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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风起.3 ...


  •   电话挂断后,听筒里传来的忙音仿佛带着某种物理质感,在陈悠的耳膜上持续震颤,嗡嗡作响,与她骤然加速的心跳声交织成一首慌乱又隐秘的序曲。她仍保持着接听电话的姿势,指尖冰凉,紧紧攥着手机,仿佛那是连接方才那个温润嗓音与眼前现实的唯一纽带。然而,心底深处,却有一股与指尖冰冷截然相反的、奇异的暖流,正不受控制地汩汩涌出,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驱散着深夜独行带来的寒意与惊悸。

      “许南山……”
      这个名字,带着一种古朴而沉稳的意境,在她唇齿间无声地、反复地滚动,像一颗被月光浸透的、温润的玉石,投入她原本因受惊而波澜起伏的心湖,没有激起惊涛骇浪,反而以一种奇异的重量和温度,缓缓下沉,最终安稳地沉淀在湖心最柔软处,漾开一圈圈绵长而温柔的涟漪。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那诗句中超然物外的闲适意象,与今夜这充满都市惊惶的邂逅,形成了一种近乎荒诞却又无比迷人的对照。
      她几乎是踉跄着快步走回窗边,冰凉的指尖触碰到同样冰凉的玻璃,带来一丝清醒。她几乎是屏息凝神地向下望去,心脏在胸腔里擂鼓,既期待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怯意。

      公寓楼下,那盏她每日进出、早已习以为常的路灯,在今夜仿佛被赋予了某种舞台追光般的神圣感。它伫立在沉沉的夜色中,像一位沉默的守望者,竭尽全力地洒下一圈格外温暖却也因孤立而显得些许孤寂的光晕。
      果然,在那光晕的中央,如同剧本早已写定,站着一个修长的身影。正是方才在咖啡厅那个角落里,有过惊鸿一瞥的男人。他依旧穿着那件看起来质地极其柔软、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的灰色羊绒针织衫,深色的长裤简洁利落,衬得他身形愈发挺拔如松,却又没有丝毫咄咄逼人的气势。
      初秋的夜风带着顽皮的意味,轻轻拂过,微微撩动他额前几缕不听话的黑色碎发,它们在他光洁的额前投下细碎的阴影,平添几分随性的俊朗。他手中拿着那个熟悉的、深蓝色封皮的演员证,正微微仰着头,目光沉静地、准确地望向她窗口的方向。
      距离和光线模糊了他具体的表情细节,但陈悠却能奇异地、清晰地感受到那目光中所蕴含的——是一种令人心安的沉静等待,一种不带催促的、全然耐心的守候。
      仿佛漂泊许久的小舟,终于望见了指引归途的灯塔,她那颗自转入那条僻静街道后就一直悬在半空、惊惶不安的心,在这一刻,莫名地、彻底地安定下来。所有关于跟踪者的恐惧、关于深夜独行的后怕,都被楼下那道光晕中的身影奇异地抚平、驱散。
      她不再有任何犹豫,猛地转身,像一只被惊动的蝶,却又目标明确地扑向门口。甚至来不及,或者说,潜意识里不愿去套一件更正式、更能体现“演员陈悠”身份的外套。
      她身上穿的,还是排练后换上的、最舒适也最私密的家居服——一件浅灰色的、触感极其柔软亲肤的羊绒毛衣,宽松的款式勾勒出她纤细却不失力量感的骨架;下身是同色系的棉质运动长裤,温暖而随意。
      头发也只是在脑后随意地拢成一个松散的低髻,几缕不听话的发丝垂落在颈侧,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此刻的她,彻底褪去了舞台灯光下那种经过精心雕琢的光鲜亮丽,洗尽了铅华,更像一个刚刚结束一日疲惫、回归巢穴休憩的邻家女孩,周身散发着一种不设防的、柔软而真实的质感。她甚至没有意识到,这种毫无保留的“真实”,在某些时刻,比任何精心设计的妆容与华服,都更具动人心魄的力量。
      电梯下行的数字,红色的LED显示,如同衰老的心脏,极其缓慢地、一格一格地跳动。9…8…7…这与陈悠胸腔里那颗与之相反、正以前所未有的频率疯狂加速跳动的心脏,形成了鲜明而讽刺的对比。密闭的轿厢空间里,只有她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她下意识地侧过头,对着电梯内壁那模糊如水中倒影的不锈钢面板,伸出手,极其小心地整理了一下鬓角那些不听话的碎发。指尖触碰到自己微热的脸颊时,她猛地意识到自己这个近乎本能的、带着点“女为悦己者容”意味的动作,不禁哑然失笑,一抹淡淡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红晕悄然爬上耳根。
      不过是一次寻常的、基于礼貌的物归原主,对方或许只是出于绅士风度,自己何必如此……在意?可“在意”这个词一旦在脑海中浮现,便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再次扰乱了刚刚平复些许的心绪。

      “叮——”
      清脆的提示音划破了轿厢内的寂静,也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电梯门如同舞台的帷幕,缓缓向两侧滑开。公寓大堂灯火通明,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倒映着天花板上璀璨的水晶吊灯,与门窗外那片浓得化不开的夜色形成了戏剧性的鲜明对比。她深吸一口气,仿佛要汲取这明亮空间里所有的勇气,然后,伸手推开了那扇沉重的、带着黄铜把手的玻璃门。
      微凉的、带着城市夜晚特有气息的秋风瞬间包裹了她,让她不由自主地轻轻瑟缩了一下。这细微的动作,并未逃过那双一直注视着这个方向的沉静眼眸。
      听到脚步声,许南山转过身来。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又被压缩成一个极其短暂的瞬间。两人隔着几步之遥的距离,在路灯精心营造出的这个椭圆形、带着朦胧光晕的小小舞台上,完成了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毫无遮挡的、面对面的对视。
      他的面容,在近距离的、温暖的路灯光线下,无比清晰地呈现在陈悠眼前。肤色是那种长期居于室内、透着健康感的象牙白,光滑而干净。五官生得极为清俊,眉峰如远山含黛,鼻梁高挺如秀峰,唇形薄厚适中,线条清晰利落,组合在一起,不像时下流行的那种带着脂粉气的精致雕琢,反而自带一种疏朗开阔的、沉淀着墨香与理性的书卷气。然而,最吸引人,也最让陈悠心头微颤的,是那双眼睛。在咖啡厅时只是隔着距离仓促一瞥,只觉得沉静;此刻,在万籁俱寂的静谧夜色里,这双眼睛更显得深邃如古井,沉静如秋潭,眸色是纯粹的墨黑,却仿佛蕴藏着万千未曾诉说的言语与故事,可当你仔细探寻时,却又发现它们波澜不惊,清澈见底,没有任何杂质。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没有令人不适的过分探究,也没有带着评判的审视,只有一种温和的、恰到好处的、全然的专注,仿佛此刻他的整个世界,都只聚焦于她一人。

      这目光,让陈悠感觉自己像一件被精心呵护的、易碎的珍宝。
      “陈悠小姐?”他开口,打破了这短暂却意义深长的静默。他的声音比电话里通过电流传输过来的更加温润低沉,带着一种真实的、微微震动的质感,像品质极佳的大提琴的弓弦,在万籁俱寂的夜里,被轻轻拉动,那醇厚的音波不疾不徐地擦过她的耳膜,一路蔓延,直至在心尖上引起一阵微妙的、酥麻的共振。
      “是我。许先生?”陈悠几乎是本能地迎上前一步,脸上自然而然地绽放出一个混合着真诚感激与些许不好意思的笑容,如同夜昙在月光下悄然舒展花瓣。她指了指他手中那个深蓝色的小本子,“真的太感谢您了,还特意劳烦您跑这一趟给我送过来。我太粗心了,都没发现它是什么时候丢的,一定是刚才在咖啡厅……太匆忙了。”她巧妙地避开了“惊慌逃跑”这个真实的缘由,用一个含糊的“匆忙”轻轻带过。
      “举手之劳,不必客气。”许南山将证件递给她,动作自然而从容,没有丝毫刻意或殷勤。他的手指修长干净,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在路灯下泛着健康的光泽。“我走到小区门口,才发现它掉在地上,想着很可能是你的,看到上面有联系方式,就冒昧打过来了,希望没有吓到你。”他的解释简洁明了,逻辑清晰,语气平和,恰到好处地化解了深夜来电可能带来的任何尴尬与唐突。
      陈悠伸出手,接过了那张失而复得的演员证。硬质的封皮上,似乎还残留着他指尖传递过来的、一丝微弱的、却无比清晰的体温。这微小的触感,像一簇细小的电流,通过她的指尖,迅速窜入手臂,最终在她心头微微一动,漾开一圈难以言喻的涟漪。演员证上,是她前两个月为剧团新季宣传册拍摄的官方照片。照片上的她,妆容精致无瑕,穿着练功服,脖颈修长,对着镜头展露着职业化的、明媚而自信的笑容,眼神坚定有光,充满了对舞台的渴望与掌控力。与此刻站在这里、素面朝天、衣着随意、眼神中还残留着一丝未散惊惶的她,几乎判若两人。她敏锐地注意到,许南山的目光在她手中的证件照和她的现实面容之间,极其快速地、不着痕迹地轻轻掠过。在他那双深邃的眼底深处,似乎极快地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类似欣赏与了然的笑意,那笑意很浅,如同蜻蜓点水,倏忽即逝,很快便重新隐没在那片沉静的墨色之后,快得让她几乎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幸好是您捡到了,”陈悠将证件小心地收进毛衣的口袋里,仿佛那是无比贵重的物品,然后抬起头,目光真诚地迎上他的注视,语气里带着庆幸,“这里面不仅有演员信息,还有门禁权限,要是丢了,补办起来真的挺麻烦的,还要惊动剧团行政。”她顿了顿,再次表达歉意,“真的麻烦您特意跑这一趟了,这么晚的天……”

      “没关系,”许南山微微摇了摇头,动作幅度很小,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温和力度,“我住的地方离这里不算远,散着步就过来了。”他的视线在她身上那件略显单薄的羊绒毛衣上停留了一瞬,眉头几不可察地、极其轻微地轻蹙了一下,那是一个转瞬即逝的、带着关切意味的表情,“晚上风凉,你穿得有些少,小心感冒,快回去吧。”他的声音里,那种自然而然的体贴,仿佛是一种深植于骨子里的教养,毫不刻意,却直抵人心。

      这份超乎陌生人之交的细心和体贴,让陈悠心头那股暖流再次汹涌起来,几乎要满溢而出。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注意到,他也只穿着一件看起来温暖但未必能完全抵御夜风的针织衫,显然出来得同样匆忙,甚至可能连外套都没来得及拿。“您也是,”她连忙说道,语气里带着真实的关切,“别为了给我送东西,反而让您自己着凉了。”

      话说到这里,似乎该道的谢已经道过,该还的东西也已经归还,这场基于意外和善意的短暂交集,理应就此画上句点。然而,陈悠却感到一种莫名的、强烈的冲动,在她胸腔里鼓噪、冲撞,让她不愿让这个夜晚,让这次相遇,就这样仓促结束。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推动着她,在她的大脑来得及阻止之前,话语已经脱口而出:“许先生,如果您不介意的话……”她微微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积蓄勇气,脸颊不受控制地开始微微发热,如同晚霞悄然浸染白云,“改天,我请您喝杯咖啡吧?就当是……正式的答谢。”
      话说出口的瞬间,一股强烈的羞赧瞬间席卷了她。这听起来多么像是一个蓄谋已久的、蹩脚的搭讪借口!尤其是在对方刚刚帮助过自己之后。她几乎不敢去看他的眼睛,生怕从中看到一丝一毫的揶揄或为难。

      许南山似乎没有预料到她会突然提出这个邀请,明显地愣了一下。那双沉静如古井的眼眸里,清晰地闪过一丝讶异。然而,这讶异并未持续太久,随即,他那线条清晰的唇角,便缓缓地、如同慢镜头般,勾起了一个清浅却无比真实的弧度。这个笑容,不同于之前那种客气疏离的礼貌,它仿佛具有某种神奇的魔力,瞬间软化了他周身那层淡淡的、如同月晕般朦胧的疏离感,使他整个人都变得生动而温暖起来。如同长久被云翳遮掩的月亮,终于挣脱束缚,将清冷而皎洁的光辉,毫无保留地洒向大地,世间万物都在那一刻变得清晰而明媚。
      “好啊。”他应允得十分干脆,没有丝毫的犹豫或推诿。而且,他眼神里那抹原本沉静的墨色,似乎也因为这个笑容而变得生动、鲜活起来,仿佛有星子落入其中,闪烁着细碎而温暖的光芒。“不过,”他话锋微转,语气里带入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的调侃,使得两人之间的气氛瞬间轻松了许多,“那家24小时咖啡厅的美式,味道可能……不如我亲手做的。”
      陈悠惊讶地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像蝶翼般扑扇了几下,心中的羞赧被一股纯粹的好奇所取代:“您会做咖啡?”她问道,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意外和兴趣。在她看来,他更像是一个埋首书斋、与文字为伴的人,与咖啡师那种需要动手和创造的形象似乎有些距离。
      “业余爱好而已,谈不上精通。”他谦逊地回答道,语气平和,目光却依旧稳稳地停留在她的脸上,带着一种让她刚刚平复些许的心跳再次失序狂奔的、全然的专注。那目光仿佛在说,比起咖啡,他此刻更感兴趣的是她这个人。“那么,”他适时地结束了关于咖啡的话题,语气重新变得沉稳而体贴,“下次再见。很晚了,你上去吧,我看你进了大堂再走。”
      这份周到至极的体贴,如同他这个人给她的整体感觉一样,沉稳、可靠,令人无比安心。他并未因为她的邀请而表现出任何逾越或热络,依旧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和风度。
      陈悠没有再推辞,她知道这是他的坚持,也是一种绅士风度的体现。她点了点头,感受着心脏在胸腔里有力而混乱的跳动,轻声说道:“那……再见,许先生。再次感谢您。”
      “再见,陈悠。”他叫她的名字,不再是疏离的“陈悠小姐”,而是去掉了后缀,只剩下这两个字。他的声音在静谧的夜色中显得格外清晰、低沉而好听,仿佛每一个音节都裹着月光,轻轻地、郑重地落在她的心坎上。
      陈悠转过身,依言走向公寓那扇明亮的玻璃门。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身后那道温和而专注的目光,如同拥有实质的温度,一直稳稳地、不容忽视地落在她的背上,穿透了单薄的毛衣,烙印在肌肤上。那目光不像审视,更像是一种无声的、坚定的护送,为她隔绝了身后所有的黑暗与未知,在她周身构筑起一个短暂却无比安全的光晕。推开沉重的玻璃门,踏入温暖大堂的瞬间,她终究还是没能按捺住内心那股强烈的、回头的冲动,像是被无形的丝线牵引,她倏然转过头,望向路灯下的方向。
      他果然还站在原地,姿态未变,仿佛一尊为她守候的雕塑。路灯将他修长的影子投映在身后的人行道上,拉得很长很长,几乎要触及她刚刚离开的位置。见她突然回头,他似乎有些意外,眉梢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随即,他抬起那只空闲的手,对着她的方向,轻轻地、幅度不大地挥了挥。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在夜色中却显得无比郑重而温暖。
      陈悠也连忙抬起手,有些匆忙地挥了挥作为回应。然后,像是生怕再多停留一秒,就会泄露心底那过于汹涌澎湃、连自己都无法完全理解的悸动,她几乎是逃也似的,快步穿过空旷明亮的大堂,直奔电梯间。直到冰冷的电梯轿厢金属内壁贴上她滚烫的脊背,带来一丝冰火交织的战栗,她才允许自己卸下所有强装的镇定,长长地、深深地吐出一口积压在胸口的浊气,那气息里,仿佛还带着他身上那股淡淡的、如同雪后松林般清冽好闻的气息。
      胸腔里,那颗不安分的心脏,正如同脱缰的野马,完全不受控制地、热烈而疯狂地跳动着,撞击着肋骨,发出咚咚的声响,在这寂静无声的电梯里,显得格外清晰。这剧烈的跳动,不仅仅是为了今夜那场始于僻静街道的惊吓与巧合,更是为了那个名叫许南山、眼神沉静如古井秋月、气质疏朗如雨后青山、却会在告别时对她露出清浅笑意、声音醇厚如大提琴的男人。

      她从口袋里拿出那张失而复得的演员证,指尖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珍视,轻轻拂过光洁封皮下,那张印着她明媚笑容的照片旁,她的名字——陈悠。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陶渊明笔下那超然物外、恬淡自适的意境,在这一刻,从未如此具象化地、带着磅礴的力量撞击着她的心灵。那个在古老诗句中缥缈了千年、象征着归隐与宁静的“南山”,今夜,竟以一种如此意想不到的方式,携着满身温润如玉的质感与沉静如海的力量,从容而笃定地,走进了她原本充斥着排练、演出、竞争与些许迷茫的、真实而纷扰的生命里。

      窗外,不知何时,云层散尽,一轮清辉皎洁的明月高悬中天,毫不吝啬地将如水般的月华洒向沉睡的城市,也透过她未拉严的窗帘缝隙,悄悄溜进房间,在地板上投下一道银亮的光带,仿佛为这个不同寻常的夜晚,画下了一个充满希望与遐想的、光明的注脚。

      陈悠靠在电梯壁上,感受着背后冰凉的金属与胸前炽热的心跳,唇边,一个无声的、带着些许恍惚与巨大喜悦的笑容,终于缓缓绽放开来。

      她知道,有些故事,命运的笔尖才刚刚蘸饱了墨,在人生的卷轴上,郑重地落下了第一个,无比美妙的音符。而她的心弦,已然被那双修长而温暖的手,悄然拨动,余音袅袅,经久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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