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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彩云见决心 ...

  •   安知若坐在乡下外婆家的竹椅上,指尖划过手机屏幕时,蝉鸣正顺着窗棂爬进屋里。屏幕上是李暮年十分钟前发来的消息。

      【小忧明天飞国外治疗,你在乡下赶不回来,她让我跟你说声抱歉】。

      “嗡”的一声,手机在掌心发烫。安知若猛地从竹椅上站起来,竹椅腿在青石板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惊得院角的芦花鸡扑棱着翅膀飞起来。外婆从灶房探出头:“咋了这是?慌里慌张的。”

      “外婆,我明天能回去吗?”她的声音发颤,手指紧紧攥着手机,指节泛白,“我朋友要走了,我得去送她。”

      “傻孩子。”

      外婆用围裙擦了擦手,“票不是早买好了?后天才有回城里的车。再说这山路难走,夜里哪有车啊。”

      安知若的肩膀垮了下去,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她怎么就忘了,乡下的班车一周只有两趟,她这次来外婆家帮着收麦子,原以为能赶在周末回去,却偏偏错过了李忧离开的时间。

      手机屏幕还亮着,李暮年的消息一条接一条跳出来。

      【她还没醒,但医生说情况在好转】
      【我们在机场给你打视频,让你看看她】
      【她枕头下还压着你送的那只兔子挂件】。

      看到最后一句,安知若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那只兔子挂件是她亲手缝的,去年李忧生日时送的,针脚歪歪扭扭,李忧却宝贝得不行,天天挂在书包上。

      “对不起啊,小忧。”

      她对着手机屏幕喃喃自语,声音哽咽,“我没能去送你。”

      她点开与李忧的聊天框,输入又删除,删了又重输,最后只发了一句:【等你回来,我们还去操场看晚霞,我给你带草莓味的汽水】。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时,她仿佛看到李忧坐在教室后排,对着她笑,眼睛弯成月牙,说“好啊,还要加一包小鱼干”。

      记忆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一下子全涌了上来。

      初一刚开学,她被调皮的男生抢了作业本,是李忧红着脸冲上去,把作业本抢回来塞给她,自己却被男生推得差点摔倒;初二那年冬天,她发烧请假,是李忧每天放学绕远路去她家,把课堂笔记抄得工工整整,字迹娟秀得像打印的;上次她跟刘知夏告白成功,第一个告诉的就是李忧,两人躲在操场的看台下,她紧张得语无伦次,李忧却抓着她的手说“我就知道你们会在一起”。

      那些细碎的、闪着光的日子,全都是李忧的影子。可现在,她要去那么远的地方,隔着万水千山,连一句当面的“再见”都没能说上。

      安知若蹲在院子里,眼泪掉在青石板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外婆走过来,把一件薄外套披在她肩上:“想朋友了?”

      她点点头,把脸埋在膝盖里,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想就打个电话,要不就等回去了再联系。”

      外婆拍了拍她的背,“孩子总要长大,总有要分开的时候。”

      安知若没说话,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分开?她从没想过要和李忧分开。她们说好了要考同一所高中,要做同桌,要一起攒钱去看海……那些约定还没实现,怎么就突然要分开了?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她以为是李暮年发来的机场视频,慌忙掏出来,屏幕上却跳出一条无关紧要的广告。失落像潮水一样将她淹没,她点开通讯录,翻到“刘知夏”的名字——那里只有一串冰冷的号码,没有备注,没有头像,像一根扎在心里的刺。

      分手已经一周了。

      那天在巷口看到他和那个女生在一起后,她躲在家里哭了整整一夜。第二天上学,刘知夏在楼梯口拦住她,眼睛里布满血丝,声音沙哑地说“那是我表妹”,她却像被点燃的炮仗,冲他喊“是不是表妹又怎么样?我们本来就不该在一起”。

      她记得他当时愣住了,眼底的光一点点暗下去,像被风吹灭的烛火。他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她却转身跑了,没敢回头。

      后来在学校里,他们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他坐在第三排,她坐在第五排,中间隔着两排桌椅,却像隔着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她能感觉到他的目光时不时落在她身上,带着愧疚和无措,可她偏过头,假装看不见。

      其实她后悔了。

      冷静下来后,她也想过,刘知夏不是那种会随便和女生亲近的人。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她比谁都清楚,他看似冷淡,其实比谁都笨拙,连跟她告白时都紧张得差点顺拐。

      可骄傲不允许她低头。被误会的委屈,被戳破心思的难堪,还有青春期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扭,像一层厚厚的壳,把她裹得严严实实。

      此刻坐在乡下的院子里,听着远处稻田里的蛙鸣,安知若忽然很想他。想他在她被数学题难住时,会把草稿纸推过来,上面写满清晰的解题步骤;想他在下雨天,会默默把伞往她这边倾斜,自己半边肩膀都淋湿了;想他收到她送的手工钥匙扣时,耳根红透了,却还是别扭地说“挺丑的,但我会带着”。

      这些画面像电影片段一样在脑海里回放,每一个都带着温柔的光晕。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删掉他的联系方式,跟他说“我们不该在一起”,其实不是因为不喜欢了,而是因为太喜欢,所以才受不了一点委屈,才会在误会面前溃不成军。

      手指在屏幕上犹豫了很久,安知若深吸一口气,点开微信的“添加朋友”,输入了那串烂熟于心的号码。申请消息编辑了又改,最后只写了一句:【是我】。

      发送的瞬间,她的心脏像被一只手紧紧攥住,跳得飞快。她盯着屏幕,连呼吸都放轻了,仿佛这样就能快点等到他的回应。

      夕阳把院子里的竹影拉得很长,外婆在灶房里忙碌的声音,远处传来的狗叫声,还有风吹过竹林的沙沙声,都变得格外清晰。安知若坐在竹椅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手机屏幕,生怕错过任何一条消息。

      十分钟过去了,没有动静。

      她安慰自己,他可能在写作业,没看手机。

      半小时过去了,屏幕依旧漆黑一片。

      她又想,或许他在吃饭,手机放在房间里了。
      一个小时过去了,还是没有回应。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外婆喊她吃饭,她摇了摇头说不饿。蚊子嗡嗡地在耳边飞,她却没心思驱赶,只是一遍遍地看着手机屏幕,看着那个“等待对方验证”的提示,心里的期待一点点冷却,像被泼了一盆冷水。

      难道他还在生气?

      还是……他根本就不在乎了?

      那个和他一起回家的女生,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梨涡,看起来那么活泼开朗,不像她,总是那么别扭,那么容易生气。或许,那样的女生才更适合他吧。

      安知若站起身,在院子里漫无目的地走着。乡下的夜晚很安静,只有蛙鸣和虫叫,星星比城里亮得多,密密麻麻地缀在天上,像撒了一把碎钻。她想起以前和刘知夏一起在院子里看星星,他会指着猎户座,给她讲那些星座的故事,她听得昏昏欲睡,他却讲得兴致勃勃。

      “你看,那颗最亮的是天狼星。”

      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少年特有的清朗。

      安知若猛地回过神,身边空荡荡的,只有风吹过稻田的声音。原来又是幻觉。

      她拿出手机,屏幕上依旧没有任何消息。已经快九点了,就算再忙,也该看到消息了吧?

      或许,他早就把她的号码拉黑了。或许,他看到了消息,却故意装作没看见。或许,他已经开始了新的生活,早就把她忘了。

      这些念头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勒得她喘不过气。她走到院门口,望着远处漆黑的山路,心里空落落的,像被挖走了一块。

      夏风带着稻田里的热气吹过来,掀起她的刘海,黏在额头上,带着潮湿的黏腻感。她忽然觉得很烦躁,像有无数只蚂蚁在心里爬。

      她想起那个女生拍着刘知夏胳膊的样子,想起他当时没有躲闪,想起他脸上那抹她从未见过的柔和笑意。那些画面像一把把小锤子,反复敲打着她的心脏,疼得她几乎要落下泪来。

      “算了。”

      她低声对自己说,声音轻得像叹息。

      或许,他们真的不合适。

      他那么好,值得更好的女生,而不是像她这样,敏感又别扭,连一句“我误会你了”都说不出口。

      她点开微信,找到那个还在等待验证的好友申请,手指悬在“撤回”按钮上,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按下了。

      撤回成功的提示弹出时,她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又像是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了下来。

      她转身往屋里走,脚步有些踉跄。外婆还在灯下纳鞋底,看到她红着眼圈,叹了口气:“想通了?”

      安知若点点头,又摇摇头,说不出话来。

      她走到窗边,看着天上的星星,心里默默对自己说:安知若,该向前看了。

      李忧去了国外,她要等她回来;刘知夏……就当是一场青春里的阵雨吧,下过了,就该放晴了。

      她拿出手机,给李暮年发了条消息。

      【替我跟小忧说,我等她,等她回来我们就去看海】。

      然后,她点开与刘知夏的通话记录,按下了“删除”。

      做完这一切,她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趴在窗台上,任由眼泪无声地滑落。窗外的蝉鸣还在继续,夏风带着燥热的气息,吹得院子里的竹椅轻轻摇晃,像在为一场无疾而终的暗恋,唱着无声的挽歌。

      而此刻的城里,刘知夏刚结束培训班的晚自习。他从抽屉里拿出手机,屏幕亮起时,才发现上面有一条微信消息提示,显示“对方撤回了一条好友申请”。

      他的心猛地一跳,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安知若。

      今天下午的物理竞赛集训延长了时间,手机一直静音放在包里,他根本没看到消息。

      他慌忙点开“新朋友”,那里空空如也,只有系统提示的“对方已撤回”。

      “知夏,走了。”

      同桌拍了拍他的肩膀。

      刘知夏没动,手指死死攥着手机,指节泛白。他一遍遍地刷新页面,希望能看到那条被撤回的消息重新出现,可屏幕始终空荡荡的。

      是她吗?

      一定是她。

      她是不是想通了?是不是想跟他解释?是不是……还喜欢着他?

      无数个念头在脑海里盘旋,让他心慌意乱。他抓起书包,几乎是冲出了教室,一路狂奔着往家跑。晚风吹起他的校服外套,像一只展翅的鸟,却带不起他沉重的心跳。

      他跑到家,连鞋都没换,就打开电脑,翻出以前和安知若的聊天记录,试图找到一点蛛丝马迹。鼠标划过屏幕,那些带着笑脸的表情包,那些叽叽喳喳的日常,此刻都变成了扎心的针。

      他怎么就没早点看手机?

      他怎么就没多等一会儿?

      他拿出手机,颤抖着手,给安知若的号码发了条短信。

      【是你吗?我刚才没看到消息,你再加我一次好不好?】

      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他却没有丝毫轻松,反而更加焦躁。他知道,安知若那个别扭的性子,撤回了就绝不会再发第二次。

      窗外的霓虹灯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刘知夏靠在墙上,看着手机屏幕,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又闷又疼。

      他想起安知若在巷口红着的眼眶,想起她冲他喊“我们本来就不该在一起”时的决绝,想起她转身跑开时的背影……原来那时候,她就已经在跟他告别了。

      而他,却因为一时的骄傲和笨拙,没能抓住她。

      乡下的院子里,安知若的手机在桌上震动了一下,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她瞥了一眼,没看清内容,就随手按灭了屏幕。

      她走到床边,躺下,望着天花板。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墙上投下树枝的影子,像一幅晃动的画。

      她告诉自己,没什么大不了的。

      青春里总有错过和遗憾,就像李忧要去国外,就像她和刘知夏走到了尽头。但生活还要继续,太阳明天依旧会升起,她还要等李忧回来,还要去实现那些未完成的约定。

      只是,为什么心里会这么疼呢?

      疼得像是被人用手紧紧攥住,连呼吸都带着苦涩的味道。

      她闭上眼睛,眼角的泪无声地滑落,浸湿了枕巾。窗外的夏风还在吹,带着燥热的气息,吹过院子里的竹林,吹过远处的稻田,吹过两个少年少女心里,那片刚刚开始就已结束的荒芜。

      有些告别,注定是悄无声息的。就像安知若撤回的好友申请,就像刘知夏迟到的短信,最终都消散在燥热的夏夜里,只留下满心的遗憾,和一句没能说出口的“我还喜欢你”。

      刘知夏,或许你我的抉择本就是错误的。

      稚嫩的喜欢,不成熟的举动。

      你我皆荒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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