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chapter3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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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城的初雪来得悄无声息。
细碎的雪花在灰蒙蒙的天空中打着旋，落在行人的肩头，融化在干燥的柏油路上，并未积攒起来，却给这座刚刚经历了一场巨大风波的城市带来了一丝难得的静谧。
“艺术家”连环杀人案及关联的能源中心未遂破坏案正式结案已过去两周。
媒体的狂热逐渐退潮，转向新的热点。
市民的生活恢复了往日的节奏，只是在茶余饭后，偶尔还会心有余悸地提起那个令人胆寒的秋天。
警局内部，论功行赏的程序在按部就班地进行，但重案三组的氛围，却并未因此变得轻松欢快。
结案报告厚达数百页，字里行间浸透着难以言说的沉重。
岑远钦被送往最高安全级别的精神病犯罪监管中心，等待他的是无尽的司法鉴定和可能永无天日的囚禁。
陈景明则因涉嫌谋杀、恐怖活动罪（未遂）等多项重罪被正式批捕，关押在戒备森严的看守所，由专门的心理学专家团队进行评估，其复杂的精神状态和超高智商使得后续司法程序变得异常复杂。
陆致尧的左臂拆了绷带，但医生叮嘱仍需静养，避免剧烈运动。
他每天依旧准时出现在办公室，处理堆积如山的后续文书工作，参加各种总结会议，应对内外的询问。
他看起来和往常一样，雷厉风行，有条不紊，但向白逸和路绵绵他们都隐约感觉到，头儿身上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他偶尔会对着窗外飘落的雪花出神，眼神里多了几分以前少见的沉静，甚至是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他知道，有些东西，已经永远地改变了。
不仅仅是城市，还有他自己。
周五傍晚，下班时间。
办公室里的人陆续离开。
陆致尧处理完最后一份需要签字的文件，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抬头看向窗外。
天色暗沉，华灯初上，雪花在路灯的光晕中飞舞，显得格外安宁。
他拿起手机，犹豫了一下，拨通了一个号码，铃声只响了两声就被接起。
“喂。”电话那头传来燕颂洄平静的声音。
“下班了？”陆致尧问，声音不自觉地放轻了些。
“嗯。”
“晚上……有什么安排？”陆致尧的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然后说：“买了菜。”
很简单的一句话，却让陆致尧的心莫名落到了实处。
他想起两周前，在医院门口，自己那句笨拙的“什么时候露一手”的约定。
“我过去？”陆致尧试探着问。
“好。”燕颂洄的回答依旧简洁。
挂了电话，陆致尧的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个弧度。
他快速收拾好东西，穿上外套，走出了办公室。
走廊里空荡荡的，只有他的脚步声在回响。
开车穿过渐渐热闹起来的街道，雪花落在挡风玻璃上，很快被雨刮器扫开。
陆致尧的心情有些奇异，混杂着案件终结后的虚脱感，一丝期待，还有种难以名状的平静。
他忽然发现自己有点享受这种下班后有一个明确目的地的感觉。
按照燕颂洄之前发来的地址，陆致尧把车停在一个安静的小区里。
楼道的声控灯随着他的脚步声亮起，光线温暖。
他站在门前，深吸了一口气，才抬手敲了敲门。
门很快开了。
燕颂洄站在门口，穿着简单的灰色家居服，身上系着一条素色的围裙，头发有些随意地垂下，少了平日里的清冷疏离，多了几分人间烟火气。
与此同时，屋里飘出淡淡的食物香气。
“进来吧。”燕颂洄侧身让开。
陆致尧走进屋。
房子不大，但收拾得异常整洁，几乎可以说是一尘不染。
客厅的布置极其简洁，只有必要的家具，最多的就是书，整齐地码放在靠墙的书架上。
空气中除了饭菜香，还有一股淡淡的、好闻的墨水和旧纸张的味道。
这里不像一个家，更像一个极度自律的学者的书房，只是恰好带了一个厨房和卧室。
“随便坐。”燕颂洄说着，转身走进了厨房，里面传来锅铲碰撞的轻微声响。
陆致尧有些拘谨地在沙发上坐下，目光扫过客厅。
没有多余的装饰，没有照片，没有能显示主人个人喜好的物品。
唯一显得有点“乱”的，是沙发旁的小茶几上，摊开着几本厚厚的卷宗和笔记本，旁边放着一副眼镜。
那是燕颂洄正在进行的、关于犯罪心理模式溯源的长期研究资料。
陆致尧没有去动那些东西，只是安静地坐着，听着厨房里传来的令人安心的声音。
这种感觉很奇妙，和外界的纷扰隔绝开来，只有一屋子的温暖和宁静。
过了一会儿，燕颂洄端着一盘清炒时蔬走出来，放在客厅的小餐桌上，餐桌也很小，只够两三个人用餐。
“很快就好。”他说了一句，又转身回了厨房。
陆致尧起身走到餐桌边，桌上已经摆好了两副碗筷，很简单，但很干净。
他看着燕颂洄在厨房里忙碌的背影，那个在案发现场冷静分析、在审讯室里言语如刀的男人，此刻正围着围裙，专注于灶台上的汤锅。
这种反差让陆致尧心里某个地方变得异常柔软。
最后一道菜是简单的番茄鸡蛋汤。
燕颂洄端着汤碗出来，放在桌子中央，然后解下围裙，在陆致尧对面坐下。
“吃饭吧。”他说。
饭菜很简单，三菜一汤：清炒白菜，青椒肉丝，蒸鱼，番茄蛋汤。味道清淡，但火候恰到好处，能看出做饭的人手艺娴熟，且注重养生。
两人默默地吃着饭，都没有说话。
餐厅里很安静，只有细微的咀嚼声和碗筷碰撞的声音。
但这种沉默并不尴尬，反而有种历经生死劫难后、无需言语的默契和安宁。
陆致尧吃得很香，他发现自己真的饿了。
连续两周的精神紧绷和体力消耗，在这一刻得到了真正的放松和补给。
他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的燕颂洄，他吃得很慢，很安静，眼神落在饭菜上，似乎也在享受这片刻的宁静。
“味道很好。”陆致尧放下碗，由衷地说。
燕颂洄抬眼看了他一下，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吃完饭，陆致尧主动起身收拾碗筷，拿到厨房去洗。
燕颂洄没有阻拦，只是安静地坐在餐桌旁，看着窗外漆黑的夜空和偶尔划过的车灯。
水声哗哗，厨房里弥漫着洗洁精的清香。陆致尧笨拙但认真地洗着碗，感觉这种日常琐事有一种奇特的治愈力。
当他擦干手走出厨房时，看到燕颂洄正站在书架前，手指无意识地拂过一排书脊。
“在看什么？”陆致尧走过去。
“没什么。”燕颂洄收回手，转过身，靠在书架上，看着陆致尧，“案子后续，都处理完了？”
“差不多了。报告交了，该走的程序都在走。”陆致尧走到他身边，也看着那满架的书，很多是外文原版的专业书籍，涉及心理学、哲学、符号学，甚至还有高能物理，“你呢，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燕颂洄沉默了片刻，目光投向窗外纷飞的雪花，“局里希望我正式恢复顾问身份，参与组建一个针对高智商犯罪的专项研究小组。”
“好事啊。”陆致尧说，“你本来就应该在那里。”
“嗯。”燕颂洄应了一声，语气听不出喜怒，“可能需要经常出差，去各地交流案例。”
陆致尧心里莫名地紧了一下，脱口而出，“那……还回桐城吗？”
问完他就有点后悔，觉得这话听起来太急切了。
燕颂洄转过头，看向他，窗外的雪光映在他清澈的眼底，看不出什么情绪，“这里……”
他语气顿了顿，“有未完成的课题。”
陆致尧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说的不仅是书架上的研究，或许还包括……其他一些东西。
心里那点莫名的紧张悄然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踏实的感觉。
“那就好。”陆致尧笑了笑，笑容很浅，但很真实。
两人又陷入了沉默，但气氛比刚才更加松弛。
他们并肩站在书架前，看着窗外的雪景，仿佛可以这样站很久。
过了一会儿，燕颂洄忽然轻声开口，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陆致尧说：
“黑暗不会消失，但总得有人，守在亮起来的地方。”
陆致尧侧头看着他沉静的侧脸，雪花的光影在他脸上明暗交替。
他想起能源中心那个绝望的时刻，想起燕颂洄毫不犹豫冲过来的身影，想起这两个多月来的生死与共。
他伸出手，不是去碰燕颂洄，而是轻轻拍了拍身边坚实的书架，发出笃实的声响。
“嗯，”陆致尧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一起守着。”
闻言燕颂洄极轻微地弯了一下唇角，极轻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窗外，雪还在下，悄无声息地覆盖着城市的喧嚣与伤痕。
屋内，灯光温暖，两个从黑暗中并肩走出的身影，在这一方安静的天地里，找到了短暂的栖息与继续前行的力量。
长夜未尽，正义永存。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chapter3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