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生花》淮昔夕

95、迷醉

　　继续往前是最后一幅壁画，相比于之前，这一幅的色彩更加暗沉，营造了低迷失落的氛围。

　　“他们离开了故地。”

　　画面中，那座原本悬浮于水面上用来朝拜蛊神的高塔正在下沉，逐渐被水淹没，顺着水纹方向，逐渐远离。

　　他们搭乘着这座塔，操控着蛊虫，去了远方。

　　“原来这真的是那座塔啊，地下水域竟这般通达，能从北地直达荆蛮。他们也真是大胆，仅因一句蛊神的指示便敢这么做，不怕全族人都死在水下吗？”

　　相比于宁悠清的猜疑思考，高云升想到的却是另一件事。

　　“蓝姨说只要我能便能随意把塔带往任何地方，原来不是随口说说的。”

　　宁悠清侧目：“你也挺大胆，一脉相承了。”

　　高云升嘻嘻笑着：“你和我一起去。”

　　“好啊。”

　　“唔，或许我们可以做一个类似的东西，他们用塔我们就用别的。反正最后你可能成为通缉犯，到时候出行就靠这个了。”

　　“谁能通缉我，换张脸的事。”

　　高云升大惊，他竟忘了这事：“那我怎么办，我和你一起干，到时候被通缉的岂不是我！”

　　“别怕，也给你换。”宁悠清轻轻抚摸他的脸，“长得很好，或许你扮成女孩也别有一番滋味。”

　　过去的故事看完了，神宫第九层绘制了一整圈的壁画，但只有半圈有内容，另一半全是一些无意义的神像，两人也不信神自然没什么好看的。

　　“唉，这些壁画记录的故事太像古老的神话，感觉能信的不多，比如最初的蛊母是如何出现的？「长生花」究竟对雌蛊有什么影响，为何会让部分人失去控蛊的能力？还有新的雌蛊是如何诞生的，感觉就和最初的蛊母一样突然就出现了，难道真的有蛊神？这些太难以理解了。”

　　二人皆是摇头，想不出来便不再想，也许那些古老的过去根本没有被真实地记载。

　　在壁画的结尾后，有一处高台，那上面放着一个令人眼熟的东西。

　　冰晶棺。

　　他们刚在壁画中看到过的，用来存放被种下「长生花」那一任圣女的冰晶棺。

　　“上去看看。”

　　二人同时施展轻功，落在冰晶棺上。

　　这副棺椁不仅是看起来晶莹剔透犹如冰晶，它实际上就是冰晶。

　　只是靠近便能感受它外放的寒气，脚踏上之后更是感觉寒气从脚底升起直达天灵。

　　“好冷啊，霜儿，你身体还没好，我抱着你？”

　　宁悠清没有搭理他，俯身一掌打碎了棺盖。

　　“霜儿！”高云升不再多言，一把捞起了他的身体，“她身上有长生花！你不能因为下来之后没遇上蛊虫就这么肆意妄为！”

　　“她，还活着。”

　　“什么！”高云升有些失神，“这，多久了？你说她有意识吗？”

　　圣女的身体并未腐坏，她依旧维持着“生前”的样貌，看起来是六十多岁的样子，长发中参杂着几缕白发，面上、手上的皱纹依旧那么鲜活，仿若只是睡着。

　　这画面却激得两人背后发冷，这样的长生，若是有意识，该有多绝望。

　　宁悠清攥紧了高云升的手：“我猜测，「长生花」的寄生也和雌蛊一样有极高的选择性，不是任何人都会成为它的母体。你的父亲身中「长生花」已有将近二十年，而他的身边常围绕着很多人，高雷，贴身的暗卫，甚至你都曾近身侍奉过，他们和你都没事。所以，他才会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不仅是因为你对我的特殊，还有我的新身份——蛊人，我是最大可能被寄生的人，所以他才会如此顺从地跟随我的计划走。”

　　“那……”高云升犹疑着，他想带着宁悠清走，但又不太确定。

　　“放松，我不会，因为已经到开花的点了，我依然没事。”

　　「长生花」开花的时间，日出之时。

　　他们看见那具身体上缓慢地绽放出粉嫩的肉花，长条状的花瓣颤抖着伸展出，蔓延到冰晶棺之外。

　　这副场景有些恶心，又令人迷醉。

　　空气中仿佛又看不见又极具传染力的孢子黏稠地附着在他们的皮肤上，很不舒服。

　　高云升难受地抖抖身体，迫不及待地跳下去，把宁悠清放在地面上。

　　“真的吗？”

　　“嗯。”宁悠清肯定地应答，“并且我猜测这副冰晶棺应该有隔绝「长生花」传播的作用，高庄主他们当初进入时很可能也打开了这副棺椁，且恰好遇到开花时，才会被寄生。”

　　高令可能就是倒霉到，三个人中只有他的身体条件时宜「长生花」寄生。

　　而放才在打碎棺椁之前，宁悠清已经看到了那逐渐冒芽的肉花，因为这，他突然有了新的猜想。

　　“我想，当初的他们应该已经发现了「长生花」的选择性传播的特性，所以才会打造这副水晶棺，并驱逐那些所谓被蛊神舍弃的族人。那些人之所以失去对蛊虫的操控力，极可能是因为被「长生花」寄生了，「长生花」与雌蛊具有相斥性，与其他蛊虫可能也有，所以才让他们看起来像是被舍弃了，而当时新任的大祭司驱逐他们只是不想他们身体里的种子继续传播给其他族人。”

　　“好有道理。”高云升赞道。

　　但这些终归只是猜测，就算是从这里乘塔离去的蓝氏族一脉，古籍里关于「长生花」的记载也是错误的，或者说是与他们在看过这里的壁画之后的推测相悖的。

　　古籍中记载「长生花」为雌蛊服务，让人体长久地保持生机，直到新的适宜雌蛊寄生的躯体诞生，且在母体沉眠后不会再开花，但如今他们亲眼看见这具沉眠不知多久的身体依然能在日出时开出肉花。

　　但壁画中所述，却又与这完全不同，「长生花」只会抑制雌蛊，折磨人体，甚至有极强的传染性。

　　古老的旧事可能真的难以明了了。

　　高云升走几步捡起千机棍，随手耍几下，问道：“这里怎么办？冰晶棺碎了，她身上的肉花会长出去吗？”

　　“先烧了吧，不论她有没有意识，该给她一个解脱了。”

　　如果有意识，不知道她该有多痛苦。

　　如今他们也能明白高令的恐惧，但高云升还是不明白他的想法，利用宁悠清强迫他寻找解法，这有什么必要，他不明白。

　　还好，这「长生花」挑嘴得很。

　　火光大起，他们看着「长生花」的“花瓣”卷曲、萎缩、堙灭，但这只是源头而已，高令还有当初被驱逐出去的人，世上还在传播的「长生花」不知凡几。

　　“已经过去一整夜了啊，饿不饿，我带了干粮进来。”

　　“不要。”宁悠清直接跳到他的背上，“背我出去，时间差不多了。青鸟放在第七层就好。”

　　“好。”

　　宁悠清把头靠在高云升肩上，他的头还有些晕，靠在背上有点迷糊了。

　　高云升没再说话，也没有问他为何想到了那么多还要打碎水晶棺进行试探。

　　宁悠清似乎始终有些不安，即使他说了很多次爱他。

　　“哇，好猛啊！”

　　两道披着黑袍的身影在雪地间快速穿梭，速度快到只剩残影，眼力不好的人连这道残影都捕捉不到。

　　夸张赞叹出声的正是奉容，他与晓筱同行惯了，最喜欢与她说这些：“百花谷不愧是大门派啊，一点不带虚的，不像那什么天刀门，取个威武霸气的名字，结果你杀了他们那么多人，还是动都不敢动一下的。你刚看到没有，那百花谷的长老直接飞出三根长针，一下就掀开了碧水山庄那什么冥冥长老的头帘，还在她那张大脸上留下了三朵小红花！哈哈哈哈哈，你看那冥冥长老的表情没有，好搞笑！我敢打赌，那百花谷的仇云汐绝对知道那一堆是碧水山庄的人，他们老对手了！”

　　“行了，快点办事，若是域主出来看到你在这笑，你就完了！”

　　“啊，对，快到时间了。但也不能光罚我啊，他们动作也那么慢，还有两个门派没搅和呢！”

　　“他们动作慢，但是没有像你一样话多还笑那么大声，刚才纪灵从我们身边经过还白了你一眼。”晓筱面无表情地打击他。

　　“什么！纪灵，他那嘴都张不开的人还敢白我？这事上他一点用处都没有，不该先找面镜子白自己几眼吗？这事儿完了我要找域主好好训练训练他，等着吧！”

　　“行了，快点吧。”晓筱催促着，自己先加快了脚步。

　　“行吧，那我先闭嘴思考一下等会怎么激他们，外面那么热闹，还能端坐深洞，这怎么可以呢？”

　　纪灵绕过二人之后，身法极快，借着雪划到低处，从后面接近那个半蹲着的黑影。

　　正当他单膝跪地要行礼时，被一只冰凉的手捂住嘴。

　　七才正在凝神听着身下这处雪洞中细微的声音。

　　“外面闹腾起来了，域的动作真快，昨日云升才和域主到达这里吧，双线进行真够果决的。”

　　“是……”

　　“庄主，天亮了。”

　　“烧吧。”

　　“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