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舟泛羽》一江乍而

20、江舟泛羽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下雨了。”萧瑛回首看窗外，雨声渐响，她抱怨，“可别脏了我的裙子。”
　　“早些回去吧，人也见过了，趁太子殿下未派人前来，你还是快些送人回去。”沈云黛缓缓起身，前去请她起来。
　　那萧瑛虽然不情愿但也顺势起身了。
　　“这才出来多久？你可知我将她带出来有多不容易？我还想同你一块问她话。”
　　沈云黛轻叹：“有什么好问的？太子殿下不许，还将人藏着，那你我今日如此便是错，你还想过问她与太子之事？小心惹祸上身。”
　　今日这荒唐事原是二人许久未见，萧瑛突然提起，觉得太子如今名声被一个山野孤女败坏，心中有气，可偏见不到此人，便想前去一探究竟，还想将人带出来臭骂一顿，她阻挠多次但实在是拧不过去，只好在此等她，如今人也见到了，她只道是快些将人送回去，免得太子殿下动怒，二人都没有好果子吃。
　　萧瑛走着，很是不痛快，也不觉得此事有什么大不了：“她是什么宝贝吗？我拿出来看看怎么了？难不成太子哥哥真会与我生气？”
　　一旁的江稚鱼微微瘪嘴，看了眼茶杯，她连一盏茶都没来得及喝完呢！
　　从宫殿到外面，从外面到宫殿，她简直是任人摆布，连说不的权利都没有。
　　但她也只能跟着起身走，逃肯定是逃不掉的，还是乖乖跟着这位公主吧。
　　沈云黛听了她糊涂话，也是无奈轻笑与萧瑛好声道：“好了岁宜，虽说太子殿下最是宠爱你，但他不许的事情你还是不要同他反着来，你知太子秉性，快些将这位江姑娘送回去，我同你胡闹也胡闹够了，也要早些回去。”
　　“知道了知道了，一个个都不许，太子哥哥不许我见，那些奴才不许我进去，现在你也不许我多留一会，她还真是什么稀世珍宝吗？只许见一面，还得恭恭敬敬送回去。”
　　两人说着话，将门打开，外头的侍卫马上跟上两人。
　　江稚鱼跟在他二人身后，瞧着他们低声说些闺中话，好不亲密，自己形单影只也有些无事可干。
　　她随意看向四周，瞥见某个女子正吃着东西，忽然脸色一变，筷子掉在地上。
　　然后便马上站起身，脸色涨红，伸手掐着自己脖子，也说不出话，身边人瞧见她这般急急站起身询问，可那女子说不出话，猛地坐在凳子上指着自己喉咙，啊了半天，身旁人以为呛到赶忙递水，结果也无甚他用。
　　江稚鱼看了几眼，很快就判断出怎么了，眼见女子四周之人各种法子都用了，女子仍旧憋红脸，就快要不行了。
　　她终是忍不住：“让一下！”
　　说着，她一把推开前面挡路之人，然后飞快朝那边赶去。
　　然而萧瑛等人还以为她要跑了，吓得脸色一变，方才说再多他们也只是说说，实则根本不敢真伤到这位姑娘，那毕竟是太子的人啊！
　　“快！快去追她啊！”沈云黛急了，赶忙招呼侍卫去追。
　　萧瑛更是提起裙子就追了过去：“给我站住！不许跑！”
　　一时间，一群侍卫涌入人群与宾客食客挤作一团，好不热闹。
　　萧瑛挤不进去，她眼见江稚鱼窜进人群就不见踪影，脸都吓白了，那满头朱钗花枝乱颤，大喊：“快些，快些抓住她！别让她跑了！”
　　侍卫到底是有些功夫在身上，没几下挤出一条道来，很快就有侍卫大喊：“找到了！”
　　萧瑛与沈云黛面上一喜，心下松了一口气，赶紧跑过去。
　　只见人群围成一个小圈，侍卫正打算进去，又停住了脚。
　　萧瑛气喘吁吁：“干什么？快抓住她！”
　　赶来的沈云黛也大喘着气，奇怪这群人怎么不动：“怎么还不动手？”
　　侍卫面露难色，示意公主去看。
　　两人不解，刚上前几步就听见人群议论纷纷，似乎在围着什么。
　　他们探头看去，只见人群中，那逃跑的江稚鱼抱着一位女子，将拳头抵在女子腹腔使劲往上提，一下又一下，而那位女子脸色涨红，似乎要不能呼吸了。
　　“她这是在干什么？”两人从未见过这样的行为。
　　周围人更是没见过，都在讨论。
　　“这是在做什么呢？我看那女子快要被她憋死了。”
　　有人道：“可不是要憋死了，也不知道怎么了，怕是鬼上身了吧？”
　　“这姑娘是谁？突然冲出来是在驱鬼吗？”
　　“瞧瞧瞧！那女子要不行了！”
　　眼见女子整个人被江稚鱼挤抱起来，那女子身边人吓得跪下求神拜佛，然而江稚鱼只抿住嘴，攒着劲，最后使劲一提压——
　　“咳咳咳——”
　　女子猛地吐出东西。
　　江稚鱼见状赶忙松开手，女子顺势大吸一口气，瞬间缓过神来，面色大好。
　　周围人看得目瞪口呆：“这...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如此几下人就好了？”
　　女子身边人见女子得救，痛哭流涕扑上去抱住女子。
　　“娘子！你可算活过来了！若不是这位姑娘，你我今日便是永别了！”
　　见人救活，四周人也钦佩起这位小姑娘：“看不出来，这姑娘竟然这么厉害。”
　　“小姑娘看着柔弱，没曾想还有这样救人的能力。”
　　“可不是，若不是这位姑娘，那位女子怕是早就一命呜呼了。”
　　女子与人哭了几声，然后回头牵起江稚鱼的手，感激得不知道怎么说了：“姑娘，真是太感谢你了，你救我了我一命！你的大恩大德我是不会忘记的！我给你跪下了！”
　　江稚鱼也是第一次用这个方法救人，在现代她只是在视频里见过，从未实践过，刚才好半天使不上劲又挤不出来的时候她都要慌死了，最后自己都要脱力了才终于将女子卡在喉咙的东西挤压出来。
　　如今自己都还惊魂未定，没想到女子会如此感激她，赶忙拉住她：“没事没事的，你没事就好。”
　　“姑娘，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我该谢的！”
　　说着女子跪了下来，就连女子身旁人也跪了下来，两个人跪得扎扎实实，江稚鱼吓了一跳，想将她二人拉起：“别别，别这样，你们快起来！”
　　见此周围人笑道：“姑娘，让她二人跪一跪吧，救人的恩情比天高啊！”
　　“是啊，姑娘心善，受得了这一跪，安心受着吧。”
　　江稚鱼脸色微红，她实在不好意思：“只是举手之劳罢了。”
　　好歹学了一些医药，也算半个医者，见到有人有危险，她怎能不救？
　　若是爷爷在此，肯定也会前去相救。
　　然周围人道：“是姑娘有能力才能救得了人，旁人想救还救不了，刚才我都看到了，若不是姑娘有神术，将邪祟请出，这女子早就没命了。”
　　她一愣，女子其实只是被呛住了，在现代很多人都知道可以用海姆立克法救命，但在古代，他们却不知道也不了解，还道是邪祟，如果不是她及时救助，这女子真要因为被呛住而冤死。
　　江稚鱼一时心头震震，第一次意识到，她有着别人所没有的现代知识，其实能帮助到很多人的。
　　她恍惚的目光划过人群，瞥见了怔愣在原地的萧瑛与沈云黛二人。
　　差点忘了，她还是个囚徒。
　　江稚鱼转头同女子二人道完别，然后走向她们。
　　“走吧。”她微微一笑，随后先一步离开了围住自己的人群。
　　而萧瑛两人则神色复杂地跟了上前。
　　酒楼外，雨声渐大，几人走到外面，瞧着四溅的雨水都停下脚步。
　　“萧瑛，我先回去了。”沈云黛身边丫鬟撑起油纸伞，她走进伞下回首看向两人，“雨大了，早些回去，莫要受风寒。”
　　说着，她视线落在江稚鱼身上。
　　两人隔着淅淅沥沥的雨水对视一眼。
　　刚才救人的画面浮现在眼前。
　　江稚鱼对她轻轻一笑，淡绿的发带沾湿雨雾落在她身前，沈云黛眼中流过一丝异样的情绪。
　　这位江姑娘倒没有她想得那般娇弱，也绝不是萧瑛口中大字不识，不懂礼义廉耻的愚昧村妇，反倒是有勇有谋，敢作敢想。
　　“行了，你也快些上马车吧，改日我再找你。”萧瑛说。
　　沈云黛点头，撑伞上了马车，很快马车驶入雨幕离去了。
　　这雨来得急，街上小贩行人都跑去躲雨，此刻街道上稀稀落落。
　　下人送来伞。
　　一把把油纸伞撑起，酒楼前挤满了人，萧瑛正打算离去，忽然瞥见远处有个熟悉的身影，待她看清，脚步早已下意识寻了过去。
　　江稚鱼正犹豫着要不要跟上，她回头叮嘱：“你在此等着，不许离开。”
　　“你们几个看好她。”
　　说罢萧瑛的身影离去，她出于好奇便看了一眼，只见萧瑛竟朝着一位少年郎走去。
　　此人是谁？
　　江稚鱼心中暗暗疑惑，也不好多打量就收回了目光。
　　正撑伞准备上马车，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江稚鱼循声回头。
　　屋檐下，几人随着一位俊朗男子走出，他身着黑色锦衣，脚下玄色长靴被斜风细雨沾湿，那双格外锐利的眼眸似有所感，冷冷又随意地掀起。
　　雨雾蒙蒙，暴雨连天，二人隔着层层纸伞，声声雨落，遥遥对视了一眼。
　　雨水敲打在油纸伞上，发出沉闷的滚珠声，打湿裙角，浑然未觉。
　　四周围满了宫女侍卫，在雨声中催促。
　　“姑娘，快上马车吧。”宫女道。
　　江稚鱼这才回过神，她转身进到马车内。
　　屋檐下，那人伫立在雨幕中，如画墨铺开的淡淡清雾。
　　“大人，这雨来得突然，属下去拿伞。”
　　话音落，只见那紧闭的帷裳突然缓缓掀开。
　　淡绿的衣摆露出，纤细指尖递出一把油纸伞。
　　一位宫女凑上前，与惟裳之下的少女低语几声，随后便接过伞走向男子。
　　“这位大人，这是我家姑娘借您的伞。”
　　男子身旁人替他接过：“多谢。”
　　宫女屈膝，撑伞离开。
　　而男子视线未动，只看向那掀开一角的帷裳之下。
　　少女露出半边侧脸，鬓角沾湿的发丝绕在脸侧，她轻轻望来，如露珠滚落，格外透亮的一双清眸。
　　“大人，下次记得带伞。”
　　男子眼眸微微一动，瞧不出任何神色。
　　身边人也已替他撑起伞：“大人。”
　　男子收回视线。
　　一行人撑伞，从马车前离去。
　　马车内放下帷裳的江稚鱼与他撑伞的身影擦肩而过。
　　那人走入雨幕，踩着石板逐渐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