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朵里的海》笙敏

64、第六十四章

　　阴天，小雨拍打着窗户。
　　客厅只开了一盏落地灯，昏暖的光像一层融化的蜜。

　　许黎跨坐在谭雨泽腿上，毛衣领口歪到一侧，露出锁骨处一小块新鲜吻痕。两人鼻尖还抵在一起，呼吸缠得难舍难分——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来，是老式座机的“叮铃铃”，屏幕闪着“妈妈”两个字。

　　“……你妈。”
　　许黎含糊地提醒，声音带着轻微喘。

　　谭雨泽没抬头，唇贴在她耳后，含糊地“嗯”了一声，手仍扣在她腰后。铃声响到第四下，许黎笑着搡他：“接呀，不然你妈要报警了。”指尖戳了戳他喉结。

　　谭雨泽无奈，一手托着她背不让她滑下去，另一手伸长捞过听筒：“喂，妈——”
　　为了稳住身体，许黎只好环住他脖子，耳朵自然地贴上去，于是电话那端谭母的声音便毫无遮拦地传进她鼓膜。

　　“雨泽，吃过饭没有？”
　　“吃了。”
　　“吃的什么？”
　　“……番茄牛腩面。”其实是许黎下午用砂锅炖的，牛腩软得能用筷子夹断，汤汁收了两个小时，面是手擀的——谭雨泽把“许黎牌”自动省略。

　　“行，没凑合就行。”谭母在那边换了个更亮的背景音，像把电视机关小了，“说正事，雨泽，你今年二十六了吧？”

　　谭雨泽挑眉，指腹无意识地摩挲许黎的后颈，像在安抚一只吃饱了撒娇的猫。
　　“嗯，二十六。”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谈恋爱？”

　　空气像被按下暂停键。许黎一愣，下一秒把脸死死埋进谭雨泽肩窝，肩膀抖个不停憋笑憋得许黎真不行了。
　　谭雨泽用口型对她做“别闹”，掌心却悄悄在她后背写字：乖。

　　他清清嗓子：“妈，怎么突然说这个？”
　　谭母叹了口气，是那种“我早就打好腹稿”的叹气：“隔壁李阿姨的侄女，就那个学建筑的姑娘，人家去年考到注册证了，身高一米六八，模样周正，性格也稳重。我们看过照片，真不错。你李阿姨想安排你们下周六喝个咖啡——”

　　谭雨泽打断：“妈，我有喜欢的人了。”
　　五个字，像往热油里滴水。电话那端安静三秒，许黎也倏地抬头，睫毛扫过他下颌。
　　“……真的假的？”谭母的音量忽然拔高，“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不带回家？多大啦？做什么工作的？性格好不好？家是哪儿的？”连环炮似的，逻辑严密，连个停顿都没给。

　　谭雨泽把手机拿远两厘米，等母亲第一波提问过去，才慢吞吞开口：“在一起很久了，怕你们催婚，没敢说。”
　　许黎用眼神示意“你继续”，手指却不安分地钻进他毛衣下摆，沿着腰线比划。谭雨泽捉住她手腕，包进掌心，指腹在她脉门上轻敲，像敲一段暗号——

　　“咚咚，咚咚咚。”——“我爱你”的摩斯节奏，他们大学时自创的小把戏。
　　谭母在那边拍沙发：“什么叫怕我们催？我和你爸是那种不开明的父母吗？——快说，姑娘是谁？有没有照片？”

　　“有。”谭雨泽抬眼，正对上许黎。落地灯的光在她瞳仁里绽出两点琥珀色，他低声补一句，“特别好看。”
　　许黎耳尖红了，张嘴无声地咬了他下巴一下。

　　谭父的声音远远传进来：“雨泽，别卖关子，你妈昨晚做梦都抱孙子了。”
　　谭母嗔怪：“去去去，明明是你先说‘隔壁老李都有孙女了’！”
　　老两口拌嘴的背景里，谭雨泽把手机开了免提，放在茶几上，顺手把许黎往上托了托，让她坐得更稳。

　　许黎眨眨眼，用气音问：“需要我出声吗？”
　　谭雨泽摇头，拇指蹭蹭她下唇，示意“我来”。

　　“妈，爸，先别激动。”他停顿，像在斟酌，“她之前是公众人物，退圈后才跟我在一起。我们想过一段安静日子，所以一直没告诉你们。”
　　“公众人物？”谭母捕捉到关键词，“明星啊？哪方面的？唱歌的还是演戏的？——儿子，你可别被骗！”

　　谭雨泽失笑：“妈，她是我高中同学，我认识她比你们认识她还早七年。”
　　许黎在旁边轻轻点头，伸出七根手指晃了晃。
　　谭父理智上线：“大学同学？叫什么名字？我们见过吗？”
　　谭雨泽望向许黎，眼神询问。

　　许黎抿了抿唇，终于俯身贴近免提，声音软却清晰：“叔叔阿姨好，我是许黎。”
　　电话那端仿佛被按了静音键。
　　足足五秒，谭母才倒吸一口气：“许……许黎？演《落星》的那个许黎？”

　　“嗯，是我。”
　　谭父也愣了：“闺女，你不是……退圈了吗？”
　　“是的，几个月前就退了，现在跟雨泽一起住。”
　　许黎说完，自己都忍不住笑，干脆把脸重新埋进谭雨泽颈侧，闷声道：“抱歉叔叔阿姨，一直没去拜访。”

　　谭母终于找回声音：“哎呀哎呀——这、这……老谭，你快掐我一下！我不是在做梦吧？儿媳妇是许黎？！”
　　谭父也笑：“怪不得去年雨泽突然问我要户口本，说可能要用，敢情是——”

　　谭母立刻打断：“户口本？你们要结婚？！”
　　谭雨泽揉了揉太阳穴，嘴角却翘着：“原本想今年她生日再跟你们说，结果您先提相亲。”

　　“相什么亲！相个鬼！”谭母激动得直拍大腿，“那李阿姨那边我去回掉！我就说我家雨泽有女朋友了，女朋友还是——哎哟，我得冷静冷静。”
　　许黎被谭母的反应逗得直乐，抬手对谭雨泽比了个大拇指。谭雨泽捏捏她后颈，像在顺猫。

　　谭母深呼吸两次，忽然温柔下来：“小黎啊，阿姨先道个歉，刚才说话太冲，没吓着你吧？”
　　“没有没有，”许黎连忙答，“我知道您是关心雨泽。”

　　“那你们什么时候回家吃饭？我让老谭去买菜，做你们爱吃的！雨泽小时候挑食，就爱吃我做的糖醋小排，小黎你喜欢什么口味？辣的还是甜的？”
　　许黎想了两秒，诚实回答：“我喜欢雨泽做的番茄牛腩面。”

　　谭母一愣，随即大笑：“好好好，让他给你做！这小子，手艺随我。”
　　谭父在旁边补充：“雨泽，既然说开了，就把人带回来。户口本在书柜第二格左边，你们要用随时拿。”

　　谭雨泽“嗯”了一声，侧头亲了亲许黎的额角：“下周日吧，我们上午回去。”

　　“行行行！”谭母连声应，“我明儿就去买新床单，客房朝南，阳光最好……”
　　许黎小声插话：“阿姨，我们住一间就行。”

　　谭母顿了半拍，笑得更欢：“好好好，随你们随你们！年轻人嘛！”
　　电话挂断前，谭母忽然想起什么：“对了，小黎，退圈后的生活还习惯吗？要是有人欺负你，告诉阿姨，阿姨给你撑腰！”

　　许黎眼眶一热：“习惯，雨泽把我照顾得很好。”
　　谭父在那头笑呵呵：“那就好，那就好。下周见，闺女。”
　　“下周见，叔叔阿姨。”
　　“嘟——”电话挂断。客厅里重新安静下来，只剩挂钟秒针的走动。

　　许黎还坐在谭雨泽怀里，两人对视，忽然一起笑出声。

　　谭雨泽低头亲她：“我妈血压没飙高吧？”
　　许黎戳他胸口：“你妈可爱死了。”
　　谭雨泽握住她手，十指相扣：“那回去，你负责可爱，我负责把你喂胖。”

　　许黎故意皱眉：“胖了上镜不好看。”
　　“你又不拍戏了，”谭雨泽咬她耳垂，“胖点抱着更舒服。”

　　许黎想了想，认真道：“你爸妈都不知道你恋爱的事吗？你没和他们说。”
　　“嗯，”谭雨泽笑，“不过今晚先……”
　　话没说完，许黎的手机又响了。
　　来电显示：经纪人南忧。
　　许黎叹气，接起：“南姐，我已经退圈了……”

　　南忧在那边尖叫：“退圈也能上热搜！狗仔拍到你们小区门口接吻了！快看微博！”
　　许黎：……
　　谭雨泽：……

　　五分钟后，微博热搜第一：#许黎恋情曝光#
　　配图是小区门口模糊的侧影——谭雨泽把许黎按在银杏树上亲，银杏叶子落了满地金黄。

　　谭母的电话光速追来：“雨泽，我看到了！拍得真好看！你俩下次注意点，我倒无所谓，就怕你爸吃醋，说当年都没这么浪漫过！”
　　许黎红着脸把手机塞给谭雨泽：“你接！”

　　谭雨泽笑着接过，语气纵容：“妈，您先别激动，我们下周回家再亲给您看——”
　　“臭小子！”谭母笑骂，“赶紧把热搜撤了，别让小黎不自在。”
　　“行，听您的。”

　　挂掉电话，许黎扑到沙发上，把脸埋进抱枕，声音闷闷的：“怎么办，又要出名了。”
　　谭雨泽跟着躺下，把她捞进怀里：“出名就出名，反正以后你出门，我就牵着你，光明正大。”

　　许黎抬眼，灯光在他睫毛下投出细碎的影。她忽然凑上去，亲了亲他的喉结：“谭雨泽。”
　　谭雨泽：“嗯？”
　　许黎：“我爱你。”
　　谭雨泽：“我知道。”
　　许黎：“从高中到现在，十一年了。”
　　谭雨泽：“嗯，以后还有五十年。”
　　“那……下周回家，你记得带户口本。”

　　谭雨泽愣了半秒，随即翻身把人压在沙发上，声音低哑：“遵命，谭太太。”
　　窗外，月色正好，风把窗帘吹得鼓起，像一面温柔的帆。

　　而客厅地毯上，两只手机安静躺着，屏幕还亮着，热搜词条缓缓滚动：
　　#许黎退圈后首露面#
　　#谭雨泽是谁#
　　#十年暗恋修成正果#

　　……

　　故事还长，余生慢慢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