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绝浪费》温千酒

7、第 7 章

　　九月初，天气不再似盛夏般酷热。

　　湖畔垂柳摇曳，水面金光跃动，野鸟会在树枝分叉间筑巢，一整夏天唧唧喳喳的叫个不停，好不叫人倾听大自然的声音。

　　顾允安静地坐在人工湖的长椅上，盯着金光浮动的水面，两眼放空，仿佛与身边的一切都断了连接，意识还在过去的时空里。

　　可无论他这么努力的平复内心的激荡，脑海中还是不断的回想祁衍那大胆的话。

　　“我倒觉得它像你，精致漂亮又可爱，让人忍不住要吃掉。”

　　“但我还是觉得你好。”

　　顾允脑海中反反复复的复念着两句话，心底琢磨着。
　　他晃晃了脑袋，想将这令人面红耳赤，心跳不已的话晃出去。
　　顾允想普通朋友之间会说这话吗？他自己没什么朋友，就裴林的关系是最好的，不知道别人朋友之间的相处模式是怎样，但他是不会对裴林说这种“暧昧”的话语。

　　祁衍不再掩饰自己的内心，而是明晃晃的拿到顾允的面前，叫他清楚的看明白自己对他的欲念。

　　追求者的从容不迫，被追求者慌乱不已，就是祁衍和顾允之间的现状。

　　刚才在店内，顾允都没吃几口东西，他没心思，他时刻都感觉祁衍还长这另一副眼睛，在他看不到的角落的监视他的一举一动，尽管祁衍面上表现得绅士，将食物都推到他的面前，殷勤的叫他多吃点。

　　匆匆的吃完，顾允说什么也不要祁衍送，像偷盗者被发现后慌不择路的逃跑了。

　　这边的祁衍并不在意顾允现阶段的抗拒，反而更是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看着落荒而逃的猎物。

　　这才是他不紧不慢刚刚的开始。

　　——
　　顾允最近没戏拍，除了有时背着他的相机，陪裴林外景拍摄，大多数都安静的呆在出住屋。他不喜欢热闹，觉得闷了就到附近的小公园逛逛，放松心情。

　　他喜欢这样普普通通，平平淡淡的日子。外界的繁华，热闹，纷乱都与他无关。

　　厚重的遮光窗帘遮不住正午日头，橘黄的阳光钻进房间。

　　他侧躺在床上，半张脸压着枕头，另一条腿压着另一条腿，百般无聊的盯着微信的界面发呆，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自从那次回来后，他总是有意无意的盯着手机发呆。
　　以前他不会这样的。

　　祁衍已经一星期没联系他了，这还是头一次祁衍会跟他断联这么久。不联系就不联系吧，兴许是人家忙，没时间联系自己呢。

　　这些时日，他总是时不时的发呆，裴林都打趣他这模样像望夫石。
　　顾允反手就给了裴林一个不痛不痒的巴掌，让他不要胡说八道。

　　顾允在想什么，想祁衍是不是想裴林所说的那样，是在追自己，可祁衍从来没说过喜欢自己，要追求自己，害怕自己自作多情，闹出笑话。

　　下一秒，顾允就被自己的猜想吓到了，他为什么会认为祁衍喜欢自己，自己身上也没什么值得他喜欢的啊。

　　顾允像被蜘蛛网缠住的蜜蜂，越挣扎，缠得越紧。

　　他叹口气在被窝里伸了个懒腰，手机消息铃响起，他定晴一看，是祁衍发来的消息。

　　【今天有事吗？】

　　顾允没什么事，但第六感告诉他祁衍有事，不知出于何种心理，他排斥现在与祁衍见面，他要扼杀任何见面的机会。
　　对，就是这样，不见面，不常联系，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一个不擅长撒谎的人开始编起了谎，顾允打字发过去。

　　【有事。】

　　简短又冷漠，他发完，将手机抛置一旁，再次翻身呈大字型躺着，呆呆的望着天花板上的吸顶灯。

　　祁衍属于突然闯进他生活里的人，没给他反应的时间，稀里糊涂的就做起了所谓的朋友。

　　顾允寡言少语，在他人看来是高冷的高岭之花，好看又怎么样？不会主动攀谈，这样的人像冰块一样，冷漠又无聊，没有半点“情趣”。

　　除了必要的事，别人不会主动与他攀谈，可祁衍不一样，他好似不在乎自己性情如何，一股脑的靠近自己。

　　如飞蛾扑火，热烈短暂，生命不顾。

　　聊天框里沉寂一阵，就在顾允以为他会放弃时，对面又发来消息。

　　【去干什么？】

　　冷冰冰的四个字，顾允明明看不到祁衍发消息时的表情，但他就是你感受到祁衍不容拒绝的气势，一点都不好糊弄。

　　一个谎言会延时出下个谎言，不断地为上个谎兜底。
　　顾允顿了顿，还是打字回道：

　　【出名随便拍拍，找点灵感，要帮一个朋友拍照。】

　　顾允也没完全说谎，他确实要帮裴林拍照，吃互联网就要有不一样的亮点，只是不是今天要找灵感而已。

　　祁衍回道：【你会摄影？】

　　顾允盯着对话框，咬着下唇，回道：

　　【会一点，不精通，只是爱好。】

　　祁衍：【下午我送你。】

　　顾允讶然，正想拒绝，祁衍又说：【最近要招待一个重要客户，他就喜欢摄影风景，投其所好，正好问问你。】

　　祁衍此刻好像他肚子里的蛔虫，知道他越想什么就越强硬的阻碍什么。
　　他把理由简述得有理有据，有头有尾，本就不擅长拒绝笑脸人的顾允——还是笑脸人的祁衍，他更是拒绝不了，也没有理由拒绝人家，只能同意。

　　今天是周天，休息日，祁衍穿着裁剪得体的西装，顾允猜想他大抵是刚忙完工作。见顾允朝他走来，祁衍挥了挥手示意。

　　车内安静，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顾允侧头看向窗外，绿化带快速的从眼前咯过。

　　祁衍载他去了郊区的公园，公园刚开放不久，只要零星一点的游客带着孩子来玩耍。公园的中央是一片人工湖，湖边摇曳的柳枝在风中窸窣，几朵落花飘荡点缀，倒映在波光粼粼大的湖面。

　　祁衍走到顾允的身旁站住，看着他摆弄手中的相机，从他的角度可以看到顾允细长的睫毛，像鸟儿的翅膀一样扑闪扑闪。

　　风和日丽，晴空万里，光线柔和，顾允脸上的小绒毛清晰可见，祁衍本不想打破这美好的观景。

　　但还是忍不住出声问道：“这里还可以吗？还是新建不久的。”

　　顾允对着湖试拍了几张，然后调试取景框，轻微的点头：

　　“风景很漂亮，明亮又清新，比大多数的老公园漂亮。”
　　顾允打心底喜欢这个，宽敞明亮，让人的心情也跟着愉悦起来。

　　他想了想又说：“这个湖很大，也很漂亮，谢谢你带我过来。”

　　祁衍看似不经意的瞥过他相机里的照片，轻声说：

　　“你拍的也很漂亮，如果可以我想带你去更多的地方看，让你拍下更多好看的照片。”

　　顾允闻言，手中的动作顿住，明明祁衍没有在他耳边讲话，但耳尖就是热的厉害。

　　顾允觉得奇怪，明明是平常不过的话，怎么到了自己耳朵里全变了味。

　　到底是说者有另意，还是自己这个听着爱胡思乱想，曲解人家的意思。

　　顾允哑口无言，撇开视线，看向更远的湖畔，手指不只觉的捏紧相机，掩盖内心的慌乱。

　　沉默半响，心中波涛汹涌，顾允面上克制的很好，转移话题：

　　“对了，你不是想问我什么来着?”

　　祁衍眼中明媚跳动的湖光黯淡一瞬，他不想将顾允逼得太紧，但更不想看到他逃避自己的感情。

　　“........”祁衍勉强想起自己为了见他胡乱扯的借口，“哦，想问你关于摄影方面的事，最近在谈合作，客户很感兴趣。”

　　“生意人之间有时能不能合作成，投其所好是关键的一方面。”

　　顾允想想也是，便说：“那边走边说吧，我也只是懂得其中一二，希望能帮到你。”

　　祁衍点点头，跟在顾允的身后，看着心上人的背影，一股远久的熟悉感涌上心头。

　　他总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这个身影，可就是想不起来。

　　跟头一次见到顾允时那熟悉感又油然而生，祁衍想不明白为啥，到最后，他将这异样的感觉归咎于两人的缘分深。

　　祁衍的脑回路总是山路十八弯，一会一个样，又想起自己强忍着一星期没找他，就已经够难受的了，结果这人根本就不在乎。

　　顾允抬起头，对着垂柳拍了一张照片，丝绸般的发丝在阳光下根根分明，渲染上金灿灿的光昏。

　　这一幕抚平了祁衍内心的埋怨，他问：“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接触摄影的？”

　　“初中的时候。”顾允淡淡回道。

　　读书时没什么朋友，顾允一直都是独来独往，在他人的眼里，他就是不合群，人缘不好的象征。

　　他只是不喜欢参与到别人的团体中，不爱参和别人的事，他喜欢安静的呆着，独享自己的时间。

　　有次学校在综合楼前的空地上举办的摄影展览中，那里人的多，不用挤着争着。

　　他将哪些风景各异的照片一一看过去。
　　他的内心只有一个感慨：“拍的真好看。”

　　一张张好看的图片打动了他，想用相机记录世界的种子在他的心里种下，在日月交替中，悄悄的萌芽。
　　于是他暑假去打零工挣钱，一个小时10块，他10块10块的攒着，等到存够买了一台二手的相机的钱。
　　那天相机那在手里的时，他的无比的高兴，想向全世界宣告自己终于拥有属于自己的相机了。

　　从那时他就与大自然成了高山流水，知音难寻的密友。

　　校园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有顾允和他那宝贝不已的相机的痕迹。

　　“那平时你会帮人拍照吗？”祁衍的声音将思绪远洋的顾允拉回。

　　“我不是专业的摄影师，除了给好友拍过，没给其他人拍过，别人也不会找我。”顾允只当他是好奇，粗略的说了一下。

　　哪想祁衍另有所图，挖着坑在带着自己乖乖的跳下去。

　　“没给其他人拍过，那就是不接其他人的私单。”祁衍小声嘀咕，敏锐的抓到细节，“那我可以预约吗？”

　　想让你为我拍照，那我就是在你这里拍照的第一人。

　　“预约？”顾允愕然，又不解道，“我不是专业的摄影师，你找我预约干什么？”

　　“专业摄影师拍的都是套路，你我就喜欢你这样的，可以拍出令人意想不到的惊喜。”祁衍动动他的嘴皮子，又开始瞎扯，“其实是这样，过段时间我有个商业的杂志访谈，我想请你帮我拍照。”

　　“我拍不好的，我只是个零手。”顾允笑着推辞。

　　商业访谈那么只要的活动，顾允觉得自己只是个半吊子，要是拍不好，那不是丢脸丢大发了。

　　祁衍一个混迹职场的老狐狸，这种不痛不痒的借口混不过他的眼，他懂得怎么拿捏人。

　　他又认认真真地看着顾允：“我想要你替我拍，不可以吗？”

　　四目相对，时间仿佛静止一般，唯有彼此地心跳能感受到时间流失，顾允呆呆地盯着眼前人发楞，那双好看地眼睛里倒映出自己地身影，心里一紧。

　　当他的语言中含有某些暗示的时候，顾允惶恐，他很想听不明白其中的意味，可还是禁不起内心的跳动，顾允低头看着地面上找不着方向，乱转的蚂蚁。

　　顾允默然，祁衍都郑重其事地委托他了，怎么可能拒绝。还是一如前次答应。

　　于是他说：“好吧，什么时候？”

　　“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都可以。”说完，祁衍才意识到话语中的漏洞，补充道，“这两周以内？”

　　顾允明白，杂志社总要尽可能的配合他们商业精英大佬的时间，反正自己这两周都什么事做。

　　“行，你确定好时间再告诉我，我把相机带上。”顾允眨眼，说，“不过先说好，我不能保障能把你拍的完美。”

　　祁衍的目的达到，心满意足，笑着点了点头。

　　相机“咔嚓”一声，随后，顾允顺带递出手中的相机，给祁衍看：

　　“你看看还行吗？我的技术就这样了。”

　　祁衍比顾允高不少，他微微低头靠近他的发顶，微风吹起柔软的发丝含羞似怯般抚摸过祁衍的下巴，带着一股淡淡的清香。

　　这个角度看过去像顾允依偎在祁衍的怀中。

　　祁衍轻轻的深吸一口空气，才慢悠悠的将心思转移到相机屏幕上。

　　压迫的气息靠近，顾允僵在原地，动也不敢懂，轻微的呼吸声清晰落入耳中，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侧。

　　暧昧，太暧昧了。

　　顾允受不了的催促他：“你看了没呀？怎么不说话？”

　　照片上是看着湖面的祁衍，一张侧脸照。

　　照片上的男人神色微冷，脸部的线条流畅，完美无瑕的侧颜，他的视线随意的瞥向湖面，视线的末端是只梳理羽毛的白天鹅，光线交织，故事性十足。

　　顾允是在低调，低调的拍出令人满意的照片。

　　“拍得很好。”祁衍发自内心的称赞，“你来给我拍照，是我赚到了，你要是去帮人拍照，肯定是爆款的摄影师，到时候想约你都约不到咯。”
　　最后一句话，怎么听都像带着酸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