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生花》淮昔夕

24、危险

　　高照关上了房门守在暗道外。
　　大堂里那老人还在擦着桌子，抹布与桌面的摩擦声在静谧空间内格外刺耳。
　　“哗!”巨大的声响，刚关上的窗户被撞了个粉碎，木棱与窗纸散了一地。
　　高照闻声迅速转头，见一黑衣人落在地上，一把通体漆黑暗沉吸光的匕首被握着按在地上。
　　黑衣人并未停留，只撑地一瞬便起身破门而出。
　　瞬息间，黑衣人便绕过了老人闪身到了酒楼大门。
　　鬼步!
　　左使!
　　高照立即确认他的身份，鬼步加上那把黑刃足以证明他的身份。
　　域主竟派了左使来此。
　　高照虽潜伏在域中并且已经身处高位，是域主、左右护法之下唯四之一。
　　但他其实不清楚域主和左右护法在做什么，有些人和势力往来的信件他是接触不到的。
　　与风花雪三人共事近一年，他看出了另外三人身份也不简单。
　　域主将他们放在同一个位置就是为了更好的监视。
　　于是高照在域中一直兢兢业业，尽力不被抓住把柄。
　　但这一次，他还是暴露了。
　　“咚!”又一人从那扇破窗落进屋内。
　　来人落地是踩得极重，整个酒楼都要跟着抖三抖，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不似七才那边飘逸轻盈。
　　他抬头环视一圈，七才早就跑得没了踪影，倒是有个人：“月，宫主，你是七才舍弃下来拖住我的吗？让我试试你的深浅。”
　　他起身，身高九尺，双手各持一根青纹盘龙棍，直指高照。
　　高照从未见过此人，但从他腰间一缕青灰游隼也能认出来，他是皇帝身边十位大内高手之首——汪止行。
　　整个安国仅有十个人如此着装，青灰游隼是他们身份的象征。
　　那对青纹盘龙棍想来也是御赐之物。
　　“圣上允许你们江湖人做生意，但不允许你们跳脚碍眼!”话音落，棍风至。
　　高照瞬间后撤出逃，他从未想过要和汪止行对上哪怕一招。
　　因为他知道，只需一招。
　　高云升摁了下墙面凸起的砖块，那面墙又旋转出一条缝来，让他能够出去。
　　外面空无一人，只有破碎的大门和窗子，以及满地杂乱。
　　一个刻着“照”字的玉佩混在各种碎片里，高云升捡起来又捏碎。
　　「危险」
　　玉佩里的字条上竟是这两个字。
　　这是遇到了极度危险的人，他去引开，之后汇合的意思。
　　既已如此，高云升便先回了山上村子里。
　　幽暗里，宁悠清靠在床柱上，手缩在袖口里，无声地摸索着那卷字条。
　　虽然有笔墨浸透纸张留下的痕迹，但他始终摸不出来上面写的究竟是什么。
　　蛇缠着他的身体绕来绕去，此时无人，倒能放任它活动一番。
　　夜已深了，高云升还没回来。
　　不得不说，宁悠清有些着急了，这次中毒太出乎他的意料，有种失控感萦绕心头。
　　高云升是跟着盲女们的队伍回村的。
　　山中气候好，夜幕降临时，竟有无数萤火虫翩翩飞舞!
　　如星星般耀眼，缠绕着汇成河流。
　　“它们怎么都像那个方向去？”
　　都问出口了，高云升才猛然想起，身边人都是盲人，看不见就不说了，还听不懂他说话。
　　还是得跟上去，自己亲眼见的才分明。
　　林子越走越深，脚下连踩脚的地方都没有了，幸好还有萤火虫的光，引着他前进。
　　翻开宽大的叶子，惊走各种小虫子，高云升一脚踩在它们聚集的地方却是一滑，身子往下坠了许多，要不是植物经络拽住了，只怕他已经掉了下去。
　　那竟是一道万丈断崖，遮掩在丛林深处，稍不注意踩空落下去便是万劫不复!
　　萤火虫的目的地就是这深崖底，拼着力气闪着光飞来，熄灭，坠入深崖之中。
　　高云升就在崖边注视着它们被吸引着覆灭，许久，直到天色将明，萤火虫散去。
　　他不是喜欢看这样的场面，而是那崖底似乎对他也有着难以抗拒的吸引力，吸引着他奔赴深渊。
　　但这份吸引力并不强烈，只让他在这里坐了一夜。
　　那下面绝对有什么东西，他却不敢深思，脑子清醒后急匆匆地回了村子。
　　清晨的村子已经开始了一天的忙碌，盲女们往板车上装东西，老人小孩都在编制竹制品。
　　山下的小城没剩多少人，他们的东西很难卖出去了，但村里人不清楚外界的变化，只能按以往的经验生活。
　　高云升急行到婆婆家门口，向里张望：“施淮安!施淮安？”
　　屋子里没有人。
　　他的眼睛还没好能去哪呢？
　　他向后一转，正对上一双空茫的眼睛，那双眼里无神，却倒影着自己。
　　原来他这么着急。
　　高云升擦了擦额头上刚冒出的汗，牵着宁悠清进了屋内。
　　“涂药了吗？”
　　“还没。”
　　高云升拿起被婆婆放在床脚的罐子，打开来。
　　“这药有些奇怪，昨天敷过后能短暂看见一些轮廓，但很快就又完全看不见了。婆婆似乎发现了一些问题，但我不知道是什么。”
　　听了他的话，高云升手顿住了，不知道该不该继续上药。
　　按高照的描述，并没有出现施淮安这种情况。
　　“昨天遇到了一点事，不知高照今天能不能回来，等他回来我去问问。”
　　“继续帮我涂吧，好歹能看见一点。”宁悠清笑笑，拽了他的手。
　　宁悠清回屋子里本就是来涂药的，他想知道七才传给他的那份纸条里究竟写了什么。
　　“半个时辰，我帮你看着。”高云升又撕下一段布条，帮他绑住眼睛。
　　下山了一趟衣服没买到，幸好随身还带了一套，不然得撕没了。
　　高云升一直守在宁悠清身边，却不说话，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宁悠清是趁着他出去打水时勉强看清了纸条里的内容。
　　「月是高令的人，蓝部族在瘴毒里无法进入。」
　　这行下面还补了几个潦草的字迹：「汪止行已至」。
　　汪止行的速度竟这般快，已经追到这里来了!
　　得让高云升快点行动了，七才拖不住他多久。
　　汪止行不是会为了滑不留手的蛇而忘记主要任务的人。
　　他很快就会找来!
　　纸条被揉搓成一团塞回袖子里，宁悠清眼前再次暗下去，这让他有些急躁。
　　大内高手的能力他见识过，那一次对上的虽不是汪止行，但也废了他半边身体，修养了好久才能再次行动。
　　虽然那时的他还很弱小，但这次对上的是大内高手之首的汪止行，宁悠清也只在全盛时有把握杀了他。
　　暗杀将就一击毙命，对上汪止行这样的人，若一招杀不了他便很难再有机会了。
　　宁悠清愁眉不展，思来想去只有快点进去蓝部族这一个方法了。
　　高云升不惧毒，蓝部族周围环绕的瘴毒对他来说都是小意思，而自己只要想办法让他带着进去就行。
　　跟了这一路，想必有点效果。
　　很快，高云升打水回来了，帮他洗去脸上干涸的药泥：“高照遇到的人很危险，明日你敷过药之后我们就走，无论他回没回来。”
　　“我进山里去探路，你就待在屋子里不要出去，我会回来。”
　　“好。”宁悠清握了一下他的手，终究没有抓牢。
　　山中鸟叫虫鸣声不绝于耳，高云升又去了一天一夜还未回来。
　　宁悠清洗去眼上的药泥，发现这一次看见的景物与从前并无区别，似乎是恢复了。
　　高云升回来了，半边身子都是泥，像在泥地里滚过。
　　他把手中一枚刻着“云”字的玉牌挂在房梁上，脚步一刻不停：“快走，我知道蓝部族在哪了，咳咳，昨夜里我在山上遇到一个人，我们快走免得又和他碰上。”
　　他遇到的人是汪止行，青纹盘龙棍合成一长棍，攻击来时带着排山倒海的起势。
　　高云升硬接了一击，差点被打到那道山崖下，但也是在那和汪止行错过，才让他多停了一夜才回来。
　　“哥你受伤了？”
　　“没事，被震了一下。”
　　乘轻功跨过一道断崖，越往深山处雾气越浓，高云升沿着树干上的标记寻路。
　　山里方向太难辨认，除了做上标记很难判断自己走的是不是正确的道路。
　　“眼睛有影响吗？”
　　雾气太浓了，高云升总觉得有点像那溶洞里水面上的雾气。
　　“没事，这和水上的雾不一样。”
　　这里盘踞的毒物很多，蛇蝎，蜈蚣，蟾蜍等无处不在，植物也都身怀剧毒。
　　雾却只是普通水雾。
　　“再往里走就有瘴毒了，把面巾戴上。”
　　宁悠清戴上面巾遮住自己的下半张脸只露出口鼻。
　　他突然想起，这副模样与高云升见过一面，在盟主府的时候，夜探倚风居。
　　果然，高云升回头看向他时顿了顿，还抓住了他的手腕。
　　他发现了？
　　高云升提醒了人戴面巾，回身检查时，却发现他双眼通红，可能是因为刺激，蓄了一眶泪。
　　怎么问他有没有影响还说没事。
　　“跟紧我。”
　　再往前走便是沼泽，终于没了遮天蔽日的大树，也没了垂到地上的石斛寄生，眼前一下就亮了起来!
　　可惜又被升腾的黄绿色气体遮盖了。
　　“这就是瘴气，竟是能看见的？”
　　宁悠清停了一步，被高云升拽了一下：“可能有腐蚀性，快点穿过去。”
　　这的毒虫不会主动攻击人，是要快速穿过这层瘴毒，不会有太大危险。
　　昨天高云升已经进去探过，很安全。
　　但事实上总有意外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