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圈外》风漪

2、Charter 02

　　甘宜走出自家的面包店，又开着她的面包车去父亲家，中途不忘去附近的菜市场买了半只鸭，两条鱼，几样时新的蔬果，以及葱姜蒜各种调料……
　　在菜市场晃悠了差不多半个小时，甘宜这才提着几大包战利品回到车上，也够巧的，刚系好安全带，包里的手机就欢乐地响起来，甘宜也不着急，拿出手机一看显示周韩二字，不由得便会心一笑。
　　“没有在店里？”对方也不确认接电话的是谁，开口便这么一句。
　　“嗯，出来一会儿了，今天要回去。”
　　“是吗？今天我也要回去，晚上正好可以送你。”
　　“不用了，今天我开了车。”
　　“这样啊……那好吧。”
　　“周韩……”
　　“嗯。”
　　“晚上来吃顿饭吧，今天我买菜买多了。”
　　“好。”
　　“那晚上见。”
　　“晚上见。”
　　随后甘宜果断地挂了电话，心中生出一丝熟悉的惆怅——

　　这个男人，她放在心里多年，他是特别的，但他们之间却无法更亲近了，因为他们早已如亲人……

　　回到父亲家，甘宜的父亲还在公司上班。
　　这里所有的房间都被钟点工收拾得异常干净、整洁，就好像是一间豪华的星级酒店。
　　甘宜进来后便提着几大包食材走进厨房，着手准备晚饭事宜。
　　将鸭肉洗净切块放入热水中焯一会儿，等去掉水面的血沫子之后再放花椒、姜片和盐，等水再次开了以后才将切丝的海带放入锅中调小火炖二个小时。
　　收拾好这锅汤，又将洗净的鱼放案板侧切数刀，用料酒和盐腌制，料理好鱼再取出之前多余的姜、葱、蒜切末，豆瓣剁碎……接下来就是最简单的洗菜、淘米，水果洗净呈盘。
　　一切基础的前期工作做完也不过下午4点半，时间尚早。
　　接下来，甘宜百无聊赖地窝在沙发里看了一会儿电视，但五分钟换了一百个频道以后，她变得极不耐烦。习惯性地翻出香烟，然后便望着头顶的白色天花板吞云吐雾起来……
　　她的烟龄不短，算一算已近十年，也不曾刻意隐瞒，但几乎没有几个人知道。
　　记得有一次，雯子在面包店的后巷找到她，那时她正抽着烟思考怎么拒绝沈忻的求婚，然后就看到雯子像受了惊吓一般的盯着她，此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雯子都以出色的厨师不能伤害自己的味觉为由不断地向她进行催眠。

　　雯子是对的，只是她做不到。

　　看在香烟在手缝间燃尽，平时只当手表的手机竟又响了起来。
　　甘宜一看是父亲公司的号码，便知道今天自己所做的一切又白费了。
　　但知道，并不代表不会迟疑，在电话铃声响了十声之后，她才接起电话。
　　“是甘宜吗？”
　　“我是甘宜，你说。”
　　“哦，甘宜，我是陈叔叔。”
　　“陈叔叔你好。”
　　“你的请柬我收到了，恭喜你呀。”
　　“谢谢。”
　　“一转眼你都要嫁人啦，你爸在我们面前别提有多高兴了。”
　　“谢谢。”她也很想像一个待嫁的新娘一样时刻洋溢出幸福的喜悦，但她却依然很冷静。
　　“对了，你爸现在还在开会，年底了，各部门的年终总结啊，下一年的预算啊什么的，估计会弄很晚，你也别等了，晚上自己弄些好吃的，注意身体知道吗？”
　　“嗯，我知道，没关系的。”
　　“你这孩子……”
　　“陈叔叔你们也别弄太晚了。”
　　“好，我们尽量。”
　　“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再见。”
　　挂掉电话，捻灭烟头，然后继续进厨房做饭。

　　不是不失望，不是不生气，只是这种失望和生气在经历了太多次以后，竟然连委屈都感到异常的疲惫，于是只能放弃……

　　在锅中放足够的油，烧至八成热后将鱼滑入锅中稍炸，直到鱼身呈金黄色，鱼皮快酥烂时，再将鱼置盘中搁置片刻。
　　锅内留底油，将之前切好的豆瓣、姜、蒜末入锅炒香，加开水、盐、糖、醋以及炸好的鱼再烧几分钟……最后呈盘，淀粉加少量水调匀倒入汤汁中收汁，再浇在鱼身上，撒上葱花，一盘传统的豆瓣鱼就做好了。
　　再来便是两个小菜，一个呛炒，一个糖醋，三菜上桌，另一个炉子上的汤也炖得差不多了。
　　就算没有别人，她也可以将生活过得很好，因为她从来就是这么做的。
　　所幸，今天不再是她一个人吃饭。
　　周韩一下班就过来了，甚至没有回他楼上的家，而是提着他的公文包直接来的。
　　“菜都做好啦？！”
　　“嗯，去卫生间洗一下手准备吃饭吧，我爸今天晚上不回家吃饭了。”
　　“好，你等等我。”
　　“咦，你还买了东西？”
　　“不是，朋友送的，也算是借花献佛吧。”
　　“89年的拉菲？”
　　“怎么了？”
　　“我爸可不是什么佛，下次可别再拿这么贵重的东西过来了。”
　　“我以为你会喜欢，和你爸有什么关系？”
　　甘宜一听就乐了，不由得朝着周韩嘿嘿直笑。
　　“我就知道有些人可不像她的外表看起来的那么贤淑。”周韩继续大言不惭，含沙射影。
　　这种说话方式就是他的哥们儿好兄弟听了都会侧目，但甘宜却毫不在意，相反的，却满是开心。因为她一直知道，周韩之于她，就是那个她无论犯了什么错都会义无反顾站在她身边、最值得她信赖的那个人。

　　所以，谁会在意亲人的一句玩笑话？她不会。

　　“怎么，我就是表里不一你有意见吗？”
　　周韩连忙摇头，“我怎么敢呀？！”
　　“呵呵，我可从没说过我是那样的人，但是没办法呀……”
　　贤淑、文静、内敛这些美好的品质根本和甘宜就不搭调，但世界就是这么神奇，那些见过她的男人和女人们总喜欢把这些词汇往她身上套……连她自己都觉得很无奈。
　　周韩挑眉，似乎气不过她的没心没肺，“虚伪！”
　　“谢谢夸奖。”
　　“自恋！”
　　“这似乎并不是缺点吧？”
　　“我真不懂你……”
　　“谢谢。”
　　“真是没礼貌，谢谢是这个时候应该说的话吗？”
　　他们不是在吵架，这当然不是在吵架。只能说人与人的相处模式真的有很多种，比如甘宜和她父亲，再比如甘宜和周韩。
　　“那应该说什么？”甘宜并没有闲着，这说话的空档便拿出两只高脚杯和开瓶器，“坐吧，都是些家菜。”
　　周韩也不客气，径直去了最里间的卫生间，那样子就好是回了自己的家一般随意。
　　不一会儿，两个人在欧式古典的餐桌上相视而坐，只是这一桌子好菜和着高脚杯中的美酒，简直中西合璧得不伦不类。
　　“这鱼看起来不错。”
　　“嗯，我才学会的一道川菜，你尝尝看。”
　　周韩眉眼一抬，几乎只有一瞬间的犹豫后便果断的夹了一块鱼肉放入嘴里。
　　然后又过了一分钟，某人这才反应过来，“不辣？！”
　　甘宜狡黠一笑，这才解释道，“并不是所有看着辣的菜都是辣的，我做这道菜的时候，豆瓣酱放得比平时少一半，糖又多放了一点，糖去腥，味道应该还是可以入口的。”
　　“甘宜！”意识到被整蛊的周韩一脸兴师问罪的愤怒，但见甘宜仍然是那副不知死活、笑恹恹的表情后也不得不挫败下来，一言不发地吃起离自己最近的时蔬。
　　“好了，我错了，改天请你吃法国菜。”该服软的时候还是要服个软，这对甘宜来说并没有损失。
　　“还是你做吗？”
　　“当然，你有意见？”
　　“不敢，不过改天是哪一天？”
　　“下周周末吧。”
　　“可以，前提是我有空。”
　　“是，你最忙了，最好没空，我就省了……”

　　接下来两人又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谈论下周周末要吃什么，不吃什么……他们就像一对老夫老妻一样亲密的谈论那些既有营养又没营养的口水话……画面温馨美好得不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