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今年五十八》挠人胖虎不知愁

9、第 9 章

　　五十八的老太太扶着老腰走出屋子，拽把椅子坐下，看看一边归置东西一边小声嘟囔的大儿媳，再看看脸上表情复杂的两个侄媳妇，只觉得无奈。
　　姑且不去想大伯子怎么就突然脑抽打发了所有能干活的儿孙来帮忙收稻子，这两个侄媳妇的心思却不难猜。
　　案板上包着肉饺子，炉子上卤着猪蹄子，小弟媳切着猪腰子，大盆里养着六条鱼，鸡圈里跑着十只鸡。都是刚刚置办的，不过是割稻子给帮工吃的。
　　不用说，指定是酸了，以为原主前面那几年的抠搜是装穷呢。

　　别人怎么想唐尧并不在意。因为原主的身体实在是亏得太狠了。有什么办法呢，底层老百姓，来钱的路子太少，想攒钱，最先亏的就是自己的嘴。
　　唐尧突然就想起了上辈子带她的师父。那次师父出任务负伤归来，叼着烟说：“这波奖金能拿几百个，挺好。我一直有一个愿望，也不求大富大贵，就希望有一天，能让我妈和我媳妇去菜市场买菜不用问价，问了价不用转身就走。丫头，趁年轻多攒点钱，咱们这行干不了太久。”
　　那时的唐尧孤身一个，才十七岁，还不太懂事，只觉得当时师父笑得特别温柔，就把师父的叮嘱记住了，也把师父的愿望当成了自己的。于是后面的几年里努力工作，努力赚钱，兢兢业业接任务赚奖金。后来房有了，车有了，钱有了，就是人没了。

　　这时第一锅饺子出锅了，老四媳妇捡了一碗先给婆婆端了过来：“娘，饺子好了，你先尝尝，我喊小舅和大伯过来先吃着？”
　　唐尧收起对余额宝的思念，接过碗，说：“去喊吧，捞俩猪蹄，腰花炒了也端上去，让你小舅和大伯都歇歇。对了，给他们烫一壶酒。”
　　老四媳妇答应着去了。
　　唐尧冲一直守着锅台转圈圈的五牛和小福子招招手，带俩孩子回屋吃饺子。
　　老四媳妇看婆婆要回屋，就拿小盆捡了满满一盆饺子送屋里去了，偷偷说：“娘，我拆了一个猪爪子的肉放底下了，热着吃软乎，娘你多吃些。”
　　唐尧：“……”
　　唐尧沉默着扒拉扒拉饺子，挑出一块猪蹄肉给她今天总想偏心一下的小儿媳塞嘴里了。
　　老四媳妇美滋滋吃了，抹抹嘴消灭偷吃证据，出去招呼小舅和大伯过来吃饭。

　　唐尧又夹了两筷子给眼巴巴等饭吃的两个孩子一人一块。
　　两个孩子一口闷，又抬头眼巴巴看着，等奶奶/太太分肉吃。
　　这时炕上睡觉的两个小的也被香醒了，呆呆地坐了起来看着奶奶。
　　唐尧忍不住心酸了一下。这是原主放饭几年的成果，几个孩子都会乖乖等饭吃，不吵不闹不抢。
　　于是，炕沿上四个小孩从大到小排排坐，唐尧轮着喂肉肉。
　　几轮喂下来肉肉就只剩了一块最大的，唐尧就想用筷子把它夹开。原本排在第一个等新一轮的五牛看到，吧嗒吧嗒嘴，不舍道：“没了，奶奶吃！”
　　小福子看到，跟着摇头：“太太吃。”
　　“奶奶吃。”七丫跟着摇头。
　　就连什么都不懂的小六斤都跟着哥哥姐姐们摇头，小奶音脆脆嫩嫩：“奶吃！”
　　唐尧吃到了最后一块猪蹄肉。
　　真香。
　　就是凉了，太筋道，嚼着费劲。
　　唐尧默默抬头缅怀了一下自己牙口齐全的日子，有蹄筋，有脆骨，有……
　　有什么有，快打住，别想了，想多了都是泪！
　　“肉肉没了，吃饺饺吧宝贝们！”唐尧微笑，三个大些的一人一个碗自己吃，六斤喂着吃。

　　堂屋，唐小舅和李大伯碰下酒盅，酒水只略沾了沾嘴唇便端起碗吃饺子，并不怎么碰那盘子爆炒腰花。总共两个腰子，炒出来就那么点儿，一看就全都摆这边了，他想给大姐留一些。
　　一碗饺子下肚，唐小舅憋着气喊人：“四丫过来，你奶爱吃腰花，给你奶奶送一些。”说着拿空碗从自己那边拨了一些。
　　再不给大姐弄一些，树春大伯就要吃光了。不讲究，这么些人呢！

　　看到炒腰花唐尧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一定是大伯子只顾自己吃小弟看不惯了。这个年代大多男人的通病，吃东西先紧着自己来，有剩下的才会分给妻儿。原主刚过门的时候公爹还在，公爹都是自己先吃，放了话两个儿子才能动筷子，婆婆和儿媳只能捡剩下的。分家以后的老头儿原本也想走他爹的老路，被原主连打带哄生生扳了过来。
　　这次的腰花就全都是唐尧的了，几个孩子都嫌有味道，谁都不吃。
　　四丫想等奶奶吃完收拾了碗筷再走，就把妹妹七丫的碗拿过去扒拉剩下的大半个饺子皮吃。
　　唐尧干脆把小盆里剩下的饺子都捡孙女碗里了，说：“都吃了吧，不够的话出去再吃。今天人多，只能一边做一边吃，出去后告诉大伙，得空都先吃着。尤其是你们姐仨，正长身体，饿不得。”
　　“哎，知道了奶奶！”四丫答应着，快速吃完收拾了碗筷就走。外头活儿多，耽搁久了大伯娘要挤兑她娘的。

　　几个孩子吃饱了呆不住，唐尧干脆把五牛七丫小福子打发到院子里玩，自己哄着六斤睡午觉，还没睡着就又坐起来了。
　　外头打起来了。
　　七丫早忘了她娘扒拉她那一茬，出了屋子就跑着去找娘，包包头上的绢花颤颤巍巍的，小铃铛叮叮当当。
　　刚刚过来的大房几个孩子一下子就被吸引了目光。
　　小孩要。七丫不给。
　　小孩哭。七丫看她哭。
　　大人帮着要。七丫不给。
　　小孩抢。七丫哭。五牛抢回来。
　　小孩哭。小孩哥哥抢。五牛反抢。小福子帮着抢。
　　反正一群四五六七岁的打了起来。
　　老二媳妇把五牛和七丫都打哭了。
　　唐尧抱着六斤坐门槛上看着那边一场闹剧朝七丫招手：“七丫过来！”
　　七丫挣脱开她娘的手跑过去抱着奶奶嚎啕大哭。
　　六斤被挤开也没在意，蹲旁边拿小手拍小姐姐的背：“姐，不哭。”

　　孩子们抢东西，拿小孩东西送人，这种事在老家都是很多家庭的一大难题。大人拒绝，要回来。遇见讲究边界感的年轻人还好说，遇见长辈，呵呵。更别说放到现在这个年月了，那是要和亲戚断绝关系的节奏。断亲在老家有什么影响，大概就是过年少走一家亲戚。放到面子大过天打断骨头连着筋的现在呢，那就是名声臭大街家风有问题闺女不好嫁儿子不好娶。
　　唐尧把小孙女搂怀里拍拍背摸摸头，那边一群不尴不尬的大人一个都不看，只对小孙女说：“乖宝闭上眼睛。”
　　七丫拿手背抹了抹眼泪，抽搭着闭眼。
　　唐尧拿梳子把小孙女被抓坏的包包头拆开梳好，合着裁得细细的红黄绿三色布条重新编了两条弯弯翘翘的小辫子，辫梢上绑了两个小铃铛。放到老家大人眼里看着辣眼睛，但小孩子就喜欢这种风格。
　　七丫摸摸小辫子，拽到前面看看，笑了，坐奶奶腿上靠着奶奶摇晃小脑袋听铃铛声。
　　唐尧拿起手边小笸箩招呼六丫：“六丫，把这些个小玩意拿去给弟弟妹妹侄子侄女们分分。”
　　六丫过来拿笸箩，不乐意，朝奶奶嘟嘴。
　　唐尧在六丫手上拍拍，小声哄孙女：“别舍不得，下回货郎来了奶再给你们买新的。”
　　耳背之人的小声，懂的都懂。终于撂下筷子从堂屋里出来的李大伯听得清清楚楚，就知道兄弟媳妇这是在点他呢！货郎来的时候他也在，这是说他舍不得给自家孩子花钱让自家孩子出来抢呢！
　　李大伯很生气，看几个孩子的眼神就不太慈祥，包括他最喜欢的那个重孙。
　　唐尧看都不看大伯子，抱着七丫小声自言自语：“这要是大嫂子还在，我俩非打起来不可。”两个都是护犊子的，当年没少因为孩子干架。
　　李大伯就不敢吱声了。妯娌之间呛呛几句不算什么，可要是大伯子冲弟媳妇大小声那就是事儿了。于是李大伯思考片刻，转身又回去堂屋接着喝他没喝完的酒去了。至于外头这一摊子，就当什么都没看见没听见吧！
　　没事儿了，唐尧就一手抱七丫一手提六斤带两小回屋睡觉去了。

　　一觉睡醒，唐尧瞅瞅炕头上乖乖玩小沙包的七丫和六斤，打个哈欠，坐了起来。
　　看到奶奶醒了，六斤赶紧往奶奶身上爬：“奶，尿尿。”
　　唐尧把小孙子一抄快跑几步出去带人放水，刚到门口就被尿了一身，顿时想哭的心都有了。
　　姐还是个美少女呢，咋就混到这份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