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男，但诡界万人迷》qiu宝

2、地狱观光团

　　男人拽着魏奕的手腕，在黑暗中一路狂奔。

　　魏奕感觉自己像个被拖行的麻袋，肺里火辣辣地疼，耳边是令人头皮发炸的窸窣声和远处那蓝裙怪物不甘的尖啸。

　　就在魏奕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散架时，男人猛地拐进一个不起眼的、挂着破旧油画的角落，抬手在画框边缘某个地方用力一按。

　　“咔哒”一声轻响，旁边看似严丝合缝的墙壁，竟然滑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一股混杂着劣质烟草味和微弱消毒水味的气息扑面而来。

　　男人毫不犹豫地把魏奕塞了进去，自己紧随其后闪入，墙壁在他身后迅速合拢，隔绝了外面粘稠的黑暗。

　　魏奕腿一软，直接跪坐在地，大口喘着粗气，眼前阵阵发黑。

　　这是安全了？

　　他这才看清所在的地方——

　　一个相对宽敞、由几个房间打通改造的空间。墙壁上同样布满陈旧的污渍和加固的木板，但多了些生活痕迹，几张破旧的沙发、一个冒着微弱火苗的简陋铁桶炉子、散落在地上的睡袋和背包。

　　大约有七八个人分散在各处，此刻全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刚闯入的两人身上，眼神里有惊讶，有审视，但更多的是对男人的敬畏。

　　男人仿佛没看到这些目光。

　　他松开魏奕的手腕，后者白皙的皮肤上赫然留下了一圈清晰的红痕。

　　就在魏奕以为这位大佬会直接找个角落当蘑菇时，男人却做了一个让所有人眼珠子差点掉下来的动作——

　　他顺手，极其自然地，在魏奕那颗因为狂奔而乱糟糟的脑袋上揉了一把。

　　动作算不上温柔，甚至有点粗鲁，像在确认一个刚捡回来的、不太听话的小动物是否健康活跃。

　　但就是这个动作，让整个安全区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连炉子里燃烧的木柴发出的噼啪声都显得格外刺耳。

　　魏奕被揉得一个趔趄，懵了：？？？

　　哥们几个意思？这算安抚他还是拿他泄愤？

　　男人完全无视了周围石化的众人和魏奕懵逼的眼神，他抬眼扫视了一圈，目光在几个看似领头的人身上短暂停留，声音依旧是那种缺乏起伏的冷调。

　　“新人交给你们了。”

　　说完，他径直走向房间最深处、光线最暗的一个角落，那里铺着个干净的睡袋。

　　他背对着众人坐下，拉低帽檐，将整个上半身都隐没在阴影里，像一尊与黑暗融为一体的雕塑。

　　男人一“消失”，安全区里凝固的空气才猛地活了过来。

　　难以置信的窃窃私语瞬间炸开。

　　“卧槽我眼花了？墨老大他……他刚才是不是揉了那新人的头？”

　　“何止是揉！他亲自带回来的！还说‘交给你们了’！我的妈，墨老大什么时候管过新人交接这种小事？”

　　“我在这鬼地方待了三个月，连墨老大的一片衣角都没碰着过！这新人什么来头？！”

　　“呜呜呜……墨神的手……我也想被揉头……”

　　魏奕被这阵仗弄得有点尴尬，他默默从地上爬起来，揉了揉自己乱糟糟的头顶，心里疯狂吐槽：

　　至于吗？不就摸个头？还跟摸狗似的！你们那些眼神……喂喂，那位姐姐，你眼里的怨念快化成实质了好吗！我是直男，不会和你抢男人的OK？

　　“咳咳……”

　　一个看起来比较沉稳，脸上带着一道浅疤的男人咳了两声，压下了众人的议论。

　　他走到魏奕面前，伸出手，眼神复杂地打量着魏奕：“你好，新人，我叫老K，欢迎来到……地狱观光团。”

　　魏奕扯了扯嘴角，跟他握了握手：“魏奕。这观光团体验感极差，能差评退票吗？”

　　老K苦笑了一下，没接这个茬，示意魏奕坐到炉子边暖和一下。

　　有人递过来一个掉了漆的搪瓷杯，里面是温热的、味道有点怪异的液体，大概是某种代用茶。

　　“说说吧，怎么进来的？还记得吗？”老K问。

　　魏奕灌了一口那味道一言难尽的“茶”，努力回忆。

　　“自驾游，去W市……然后……好像打了个盹？再睁眼就在那个破房间里了，外面还有个变脸怪。”

　　他省略了男人在房间里围观，以及自己“男德护体”的细节。

　　“都一样。”旁边一个脸色苍白的年轻女人抱着膝盖，声音带着麻木，“吃饭、睡觉、走路、上班……眼睛一闭一睁，就‘啪叽’掉这儿了。记忆入口被污染了，没人记得具体怎么来的。”

　　“那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魏奕问出了关键。

　　“灵异小镇？噩梦空间？规则囚笼？叫什么都行。”

　　一个胡子拉碴的大叔闷声接话，眼神空洞地望着炉火。

　　“反正就是个进来了就别想轻易出去的鬼地方。到处是规则陷阱，走错一步，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就像刚才那声惨叫……”

　　提到那声惨叫，安全区里的气氛瞬间又压抑了几分。

　　魏奕也回忆起了那声接近非人的惨叫，当时光顾着跑路，未来得及细问男人。这回有人主动提出了，他自然顺着话题问下去：

　　“那声音究竟怎么回事？”

　　老K叹了口气，接话道：“那是‘放它进屋’的下场。这里的诡异玩意儿，很多都需要你的‘邀请’才能突破界限伤害你。心软、同情、或者被它们蛊惑了认知，觉得开门理所当然，那就完了。我们叫它‘开门杀’，最常见也最致命的死法之一。”

　　魏奕心里一凛，再次后怕起来。

　　“那现在这里有多少人？怎么活下来的？”魏奕环顾四周，加上自己也就九个人。

　　“现在活着的，我们团队就这些了。”

　　老K的声音低沉。

　　“刚进来那会儿，人比这多得多，几十个都有。大家乱成一团，不知道规则，到处乱跑乱碰，死得飞快。”

　　他指了指安全区的加固措施。

　　“后来活下来的人聚在一起，靠着用命换来的经验，一点点摸索规则，加固据点，才勉强撑起这么个安全区。”

　　“那……新人呢？”魏奕指了指自己问。

　　老K的脸色更沉了：“‘守恒定律’。我们观察到的，这个鬼地方似乎在维持一个大概的人数。死一批，很快就会来一批新的补上。补充的速度跟死亡的速度挂钩。死得越多，来得越快，越频繁。像前几个月死了十几个，新人几乎隔三差五就来。最近还算平静。”

　　“平静？”魏奕不解。

　　“因为墨临来了。”那个胡子大叔突然插话，语气里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就在三个月前最混乱、死人最多的时候，他就像……”大叔似乎想找个合适的形容词，最终放弃了，“……就像出现在你面前一样，突然出现在安全区门口。没人知道他从哪来，怎么来的，问他他也不会说。”

　　“然后呢？”魏奕追问。

　　“然后？”老K接口，眼神复杂地看向墨临休息的角落，带着由衷的敬畏。

　　“然后他就成了这里的‘规则字典’和‘清道夫’。哪些地方绝对不能去，哪些东西绝对不能碰，遇到什么情况该怎么应对……他好像天生就知道。有些我们摸索了很久、用命才验证的规则，他看一眼就能点破关键。”

　　“有他在前面探路、预警，甚至清理掉一些过于危险的‘东西’，这几个月的死亡率才直线下降。你是这个月第三个新人，也是墨临唯一亲自带回来的一个。”

　　魏奕心里那点“抱大腿找组织”的安全感刚冒头，立刻被老K话里的关键信息吸引了：“第三个？那前两个新人呢？”

　　安全区里瞬间安静了一瞬。

　　几个人的目光下意识地瞟向别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老K叹了口气，搓了把脸，露出几分无奈：“被‘黑风’和‘拾荒者’的人带走了。”

　　“‘黑风’？‘拾荒者’？”魏奕一愣，“这里不止我们一个团队？”

　　“当然不止。”旁边那个胡子拉碴的大叔，代号为“刀疤”，闷声接话，“只要人多的地方，哪能没点山头？这鬼地方也一样。除了我们‘观光团’，还有‘黑风’、‘拾荒者’、‘铁砧’……零零散散加起来，大小七八个组织吧，各自占着不同的安全点。新人就是抢手货。”

　　“抢手货？”魏奕更懵了，“这地方还能抢人？”

　　“不是抢人，是抢‘名额’。”老K解释道，声音压低了点，仿佛怕吵醒角落里的墨临，“还记得我说的‘守恒定律’吗？死一批，来一批。这成了这里的铁律，也是大家心照不宣的规矩。”

　　他指了指安全区角落里堆放的一些杂物，魏奕这才注意到，里面似乎有几根颜色怪异、像是自制信号棒的东西。

　　“死了人，团队必须放‘烟花’。”老K说，“就是特制的信号棒，点燃后会有特殊的颜色和烟雾，在死寂的小镇里很显眼。这是规矩，没人敢坏。”

　　“为什么？死了人还放烟花庆祝？”魏奕觉得这逻辑简直匪夷所思。

　　“庆祝个屁！”刀疤啐了一口，“是通知！通知其他团队：我们这儿死人了！按规矩，很快会有新人补充进来！放烟花是告诉大家，这块‘蛋糕’要出现了，都睁大眼睛找！谁找到，新人就是谁的团队资源！”

　　魏奕倒吸一口凉气：“所以，你们放烟花，是为了让大家公平竞争去找新人？”

　　“对。”老K点头，表情严肃。

　　“没人敢私藏团队死人这事儿。一来，死没死人，新人来没来，时间长了瞒不住，被发现了就是坏了所有人的规矩，会成为公敌。二来，也是最重要的……”他看向魏奕，“新人刚进来，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是最脆弱的时候。如果哪个团队偷偷死了人，不放信号，新人悄无声息地来了，又没人及时去找到他，告诉他规则……”

　　老K没说完，但魏奕已经懂了后果。

　　那个新人很可能在懵懂无知的情况下，因为触犯某个简单的规则就送了命。

　　白白浪费了一个“补充名额”，还害死一条命。这对于在死亡边缘挣扎、迫切需要新鲜血液维持团队力量的幸存者们来说，是绝对不能容忍的愚蠢。

　　“所以，放烟花，既是义务，也是给大家一个机会。”老K总结道，“新人代表着新的力量，新的希望。谁能先找到，谁就能壮大自己团队，增加活下去的筹码。你是我们‘地狱观光团’的人找到的，自然归我们。前两个新人，一个被‘黑风’在废墟捡到了，一个被‘拾荒者’在旧图书馆附近发现了。”

　　魏奕消化着这冰冷而现实的丛林法则。

　　他下意识地又看向墨临那个角落。

　　原来，墨临把他从那个房间直接拎回来，不仅是救了他，还相当于直接给“地狱观光团”抢回了一个珍贵的“资源”？难怪那些人看他的眼神那么复杂。

　　就在这时，老K拍了拍手。

　　“行了，都别扯闲篇了。快零点了，准备熄火睡觉，新规矩不能坏。”

　　安全区里立刻行动起来，刚才还弥漫的八卦和酸意瞬间被一种紧张而熟练的秩序取代。

　　有人快速检查了一遍门窗的加固木板和胶带，有人将炉子里燃烧的木头小心地拨弄开，让火光暗淡下去，只留下一点微弱的、勉强照明的余烬。

　　那个之前对魏奕投来怨念目光的年轻女人，动作麻利地从角落一个堆满物资的箱子里翻出一个看起来还算干净的睡袋，没好气地扔到魏奕脚边：“喏，新人，我叫林薇。凑合用吧，物资紧张。”

　　“谢谢，林薇姐。”魏奕赶紧道谢。

　　林薇哼了一声，没再理他，转身去忙自己的。

　　魏奕刚把睡袋铺开，就看见老K和刀疤拿出了一捆看起来颇为结实的、浸过某种暗沉油脂的粗麻绳。

　　他们开始挨个把地上铺开的睡袋，用一种特定的方式，将睡袋口附近的拉环或者系带，一个一个地穿在这根长绳上。

　　“这是……？”魏奕看着自己刚铺好的睡袋也被穿上了绳子，一头雾水。

　　“保命绳。”刀疤言简意赅，用力拽了拽绳子，确保每个连接点都牢固。

　　旁边一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男孩，大家都叫他小淇，压低声音给魏奕解释：“新来的哥哥，这鬼地方最阴险的地方，就是连你睡觉都不放过！那些玩意儿……会钻到你梦里！”

　　魏奕心里咯噔一下：“梦里？”

　　“对！”小淇脸上带着心有余悸的恐惧，“它们会变成你最渴望的东西，最思念的人，在梦里哄你，骗你，让你觉得安全了，放松了，然后引诱你在梦里‘开门’，或者‘答应’什么，等你醒过来，可能就……”

　　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声音更低了，“或者更惨，直接变成它们的一部分，梦游着走出去，再也回不来了。”

　　魏奕听得头皮发麻，睡意瞬间跑了大半。

　　梦里都不安全？！可自己睡觉本来就不老实啊！

　　老K把最后一个睡袋也穿好绳，将绳头牢牢系在墙角一个沉重的铁环上，这才直起身，对魏奕严肃地说：

　　“所以，睡觉也得绑着。绳子穿过睡袋口，只要有人想爬起来，或者动作幅度大点，绳子就会扯动旁边的人。大家互相就是个警示。谁要是被噩梦魇住了想乱动，旁边的人立刻就能察觉，把人弄醒！”

　　“那……万一真有人被蛊惑得很深，力气特别大呢？”魏奕看着那根绳子，还是有点不放心。

　　“那就看命了。”老K的眼神很平静，带着一种看透生死的麻木，“总比一个人悄无声息地没了强。至少挣扎的动静，能给其他人提个醒。好了，都躺下，闭眼，尽量放空脑子，别瞎想！越想越容易招东西！”

　　众人纷纷钻进自己的睡袋。

　　林薇躺在魏奕旁边不远处，刻意背对着他。小淇和刀疤也各自躺好。

　　老K最后检查了一遍绳子的紧绷度，然后走到那个只剩下一点暗红色余烬的铁桶炉子旁，拿起旁边一个沉重的铁盖子。

　　“熄火了，睡吧。”老K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随着他话音落下，沉重的铁盖子“哐当”一声，严丝合缝地盖在了炉口上。

　　噗。

　　最后一丝微弱的光源，被掐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