重了下的审判。

　　“850年啊……”砂金感叹了一句，“还行，不算短。”

　　见砂金也挺接受这个结果，翡翠也就没有过多安慰，只是让他好好考试、速速毕业就挂了电话。

　　“你都听到了吧，教授。”砂金转过椅子，果不其然看见刚喂完猫糕的拉帝奥抱胸靠在门边——精神结合后两人的联系更为密切，在他还背对着门口打电话时精神力已经感知到某人的到来。

　　“我会否决你放弃期末考试的提议。”拉帝奥面无表情道。

　　砂金闻言倒是有些意外：“可以呀，教授，都会跟我开玩笑了。”

　　拉帝奥自然知道他问的不是期末考试，只是想让眼前这个人开心一下而已，但现实是摆在面前的——“850年对于一个天才来说太长了，莱桉·利斯必然会想办法提前出来。”而且是很快就会出来。

　　八百多年足以让一个天才被世人遗忘，让他与众天才的队伍脱节，让他手上掌握的一切资源化为乌有。

　　砂金自然知道拉帝奥所言非虚，他沉默一瞬，复又问道：“拉帝奥，你说我们做的事情有意义吗？”

　　正如莱桉·利斯所说，监禁凡人的监狱困不住天才。

　　拉帝奥看见那双明亮的眼睛暗下，自然是知道他的不甘心。他一言不发地走到砂金面前，俯身揽住了他。

　　直到怀里的人也抬起双臂环住他的腰身，他才沉声回答道——“天才改写历史，众生延续文明。蝼蚁也有蝼蚁之力，对于注重名声的莱桉·利斯而言，如果我们能让他出现在通缉榜上，也不算是一无所获。”

　　“这算是自我安慰么，”砂金把脸埋进拉帝奥的胸膛，声音也因而显得更闷，但这样做会让他更直接地感受到来自爱人的温暖，“算了，也不是没有好处，起码他以后不能用自己的身份光明正大地害人了。”

　　弄这么一遭，以后谁见到莱桉·利斯都得长出八百个心眼子。

　　在拉帝奥略显生疏的安慰下，莱桉·利斯这回事就算是这么过了，只是在砂金考完试后不久，果然传来了莱桉·利斯在去往[塔尔塔洛斯]的路上逃脱的消息。

　　但好在的是，这个人此后再也没有出现在他们的生命里。

　　砂金在哨向学院的最后一学期的第一节课仍然是男朋友的课，毕竟是八个博士学位的拥有者，他表示一点也不意外。

　　在星和穹一脸“你又抛下我们”的幽怨目光中，砂金悠然自得地挎着单肩包坐到了第一排。这节课的内容砂金还挺喜欢——商业心理学，学完正好在工作中派上用场。

　　临近下课前，有胆大的学生举手向拉帝奥教授提出了一个问题。

　　“教授，我日前看到了关于[天才]莱桉·利斯的新闻，听说他的逃跑行为是联盟法庭那边默认的，虽然还挂着通缉令，但实际上已经停止了对他的追捕，如果情况属实，那法律还有什么意义吗？”

　　很显然，这个问题与商业心理学并没有任何关联，但幸运的是慷慨的维里塔斯·拉帝奥教授并不拒绝回答课外的问题，至于为什么不等下课——下课就找不到忙碌的教授了。

　　一个多么尖锐、刺激、大胆的问题！所有人的目光齐齐投向了站在讲台上的人，期待他会给出怎么样的一个解答。

　　众目睽睽下，教授合上了书本，视线直直地落在提问同学的脸上。

　　“对于这个问题，首先，你需要确认消息的准确性，而不是把'听说'作为前提；其次，不要把法律和实施个体的行为完全对等，如果只是因为没执行好而直接得出法律没用的定论，那不是脑回路而是短路。”

　　在场的人纷纷给这位勇者投去了怜悯的目光——瞧这孩子可怜的，脸都吓白了。

　　砂金见状摇摇头，心软嘴硬的男朋友又要把小孩吓坏了，还是他来浅浅挽救一下吧。

　　“教授，'天才具有豁免权'的案例也曾在历史上发生过，既然天才能够因为自身价值逾越人类社会法则，那么是否可以说明价值衡量人的存在？那普通人的存在还有价值吗？”

　　拉帝奥低头，看向声音的来源——坐在第一排正中央的，正眨着眼看他的金发学生。

　　学习氛围果然很重要，这人从来没有在家里跟他探讨过课外问题——教授腹诽道。

　　“首先需要确认，你口中的'存在'是以何种角度去看的，如果从文明进程的角度来看，天才一瞬的思想火花是亿万凡人穷尽一生也无法企及的，自然是蝼蚁；但若从生命平等的角度去看，天才改写文明是价值，凡人仰望星空也是价值。”

　　“在此我建议诸位——无需以天才为度（duo）世的标准，去找自己的路，然后跌跌撞撞、痛痛快快地上完人生这堂课。”

　　话音刚落，全场寂静无声。

　　在过了仿佛时间静止的三秒后，掌声四起，与此同时，响起的下课铃也昭示着课堂的结束。

　　“亲爱的，你现在越来越像个人了，”两人走出教室，砂金一手挎着包，一手牵住拉帝奥，“深谙'庸人'之道。”

　　拉帝奥皱眉：“或许你想说的是'有人情味'？”

　　“不愧是教授，”虽然他原本想说的是越来越会给学生喂鸡汤了，不过男朋友高兴就好，砂金捧场道：“信、达、雅。”

　　“那你现在找到存在的价值了吗？”起码别乱赌命了。

　　“你。”嘻嘻。

　　“……？别贫嘴。”

　　“好吧。”砂金歪头想了想，悠然道：“那就……一切为了琥珀王吧。”

　　两人并肩行走在葱茏的绿荫下，蝉鸣夹在沸腾的人声中此起彼伏，迎面的风带上了夏日的热度，炽烈的阳光下，旧日的阴霾终将消散。

　　——而庸人的故事仍在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