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赔罪的晚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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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堂里灯火通明，却早已过了用餐高峰，显得格外空旷冷清。空气里残留着饭菜混合的味道，清洁阿姨正哗啦啦地冲洗着巨大的不锈钢餐桶，发出刺耳的声响。窗口只剩下零星几个还在营业，菜品也所剩无几。
烬尘目标明确，径直走向一个还亮着灯的窗口，步子又快又急。青霭捂着左肩，小跑着才能勉强跟上，牵扯到伤处又是一阵龇牙咧嘴的钝痛。
“两份套餐，打包。” 烬尘的声音硬邦邦地砸向窗口后面打盹的阿姨，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他看都没看剩下的菜色，直接掏出几张皱巴巴的纸币拍在台子上。
阿姨被惊醒，有些不耐烦地瞥了一眼，看到烬尘那张写满“别惹我”的冷脸和那对在食堂惨白灯光下依旧透着生人勿近气息、微微下垂却带着锋利弧度的狼耳，到嘴边的抱怨咽了回去，麻利地开始装盒。
青霭站在旁边，看着阿姨把最后一点蔫巴巴的青菜、几块看起来柴硬的肉排和一大勺米饭扣进塑料餐盒里，青绿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不满。他从小被精养在“钱罐子”里，家里的厨师都是米其林水准，这种食堂大锅菜的卖相实在让他毫无食欲，甚至胃里有点不舒服。
烬尘接过两个沉甸甸的塑料袋，看都没看青霭一眼，转身就朝食堂角落一张空桌子走去。他把塑料袋往油腻腻的桌面上一墩，发出“啪”的一声，自己拉开一张椅子坐下，动作带着惯有的粗鲁和不耐。
“拿着。” 他把其中一个塑料袋推到桌子对面，语气依旧是硬邦邦的，“赔你的。” 仿佛这不是一顿饭，而是一笔需要立刻结清的债务。
青霭看着那个油腻的塑料袋，又看看自己受伤的左肩和唯一能动的右手，秀气的眉头为难地蹙了起来。他慢吞吞地在烬尘对面坐下，用没受伤的右手，极其笨拙地去解那个被系得死紧的塑料袋结。指尖因为疼痛和紧张有些不听使唤，塑料结又滑又硬，他努力了半天，，塑料袋却纹丝不动。那对尖耳朵因为焦急和用力，微微地抖动着。
烬尘已经打开了自己的餐盒，拿起筷子，极其粗鲁地扒拉着米饭，仿佛在完成一项任务。他咀嚼的动作很大，腮帮子绷紧，眼神放空地盯着桌面油腻的纹路。
然而，眼角的余光却不受控制地瞥向对面。
青霭抬眼看他，眼里透着小心翼翼：“你能帮我打开吗。”
他看着青霭那只白皙纤细、一看就没什么力气的手，徒劳地跟那个顽固的塑料袋结搏斗，看着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红的指尖，看着他蹙起的眉头和额角的细汗，看着他因为牵扯伤处而时不时倒吸冷气的模样。
“……”
一声极其不耐烦的咂舌声响起。
烬尘猛地放下筷子，动作幅度大得差点掀翻餐盒。他带着一股狠劲伸了过来，不是去帮青霭解袋子，而是一把将那个顽固的塑料袋从青霭手里夺了过去。
动作又快又凶，带着他标志性的暴躁。
青霭被他吓了一跳，手还僵在半空，以为对方嫌他态度差，要发火。
烬尘捏住塑料袋的结，指尖用力一捻一扯——动作简单粗暴，带着一种能轻易撕碎东西的蛮力——那个青霭折腾半天都搞不定的死结，瞬间应声而开！塑料发出刺耳的撕裂声。
然后，他像扔垃圾一样，把解开的塑料袋连同里面的餐盒，“哐当”一声，重新粗暴地墩在青霭面前的桌面上，汤汁都溅出来一点。
“吃。” 他丢下一个硬邦邦的字眼，重新拿起自己的筷子，扒拉起自己那份已经冷掉的饭菜。他那对狼耳在动作间不易察觉地抖动了一下，耳廓边缘似乎比刚才绷紧了一点，仿佛在极力压抑着什么情绪。
青霭看着面前豁然洞开的餐盒，里面是卖相惨淡的饭菜，又看看对面那个埋头猛吃、仿佛跟饭菜有仇的烬尘。刚才被粗暴夺走袋子的惊吓感还没褪去，但看着对方那副“帮你纯粹是因为你太废物”的样子，心底那点嫌弃和不适，奇异地被一种更复杂的情绪冲淡了。
他默默地拿起勺子，用唯一能动的右手，极其缓慢地、小心翼翼地舀起一勺米饭，混着一点蔫掉的青菜，送进嘴里。味道寡淡，米饭还有点硬，但温热的食物下肚，确实驱散了一些寒意和疼痛带来的虚弱感。
两人就这样沉默地坐在食堂冰冷的角落里，各自吃着面前并不美味的食物。一个吃得凶狠沉默，仿佛在发泄；一个吃得缓慢艰难，动作小心翼翼。只有勺子和餐盒偶尔碰撞的轻微声响，以及远处清洁阿姨冲洗水桶的哗啦声。
晚风从食堂敞开的窗户吹进来，带着深秋的凉意，吹动了青霭额前的碎发。他悄悄抬眼，看向对面。
烬尘正低着头，大口咀嚼着那块看起来很柴的肉排，侧脸的线条依旧冷硬，紧抿的唇线透着一股倔强。昏黄的灯光落在他身上，照亮了他额角一道不知何时留下的、已经变成浅白色的细小疤痕，也照亮了他那对在进食时依旧微微竖立、保持着一丝不易察觉警觉的狼耳尖。
青霭的目光在那道疤痕上停留了一瞬，又落在他那对即使在吃饭也并未完全放松的耳朵上。他想起天台上的失控，想起医务室里的别扭，想起他解开袋子时那粗暴又有效的动作。
也许，凶狠暴躁是他的外壳。
也许，竖起耳朵保持警惕是他的本能。
也许他其实一直在一种巨大的不安和防备里。
这个念头让青霭心里某个地方微微发酸。他低下头，又舀了一勺没什么味道的米饭，慢慢地送进嘴里。
这顿“赔罪”的晚餐，吃得沉默又别扭，滋味复杂。但在这个空旷冰冷的食堂角落，在晚风的吹拂下，似乎又有一种奇异的、微弱的暖流，在两个伤痕累累的少年之间，悄然地、极其缓慢地流淌开来。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赔罪的晚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