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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P-雨霁初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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裕城的雨总是下得突然,突如其来的大雨让上午第二节体育课改成心理课。
“欸,有人知道吗,我们班要转来一个新学生!”不知道是谁冲进教室爆料,其他人都纷纷围上去。
“真假的?男的女的?”
“男的啊,不过我看那男的长得还可以吧。”
“你确定是我们班吗?”
“我看不一定,上次就有一个期中考完转过来的,还不是待了没几个星期就去别的班了。”
……
周围嘈杂的声音一时间愈演愈烈,夏宴就趴着的姿势翻了个身,刚刚沉下去的睡意马上被另一个人摇醒。
“醒醒,要上课了。”方灼言一屁股坐在他旁边,拧开矿泉水闷了一口,转头就看见夏宴眉心微蹙,看着颇有山雨欲来之势。
方灼言:“……”他光速双手合十:“我错了哥,下次还敢。”
夏宴没说什么,只是起身拿着杯子将咖啡粉包拆开倒进去,趁着打铃前两分钟泡了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
他拿着铁质勺子搅动了两圈喝下去,放下杯子再抬头的时候看见授课PPT上的几个非常有设计感的大字。
[人格们的讨论会]
外面的雨声又突然小了一些,心理老师开始播放课前导入视频,他盯着看了几秒,旁边方灼言先笑道:“你八百年不听一次心理课,今天这是怎么了?”
夏宴言简意赅:“困。”
他没说昨天晚上又失眠了,不然方灼言又要抓着他问东问西。
视频里正在介绍各种各样的人格和一些精神疾病,其中夹杂着由某些猎奇病症而引发的惊讶讨论声。
“回避型依恋是一种情感模式,源于对亲密关系的恐惧。他们渴望亲密,又害怕受伤。典型表现是极度独立、疏离,难以信任和依赖他人,在关系升温时选择退缩。这并非冷漠,而是其特有的自我保护……”
夏宴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思绪渐渐浮在半空,他难得有这样的时刻。
“笃笃笃”
敲门声响起,啪塔一声,思绪落回原地,他向门口看去,班主任旁边站着一个男生,很瘦很白,下颚和唇角还带着纱布包着的伤口,站在雨幕之中,眼睛下垂很好看,但心情看起来不佳,夏宴身为跟着父亲在娱乐圈待过的星二代,觉得对方有一种忧郁文艺片里男主角的气质。
窸窸窣窣的讨论声在班里蔓延开,夏宴盯着班主任和心理老师进行一番寒暄交接,接着班主任将那个男生领进来,领到他和方灼言之间的那张空桌子旁。这个空桌子还是班主任当初为了防止方灼言骚扰夏宴特意排的。
“夏宴,”班主任是一个瘦瘦高高的女老师,平时看着很严肃,笑起来的时候有时候又很温柔,她对夏宴说:“这个是新转来的同学,你们俩旁边恰好没有人坐,先让他坐在这里。”紧接着她又补充了一句:“方灼言就算了你靠谱一点,多带带新同学啊。”
方灼言在旁边听着颇为不屑,老师眼中靠谱的人就是学术要求极严苛、不说话时贼冷、说话时更冷,平时还经常嘴毒的人。让他带新同学?
其实方灼言想得没错,夏宴对于带新同学这件事并没有什么兴趣,雨声在教室外面绵延不绝,PPT的讲解声此时甚至有点吵。
他抬眸,那张很疏离有很漂亮忧郁的脸撞入视线,他沉吟半晌,最终点了头:“好。”
方灼言运筹帷幄的一口水差点喷出来,用看盘古开天辟地一样的眼神看着他。
视频在这时播完,那个男生把书包放下,班主任交代完就回办公室了,他把笔盒和新领的课本摆好放在桌上。
夏宴鬼使神差地朝他的课本上瞥了一眼,看见了他的名字。
[范煜琛]
是阳光下的珍宝。
能从清秀的字迹看出来笔力遒劲,透出一股和他的长相很不相符的坚韧。
他上过电视剧,一般来说没人能在跟他做同桌的时候不先和他打招呼。范煜琛却像是根本不想和他说话一样。
下课铃一敲就有人走到范煜琛的桌前,来人瞧了瞧桌面,“你好啊,”范煜琛抬头,看见一个很洒脱的笑容:“我叫林蔚山,是副班长。你要不要先来看一下你的值日区?”
范煜琛点点头:“好。”随后接过值日表。
“我们学校的值日制度是每个班都会有固定的一个星期打扫学校的某些区域,每个人被分配到的区域也不一样。”林蔚山介绍道:“你来的比较晚,学校还剩一块花地只分配了三个人,你过去就正好,怎么样?”
他没什么犹豫就点了下头,在表格上写上自己的名字。
“OK。”林蔚山拿出另外一张表,“不过另外一个你可能要辛苦一点儿,因为周五的扫地只有两个人,我们规定扫地要有四个人,所以你来得晚了就要周五留下来扫地再回家。”
“好,我没问题。”范煜琛终于说了第一句话,声音很低,但音色很有柔和的书卷气,和夏宴几次三番被吐槽的锋利完全相反。
林蔚山对完表格,拿着粘到前面的黑板旁边。范煜琛拿出一张纸,跑去前面把课表抄了下来。
心理课之后是语文课,像夏宴这个班向来都是不爱听语文课的。范煜琛刚刚来这个班,是为数不多的认真准备语文课的那个流派。
夏宴属于中立派,他不喜欢参与事情,也不喜欢询问事情,与他无关的事情他基本都不感兴趣。
上语文课对于高二(1)班来说就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讲台下面的说话传纸条之类一样不少,其中也不乏睡觉的。
上面在讲着无聊的文言文,因为是课外的,所以也没几个人听,大多都是背完了就算。范煜琛拿着课外资料听得很认真,好像到目前他做什么都很认真。
“……徐孺下陈蕃之榻。雄州雾列,俊采星驰……”
方灼言向来自来熟,他传出去一张条,哎哟了一声,碰了碰范煜琛的胳膊,夏宴跟着看过去,“范煜琛,把笔记借我抄抄呗?”
他点头说好,把笔记挪过去,三个颜色分清主次,实词虚词分开记,古今异义也分开记,句子固定搭配单独辟出一个框。
“蛙趣,”方灼言这个杂乱派拿到资料先感叹了一下,“真能记啊,反光那么强。”
范煜琛没说话,只是虚笑了一下,随机又坐正了一点。
“范煜琛,你起来翻译一下。”语文老师敲着白板上的一行字。
他愣了一下,马上站起来,就在夏宴不动声色把资料推过去的同一时间,他听到范煜琛回答:“天高地远,深深感到宇宙的无穷;欢乐逝去悲哀袭来,明白兴衰都有定数。”
夏宴有些意外,随后又悄无声息地把资料收回去。
语文老师满意地让他坐下,随后抱着臂说道:“有些人啊,小动作做多了就够了,不要影响新同学学习,我就不点名了。”
一阵憋笑声传出来,班里的人分明都看向了方灼言。
“老师你不要欺负方灼言了,”有一个女生说:“他是社交悍匪。”
嬉笑声中,夏宴听到范煜琛对方灼言说:“对不起啊,我动作太大都被老师看到了。”
方灼言显然已经习惯了,害了一声摆摆手:“没事儿,跟你有什么关系,明明是她自己火眼金睛。”
连续两节语文课过去就是吃午饭的时间,一瞬间班内的学生鱼贯而出,只留下范煜琛和夏宴两个人。
“同学,”范煜琛先开了口,他看着夏宴问:“我能问一下我们班的书柜哪一个是能放书的吗?”
夏宴清完抽屉里的东西,看了他一眼回答道:“教室外面那个大书柜。”
他点点头,抱着一叠书刚准备离开教室时,夏宴突然又补了一句:“不过现在外面没有多余的柜子,我的柜子还空着不用,你想用可以用。”
对方大概没料想到夏宴是这么“热心”的人,开口时仍然带着犹豫:“好,谢谢你。”
刚转过来教材也有些不一样,范煜琛要补的东西很多,他放了很久才放完,转身右拐往尚云楼的方向去了。
夏宴一直到他离开才去校门口领饭。一般的学生在被送饭的时候都很高兴,唯独夏宴没什么表情。
在看到校门口站着一个不一样的身影时,他向来冷淡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痕,露出些惊讶:“妈,你怎么来了?”
带着口罩和帽子的女人裹着粉色大衣,弯着笑的眉眼很温柔,“给你惊喜啊,来,今天吃这个。”
她隔着校门把饭盒递过去,夏宴双手接住,夏宴每天都会吃这个饭盒,今天的格外烫些。
“我走了,你自己带回教室慢慢吃,吃完了给家里发消息,家里的阿姨会来拿的。”女人朝他挥挥手,上车,车开远。
他把饭盒提着回教室,鼓动的心脏像一阵一阵刮过来的大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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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煜琛一路来到心理办公室,里面坐着的是心理老师。
“煜琛来啦?快来坐着吃。”心理老师的脸有些圆圆的,但发型跟妆容都很精致,戴着一副圆框眼镜,细看下来眉眼间和范煜琛有些相似。
“谢谢……姑姑。”范煜琛还在适应这个称呼,眼前的姑姑很温柔,但又让他想起前几天在姑姑姑父之间爆发的那次争吵。
吃着吃着,范煜琛突然说:“姑姑,我还是想去奶奶家住,我在哪里比较好。”
心理老师没说话,他继续吃着,最后听到她说:“好,那我去给你申请一下宿舍,等你休息了,我们把你的东西都搬去奶奶家。”
范煜琛夹了一筷子的苦瓜炒鸡蛋,鸡蛋掉下来,只剩苦瓜了,有点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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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课是两节物理两节政治,范煜琛前两天淋了雨,脑袋有些昏,第三节课下课的时候,他在半梦半醒之间听见玻璃碎裂的声音,随后他旁边的凳子挪动了一下,凳子的主人离开了。
上课时,方灼言将他推醒,“你们这一个两个睡觉的没我可怎么办呀。”范煜琛勉强笑了一下,于是得到方灼言都锐评:“脸色这么差别笑了吧哥?”他还没醒过神,又听见方灼言问他:“欸,你这么快就知道学校医务室在哪里了?”
一股疑惑升起来,他的视线清明时,看见桌子前放着一盒感冒灵,然后听见旁边夏宴的声音:“我顺便买的,防传染。”
范煜琛咽了一下口水,感觉喉咙很干:“谢谢你,不好意思添麻烦了。”
他注意到夏宴骨节分明的手指上缠着一个创可贴,之前桌上那个很显眼的玻璃杯不见了。
夏宴没有应答,听见这句话的时候心底没来由地冒出烦躁来,这么人怎么老是在道歉?为什么他们都这么喜欢道歉?
母亲的笑脸刻印在心里挥之不去,夏宴不能将这份烦躁露在外面,于是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笑:“没事,我也只是顺路而已。”
大雨好像已经停了很久,这次又下起不痛不痒的小雨。范煜琛直觉对方因为他这句话心情更差了,于是主动提出:“要不我们加个联系方式吧?我把药钱转给你。”
“好。”夏宴没再拒绝,倒是意外问他:“你还会带手机来上学?”
方灼言也意外,露出找到同类的笑容:“看不出来啊范同学,深藏功与名!”
范煜琛扯出一个笑容,没说这个是兼职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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