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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桔梗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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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畔花店
今天是晴天,九点一刻,我下楼开门营业。
三年前外公去世,他留了一些钱给我。我没动用他的钱,而是花了自己的积蓄开了这间花店,楼上住人,楼下卖花。
算起来,这间花店开了也两年了。花店的路段不错,这几年营收都很好,靠着它,我能养活自己,不全靠吃从前攒的老本。
九点十分,花店的玻璃门被人推开,门沿上的风铃叮铃铃地响。
我正埋头处理花枝,头也不抬地招呼:“来了。”
来人是店里唯一的小助手,在两条马路外的大学读书,平时空闲会来花店兼职。
我这间小花店只有在节假日的时候才会订单激增,其余时间我一个人都忙得过来。
那为什么还会留下一个店员呢?
“小述哥,你今天真帅气啊!妥妥的青春男大!”
当然是因为嘴甜啊!
任谁每天上班听到夸奖都会很开心好吗?
我强压嘴角,假装严肃:“只有今天吗?”
“当然不是!你每天都很帅气!天天不重样的装扮,把你的帅气和美貌全方位展示得淋漓尽致!”
这小姑娘显然说嗨了,背着个斜挎包站在门口,语气坚定地仿佛要加入某个组织。
“行了别贫嘴了,马上情人节了,这几天订单都开始多起来了。赶紧干活。”
我把修好的花枝插进瓶身,转身又去处理下一堆。
不得不说,还好我对花粉不过敏,不然整日埋在花园里,迟早要亡。
我顺嘴和周子慕说了这点,周子慕回:“小述哥,倘若你真的花粉过敏,你为什么还要开这家花店啊?”
我仔细一想,也是。那这件事压根不可能成立,遂搁下不议。
花枝修剪地差不多了,我和周子慕就开始查看登记订单。
现在网络飞速发展,可以直接线上下单预购,店里也大大降低被挤爆的风险。
我负责登记,周子慕负责核对花枝的库存,如果不够还得提前进货。
节假日的订单赚的都是暴利,客人图的是意义,我们图的是money。
到了中午,我俩猜拳,谁输了谁去附近的餐馆买午餐。
提到这个,我这个冲浪爱好者笑了。
“我玩石头剪刀布,只会出剪刀,你知道为什么吗?”
周子慕一脸无语又无奈的表情,不想搭理我,但是碍于我是金主爸爸,又不能不配合我,颇有点屈辱感。
“……因为我是你的全部。”
我边点头边嗯了老长一声,对这个答案很满意。
“为什么不说你是我的全部?”
“因为我不想让聂行吃醋。”
聂行是周子慕的男朋友。
“……可是聂行不在这。”
这回轮到我无语了。
我一个单身狗干什么要自取其辱。
我冷哼一声,挥了挥手:“你去买吧。”
然后我看到周子慕头顶冒出个红色的大问号。
好吧,其实没有,是我看见她不解的表情。
“为什么?”
“因为你伤害动物。根据《动物保护法》,伤害动物,轻则坐牢,重则死刑。”
无语只会转移,但不会缺席。
很好,周子慕再次无语。
怎么,我们单身狗就没有狗权了吗?就不配得到保护了吗?我小人得志的表情表现在脸上。
“吃什么?”周子慕憋屈地问。
“老样子~”
我笑着挥手送别周子慕。
她的背影看起来似乎还有点不服?
错觉吧。
周子慕在附近的餐馆带了饭回来,我俩就一人霸占一块地方,边吃饭边看手机。
反正店里就两人,而且也那么熟了,直接外放,没有在怕的。
于是花店响起了各种短视频声音。
有时候碰到好笑的,我和周子慕直接现场分享,不需要多此一举私信给对方或者在评论区艾特,然后两个人像疯子一样狂笑。
也许视频好笑程度是100%,但是抬头看到对方笑得毫无形象,好笑程度1000000%。
简直就是臭味相投了。
饭后是午休时间。
本老板秉持着上市公司的态度和理念,必须给我的员工安排最好的待遇。别人有的,周子慕得有,别人没有的,周子慕也必须有!
周子慕无语乘三:“实话说,是你自己偷懒吧。”
哎呀,干嘛戳穿我。
小姑娘家家,不可爱了。
门外挂上暂停营业的牌子,又在店内把门锁上,我和周子慕上楼。
当初想着可能会有朋友来住,所以装修的时候多准备了两间客房。
结果,一间闲置至今,该来的朋友没有来。
一间直接变成周子慕专属员工休息室。
多好的老板,多好的工作。
“所以你能给我盖个实习证明外加三方协议吗?”周子慕进房间之前问我。
我沉吟:“那当然没问题,我可是有营业执照以及公章的专业人士。”随后摆出专业团队的造型。
“好的,非常感谢老板,午安。”
门在我眼前关上。
这实习证明和三方魔力真大啊,周子慕都开金口叫老板了。
…
午休,我是被骑手小哥的电话叫醒了。
“啊?”
我整个人都蒙了。
我没有点外卖,在历城的朋友,周子慕算一个,但她就在隔壁房间,不可能是她,其他朋友几乎没有来往,谁会给我叫外卖。
“明畔花店啊,是这没错。麻烦你尽快来取一下吧。”
骑手小哥都这样说了,我也不好再推。用毛巾擦了把脸便下楼开门。
还好骑手小哥手上单子不多,多等了一分钟也没急着走,捧着束花我还真以为走错了。
“这花店你开的呀?”
骑手小哥探头往里瞧,我错开身,大大方方让他看。
“对,开了有几年了。下次有需要,你来给你友情价。”
这几年做生意,人情世故方面我都比以前更成熟了。
骑手小哥乐呵,爱听这话:“你这朋友还挺有意思的,你开花店他还送你花。”
我开玩笑道:“估计是帮我打探对家呢。”
送走人,我捧着一大束桔梗花进门,恰好周子慕下来了。
“哟,谁啊那么缺心眼,你开花店还送花,给人家送钱?”
周子慕这丫头有时候嘴上是不太留情的。
“我瞧瞧啊……”我把花放在我的老板椅上,拿过插在花枝间的贺卡,还没看,就先大放厥词。
“应该是店员写的,方圆十里的花店,我觉得就没我写得好看的,友好对比,不是辣菜……”
周子慕已然对我偶尔的自吹习以为常,嘴上应着是是是,催我赶紧看。
话音落地,我也看到了贺卡上的字体。
哎?写得还挺好看,打脸了。
随后我这才专注于卡片上的话。
很短的一行,黑色的中性笔写着——
在漫长的黑夜里,我计算着清晨到来的时间。
看似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却掀起我波澜无惊的内心。
这么多年了,这是第一次。
我没有对着镜子看,不知道脸上是什么表情,但是一向爱凑热闹的周子慕此时是沉默的,我估摸着我可能不太好。
面对着两年不见突然诈尸还余情未了的前男友送来的花和卡片,就问谁能淡定!
“小述哥?”周子慕试探地开口。
我收起那张卡片,转头看她,难得瞧见她关心的神情。
“嗯……好像不是店员写的。我说嘛,店员写的没我写的好看哈……”
阳光穿透玻璃窗射进室内,我借着反射光,在玻璃上依稀看见自己脸上的笑容比哭还难看。
“我要回去补个午觉,被吵醒了没睡好。你辛苦一下,把后面的订单登记了,回头给你算加班费。”
周子慕点头,没多说什么。
我犹如被操控的人偶,僵硬地抱着一大束桔梗花回房,将它轻轻地摆着桌面上,呆坐在台前。
“既然都知道地址了,干嘛还要买别人店里的花,真是缺心眼是吧。钱多没地方花……”我嘴上嘟囔,又掏出卡片细细地看,“就非要说到做到……”
这句话没有什么文绉绉的含义,不过是两个庸俗且没有文学素养的人,想把自己的名字凑在一起而生拼硬造出来的句子。
“明向晨……”
我呢喃着,手指摩挲着他的名字。
晨是你,计是我。
我们曾在深夜拥抱到天明,不用去估计天亮的时间。
但在两年里,我一遍遍计算着我们分离的日子。
时有难眠之夜,我会计算还有多久天亮。
我们是否离重逢又近了一天。
你会这样想吗?
你也会想我到难眠吗?
看着这句话,我能想象得到他眉目温柔,嘴角带笑的模样。
一定是认真又诚恳地写下这句话。
裤子上有浅浅的水渍。
我后知后觉抬手一蹭,是泪打湿了脸颊。
…
晚上六点,打工人的下班时间,我下楼。
周子慕正收拾包准备走了。见到我,她目光在我脸上和身体巡视一圈,大概是看我没什么异常才开口:“我回学校了,明天见。”
“嗯。明天见,路上注意安全。”
我像个目送孩子上学的老父亲那般注视她离开。
老父亲?
我才三十二,还算是风华正茂吧?
脸上皱纹细纹鱼尾纹都没出来呢,还得是保养得好。
想到这里,我记起来保湿的面霜要空瓶了,于是趁着节日活动添了日用品。
活动促销就是这样,为了凑满减便宜,本来只需要买一样东西的我,又多加了几样。最后购物车待发货里多出了七样东西。
“自己赚钱自己花。”
我边自我安慰,边锁门上楼。
我打算给自己简单煮碗面,窝个鸡蛋,放点青菜火腿,算作晚餐。
等水开的间隙,想起来临走前忘记象征性留一下周子慕吃饭了。
我在手机软件里翻出她的聊天框。
AAA明畔花店老板:忘记问你,晚饭怎么解决?
网瘾少女回得很快。
土口周:和聂行一起吃。
我啧了一声,好家伙,小丑又是我自己。
秉持着人道主义和老板最后的关心,我回复道——
AAA明畔花店老板:吃好喝好,没事别联系了。
周子慕真的没再回了。
解决完晚餐,我在客厅用投影仪追综艺打发时间。
其实是为了逃避某些事情。知道逃不掉,但能迟点面对就再迟点吧。
心满意足把综艺看完,我慢悠悠地去洗漱。
最后舒舒服服地缩进被窝。
脚底还是冰的,一时有点睡不着。
我上床前把日记本也带上来了,就放在枕头旁边。现在等脚暖的时候,就能写点什么。
房间一静下来,我的思绪就开始四处乱窜。
该来的还是会来。克制一晚上不去想某人,到如今还是让他钻了空子。
五本啊,换了五本日记本,才终于等来了新的主角。
…
2月1日周日晴
你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