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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救援行动(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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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阳如血,染红了鬼见愁隘口。
达达屏住呼吸,紧盯山下疾奔的药人大队。直至尾部完全通过隘口,他手腕猛拽。
轰隆!
山崖剧震,巨石崩裂,裹挟着无数碎石倾泻而下,堵住了狭窄的通道。冲天尘土吞没了最后一缕光线,大地猛烈颤抖。
前方摇铃的侍卫勒马急转,面如土色。想到那道回援北邙山的急令,眼中闪过一丝挣扎,他咬牙,发狠般摇响金铃,催动药人更快向远方急冲。
咻——
一枚信号弹尖啸着上升,在鬼见愁上空炸开。绿色焰光映亮达达凝重的侧脸。
同一时刻,北邙山中,逗逗与莎丽瞥见那抹绿焰,对视一眼。逗逗袍袖翻飞,一片迷烟炸开;莎丽剑光划出一道紫色弧线,逼退守卫,两人身影疾退,隐入密林深处。
破空之声骤响,一红一金两道身影如离弦之箭激射而出。长虹剑凝如一点红星,直刺沉重的门枢;奔雷剑裹挟着雷电,横扫整扇门板。
剑光交汇处,圣火堂厚重的铁门轰然爆裂,碎片四溅。狂暴的气浪将前排数人狠狠掀飞,砸向石壁或同伴;稍远些的也被飞溅的铁片击中,绽开血花。惊呼与惨嚎在烟尘中炸响。
烟尘尚未落定,两道纤细身影已悄然掠入。蓝兔与苏白薇迅速剥下两名倒地侍卫的外袍套上。浓烈的汗臭与血腥味扑面而来,苏白薇眉头紧锁,面巾闷得几乎窒息,衣物黏腻浸透污血。她瞥见蓝兔已利落地系紧沾血的腰带,强压下胃里的翻涌,咬牙模仿着迅速束好。下一刻,两人身影便没入圣火堂翻卷的烟尘之中。
殿外隐隐传来金铁交击之声。
银面具下,眼神阴鸷。赤练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座椅扶手,一下,又一下。
他们的目标……是北邙山?还是圣火堂?
若是北邙山,这强攻便是逼他回援,为那头的同伙争取时间。若是圣火堂……为何只见两人?其余的,藏在暗处?
指节叩击扶手的节奏陡然加快,沉闷的哒、哒声在殿内回响。他竟摸不透虚实!但北邙山不容有失,一丝风险,他也赌不起。指节猛地攥紧扶手,泛出青白。
“若北邙山撤兵,”他沉吟着,“那他们的獠牙,必是咬向跳跳!”
“明面上,九百药人足以缠死那两个莽夫。”他缓缓靠回椅背,目光如刀般扫向殿门方向。
“至于暗处……”他唇角牵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带着掌控一切的傲慢,“地牢的饵已撒下,水牢更是铁桶。”
“我倒要看看,”他慢条斯理地执起茶杯,吹开浮叶,“你们,怎么救!”他垂眼盯着杯中微漾的茶水,唇角的弧度加深,笑意却未及眼底,只余一片森寒。
血色残阳洒在圣火堂的廊道,远处喊杀声隐约可闻。木槿蜷缩在约定好的廊柱阴影下,双手紧紧握在胸前,每一秒都格外漫长。忽然,肩头被轻轻一拍。
木槿浑身剧震,猛地回头,差点惊叫出声。阴影中,苏白薇已摘下蒙面巾,竖指抵唇。
熟悉的清冷面容近在眼前,木槿紧绷的心弦骤然一松,眼泪毫无征兆地滚落。恐惧、委屈、后怕瞬间决堤,她不管不顾地扑进苏白薇怀里,紧紧抱住,身体因压抑的啜泣而颤抖。
“小姐……我好怕……”她把脸深深埋进苏白薇肩头,熟悉的药草冷香混着汗味钻入鼻孔,声音闷在布料里,带着浓重的哭腔,“怕再也见不到你了……”
苏白薇的身体骤然僵住。她下颌微抬,似乎想避开这突如其来的亲密,手臂悬在半空不知所措。廊道中,木槿压抑的抽噎与远处的战斗声混作一处。
一旁的蓝兔警惕地扫视四周,手指虚按剑柄。
片刻,苏白薇悬着的手臂终于缓缓落下,带着一丝生涩,轻轻搭在木槿微颤的肩背。“木槿,”苏白薇的声音依旧清冽,却透出一丝极淡的柔和,“你很勇敢。”
这短暂的触碰和话语让木槿蓦然惊醒,小姐素来不喜旁人亲近!她慌忙抬头,泪光闪烁的眸子里盛满讶异。
静立一旁的蓝兔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唇角无声弯起,眼底泛起暖意。
“时间紧迫。”苏白薇轻轻将木槿从怀中拉开,动作利落如常,仿佛刚才的柔软只是错觉,“出去再叙旧。这位是蓝兔宫主,”她看向蓝兔,“你随她同行,搜寻东侧。”
木槿用力点头,拭去泪痕,忽然急急道:“等等,小姐,我带你们见个人!”
“谁?”
“苏老先生在寒潭救过的李伯。”
苏白薇瞳孔骤缩。
木槿引着两人来到一处偏僻小屋。她轻叩门板,压低声音:“李伯。”
门“咯吱”一声开了,露出送饭老头熟悉的脸。
看清李伯面容的刹那,苏白薇身形一顿,记忆深处模糊的身影翻涌,那个曾将她高高举起,笑声爽朗的人……她鼻尖微酸,眼底水光一闪即逝。
李伯连忙将三人让进屋。他警惕地探头望了望门外,确认无人,才关紧门。回身正要询问谁是故主遗孤,目光却撞见苏白薇眼中尚未敛尽的水汽。那抹湿意,瞬间刺穿了十几年的光阴,与记忆里那个摔疼了却倔强抿着嘴的小丫头重合。
“闺女……是你吗?”李伯声音发颤。
苏白薇抬手,缓缓摘下蒙面巾。
李伯下意识上前,双手抬起似要抚她肩头。苏白薇的身体微微后仰。那双手僵在半空,最终不自然地收回,用力搓了搓,喃喃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他的目光掠过苏白薇苍白消瘦的脸颊,心中一痛,“这些年……定是吃了不少苦头?”
木槿在一旁屏息看着,眼眶发热。蓝兔见苏白薇眸中波澜已平,心下微恻。
苏白薇声音恢复贯有的清冷:“李伯,我们有个同伴,极可能被囚在水牢。您可知线索?”
李伯心头一揪。眼前这冷若冰霜的女子,哪还有半分记忆中爱笑爱闹的小丫头影子?他强忍鼻酸,深吸一口气,皱眉思索片刻,摇头道:“水牢是赤练亲自督造的秘所,关的都是要紧人物。我送饭时零星听过几句,但具体位置……实在不知。”
苏白薇指尖掐进掌心,心下一沉。李伯在此熬了十几年尚且不知,要在重重机关中短时间寻到水牢,难如登天。
“不过,”李伯话头一转,压低嗓音,“圣火堂确有一处禁地。”
“禁地?”苏白薇与蓝兔目光同时一凝。
“不错。很隐蔽,知道的人不多。除了赤练亲信,不许任何人靠近。”李伯回忆着,语带疑惑,“半个时辰前,赤练突然调了一队精锐过去驻守。起初我只当是防备七剑。可细想……若是寻常布防,何须特意派往禁地?或许……与你们要找的人有关。”
苏白薇与蓝兔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
“李伯,能否带路?”苏白薇问道。
李伯挺直微驼的背脊:“走!老头子给你们带路!”
几人从一个极其隐蔽的入口钻入,沿着藤蔓遮蔽的偏僻小道蜿蜒前行。若非李伯引路,三人绝难发现这条幽径。小道湿滑阴冷,头顶枝叶缝隙漏下几点惨淡天光。
还隔着数十丈,苏白薇脚步蓦地一顿,眉头紧锁,一缕若有似无的腐骨掌特有的腥腐气缠了上来。她心中难过,却夹杂着一丝确认的喜悦。
抵达禁地外围,那气味骤然浓烈,是血肉在阴湿中长久沤烂的腥腐,其间竟又夹杂着一丝甜腻的腐香。蓝兔眼前仿佛闪过跳跳被毒掌侵蚀的画面,心紧紧地揪了起来。苏白薇脸色愈发苍白,指尖掐进掌心。木槿捂住口鼻,眼里的忧惧几乎溢出。
入口处,身披重甲、脸覆面罩的守卫层层环绕,死死堵住唯一通道。一只苍蝇刚嗡鸣掠过,“嗖”一声锐响,已被淬毒飞镖钉死在石壁。暗处几人心头剧震,赤练的警戒之严密,当真连飞虫都难入!
苏白薇点燃一支特制迷魂烟,青烟袅袅飘向守卫。铁面罩下的身影,纹丝不动。
几人退入更深阴影。
“口罩有古怪,”苏白薇眉头微蹙,“赤练防着我。”
蓝兔的目光扫过头顶屋檐:“强闯?”念头一闪即否,“太险,必有埋伏。”
就在这时,沉重车轮的轱辘声自远处传来。李伯瞳孔骤缩,急促低喝:“送饭车!藏好!”
苏白薇与蓝兔目光刹那交汇:机会!
伪装成送饭守卫的蓝兔推着板车抵达。重甲守卫排队取食。一人掀开面罩一角,扒了几口,含糊嘟囔:“今日这饭……有点回甘?”
蓝兔眼角余光敏锐捕捉到,旁边高个守卫端碗的手微微一晃,吞咽迟滞了半分。
饭食分发完毕,蓝兔推着空车吱呀离开,绕回暗处。
时间缓慢爬行。四人紧贴石壁,心跳如擂。脚边是昏迷的送饭人。汗水滑落蓝兔额角,木槿紧攥苏白薇衣角,李伯焦灼的目光死死锁住守卫。
一盏茶,漫长如一个世纪。
终于——
哐当!
一只碗落地。紧接着,一道道身影接二连三瘫倒,重甲砸地发出闷响。侍卫们满面潮红,如烂泥般瘫软在地,唯余沉重的呼吸声。
木槿第一个闪身而出。想起跳跳被拖走时的惨状,她冲着昏迷的侍卫无声地挥了挥拳头,眸中怒火灼灼:“活该!小姐的‘七日醉’,够你们受的!”
苏白薇紧攥的拳头悄然松开,眼底微光一闪。
众人迅速在守卫身上摸索钥匙。蓝兔握紧刚摸到的钥匙,斩钉截铁:“走!”
“等等。”苏白薇从袖中掏出一盒药膏,“腐骨毒侵蚀血肉,时间越久,恶息越烈。如今已近一日,开门后那气味……”她垂眸,声音微哽,“将这薄荷膏涂在面巾上,能抵挡几分。”
蓝兔心头一刺,指尖微颤,沾了一点凉沁的膏体。木槿抬脚欲跺,终是轻轻落下,低低怒道:“真不是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