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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粉玫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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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向晨醒了。
他在ICU病房沉睡了三天,终于清醒了。这对所有人而言都是一件好消息。
彭超抱着花兴冲冲地跑出去:“教授!师兄醒了!”
“我马上去叫医生!”
明向晨意识、感官在逐步恢复中,但他心心念念的还是彭超怀里那束花。
这孩子怎么还拿着跑出去了,多给他看两眼啊!!
医生收到消息后以最快速度赶来,彭超和方彗云不能入内。
方彗云喜极而泣,给明乾打了个电话,通知他儿子醒了。明乾虽然是在确认明向晨不会再突发抢救之后才离开,但也一直放心不下,如今收到妻子发来的消息,这才安心。
检查结束,医生出来,彭超和方彗云眼巴巴地望着他,希望他能带来点更好的消息。
但医生看起来不像是乐观的模样。
明向晨仍然躺着,脸却面向窗户那边,隔着玻璃以及距离看不清他的神情。
真实情况的确不妙,或者说已成定局。
“很抱歉,虽然明教授已经醒了,但是他的病……已经不可控到最坏的地步了。”
“最坏的地步?是什么意思?”方彗云的身子摇摇欲坠,彭超支撑着他。
“他的身体各项指标都不处于正常值范围内,这是非常凶险的情况,我们只能靠治疗维持平稳,但无法保证他不会再次突发抢救,甚至……”
“之前不是说国外可以治吗?我们在申请了,医生你看再……”
方彗云泪眼婆娑,医生叹了口气。
“我理解您的心情,只要能通过治疗多延长几天生命,我们定当竭尽全力,为他赢得生机。”
方彗云听了医生的话,心头的焦虑和绝望并未好转,她腿软得彻底站不住了。彭超将她扶到旁边坐下,自己折回医生面前,他刚张嘴喊了医生两个字,对方似乎知道他想问什么,无奈地摇摇头。
“稍后明教授会转回原来病房,他说这里太闷了,他不喜欢。”
彭超无言颔首,目睹医生离开。
大约一个小时,明向晨重新安置在原先的病房,插着呼吸管,手背扎着输液针。
“超儿,我的花呢?”
或许是睡了三天,明向晨积攒了一些力气,说话比之前大声,但终究没有正常状态下有力。
“这里。”
彭超把花直接放他怀里。
明向晨笑得很开心。
彭超见他没受影响,不自觉也染上笑容。
“小彭啊,你陪着我这么久,辛苦你了。现在你师兄醒了,你正好回去休息休息。”
方彗云早就收拾好了情绪,面带微笑地对彭超表示感谢和关心。
彭超敛了敛嘴角,总觉得教授有哪里怪怪的,像是下了逐客令。
“对,超儿,你回去休息吧。”明向晨也开口劝他。
彭超应下了,说晚点再过来,然后赶紧溜了。
人一走,房间安静。
明向晨冲方彗云扬起笑容:“妈,你有事就说。”
方彗云牵过明向晨身侧的手,仔细端详,仿佛能数清手背有多少个针眼。他手很冰凉,低于人体的正常温度。
“晨晨,你能告诉妈妈,你给小述那孩子的眼镜,是怎么回事吗?”
原来是说这个。
“妈,对不起。我之前瞒着你和爸签了志愿书,找了序尧合作,想通过脑电波转化数据存入芯片中,日后给述宝的眼镜加点东西。他之前订做了眼镜,是能看到他外公的。”
方彗云既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
她知道儿子对计述的情意,却万万没想到他愿意做到这种程度。
“妈,其实我一直没说过。我当初真正坚定决心继续申请这个项目,做这款眼镜,其实是因为他。我对他当初一见钟情,和他谈了一年恋爱。我这次回来,知道自己……所以没打算见他,怕给了他希望,又让他失去我。我不忍心。”
方彗云嘴角挂着一抹浅笑,还是第一次听到儿子对待感情的心里话。
“可是,我对你和爸是不是也很残忍?当初如果不是恰好碰上超儿回病房,其实我都不知道怎么和你们开口坦白。”
明向晨望着洁白的天花板,眼前却闪过曾经和父母在家、在科研院的一幕幕。
他回握母亲的手,问:“妈,这些年你有没有后悔过把我从福利院带出来?”
方彗云猛地摇头,张了张嘴,话没出口,泪先流。
“你和爸没有亲生孩子,一直把我视如己出,可是我不争气,没办法陪你们了。”
方彗云否认道:“不是这样的,晨晨,不能这么论的,这不怪你。”泪水落到唇边,她尝到了咸味。
“你一直都是爸爸妈妈的孩子,我们的骄傲。我们从来从来没有后悔过,我们注定要成为一家人。”
“谢谢妈,也要谢谢爸。”
明向晨侧身抽了几张纸巾,动作放轻替母亲擦泪:“爸去哪了?”
“他回历城了,听说国外能治你这个病,我赶他回院里帮你催审批。晨晨,你再等一等。”
明向晨没说等还是不等,而是带了点撒娇说:“妈,叫爸回来吧,今年你们还没陪我过生日,给我补一个,行吗?”
“好,我让你爸马不停蹄地飞回来。”
母子俩终于相视一笑。
明向晨和母亲谈心,最后实在撑不住了,倒头睡下。
彭超回去补了觉,洗澡换了一身衣服,下午三点多才返回医院。
他刚踏进医院一楼大门,便接到一个来自汇城的电话。
“小彭师兄!”电话那头是一个清亮的女声,语气焦急。
“园园?”彭超诧异,转念又想不会是实验室的师弟师妹们知道师兄的事情了吧?
“你是不是在历城?师兄是不是住院了?他怎么样了?”
还真是知道了。彭超走到电梯区,寻了个人少的地方,打完结束通话之后再上去。
“师兄是住院了,但是没事,别担心。”彭超安抚她,“你怎么知道的?其他人也听说了吗?”
“今天我经过教授办公室听见他们在争执,偷听了几句才知道师兄住院的事!”
彭超好言好语劝她淡定,并且说一会儿让明向晨给她回拨个电话,好叫实验室的师弟师妹们都放心。
病房里,明向晨休息了。方彗云静静地守着他。
彭超压低声音:“教授,您回去休息会儿吧,我在这守着师兄就行。”
方彗云目光还流转在明向晨的睡颜,颔首:“也好。”
下午四点半左右,明向晨醒了。
“我妈回去了?”他问彭超,抬起手示意对方扶自己坐起来。
彭超调整了病床,抽了个枕头垫在他身后,让他靠着没那么费力。
“回去了。师兄,先前园园给我来电,听说了你的事,要不给她回个电话?”
明向晨蹙眉:“她怎么知道的?”
“路过教授办公室听见里头起争执了,偷听了几句。”
明向晨捏了捏鼻梁,争执?是跟自己的病有关?他爸爸回去催审批被卡住了?
“我给她回电话吧。”
园园估计是一直在等明向晨的电话,几乎算得上是秒接。
“师兄!”
“哎?我也听听,园园开个免提。”
“师兄!你身体怎么样了,什么时候回来?”
通话那头不只是园园一个人,八成实验室的人都围在手机边上了。
“好了,开免提了!都别说那么大声!师兄需要静养!”
园园一己之力震慑住了一群吵吵嚷嚷的研究员,他们瞬间鸦雀无声。
明向晨同样把耳边的手机扯开了些许距离。
“好了,园园,我没事,其他人也别太担心,都认认真真工作,不要胡思乱想。”
“师兄你什么时候回来啊?”园园代表实验室其他研究员发问。
“嗯……治疗好了就回去。”
明向晨不想多提自己的病情,生怕有谁敏锐察觉出不妥,那他就白瞒着了。最后不得不拿出师兄的威严,叮嘱他们老老实实待在实验室,不许乱跑、不许声张、更不许胡思乱想。
他们纷纷应好。
“师兄,我们等你回来。”
最后那句话仿佛有回声一般,迟迟还没散去,萦绕在静谧的病房里。
明向晨一直垂着头,手机息屏了还保持着同样的姿势。
彭超知道他心里不好受,他根本无法承诺任何事,更遑论回到他最爱的实验室了。
过了一会儿,明向晨终于动了。他重新拿起手机,在电话簿里翻找,随后戳了戳屏幕。
“是我,明向晨。现在有空吗,想麻烦你跑一趟医院……地址是天来医院12楼,1225房间。谢谢,待会儿见。”
彭超问明向晨什么事,后者只是笑,什么也不说,紧接着又一通电话把白序尧喊来医院。
约莫等了半小时,明向晨使唤彭超去外面接人。
“是一位女士,叫郗由。”
“您请进。”
很快,彭超从外面回来,示意郗由先进。
郗由穿着一身黑白职业套装,长发扎了个高马尾,显得精神又有气质,手里抓着个通勤小包。
白序尧几乎同时出现在医院走廊。
“怎么住院了?”
郗由和明向晨是熟识,说起话来不存在客套和见外。
“一点小病。今天麻烦你跑一趟,是因为我打算立遗嘱,刚好公证人有两位在这里了。”
顿时,三双眼睛都落到明向晨身上。
明向晨对他们的视线视若无睹,他抬手为三人互相介绍:“我师弟,彭超。我大学同学,白序尧。这是我朋友,律师,郗由。”
彭超和白序尧都没有事先得到通知,彼此对视,受惊程度不低。
郗由起初十分意外,但马上就恢复正常。
“我说你怎么会突然联系我,原来……你口中的小病和我想的不太一样啊……”
郗由从通勤包里拿出录音笔,开始录音。
“现在是2043年2月25日17点32分,立遗嘱人明向晨,男,33岁,籍贯历城,历城科研院研究员,目前就职于历城科研院,家庭地址是历城壹苏花园12栋25层。本人名下二分之一资产及全部房产和出行工具皆由爱人计述继承,另二分之一资产由父母明乾和方彗云继承。”
明向晨说完,扬了扬下巴,示意轮到郗由了。
按照流程,房间里其余三人都是公证人,必须发言。
彭超和白序尧被迫上了“贼船”,下不来了。
录音结束,郗由当场把录音笔密封保存,并让所有人签名。
“明向晨!老子真的是被你吓死!你事先也不通知一声,赶着投胎?”白序尧忍耐许久的脾气终于炸开。
“怕你说了就不来了。对不住你,也没给你留什么好东西。”
“我图你那点东西?”白序尧嗤之以鼻。
明向晨和白序尧互损了几句,有意缓和房间内死寂的氛围。
郗由收拾好东西,先行一步。
明向晨喊住她:“等我走后再公布吧,他们会通知你。”
郗由目不转睛:“保重。”
白序尧也离开了。
明向晨转向从刚刚起就消沉下去的彭超:“超儿,实验室那边还得你带着,但完全接手你又还达不到条件。以后等你能力上来了,你想接手实验室或者申请一个自己的都可以。”
彭超避开他的眼神:“师兄,耍人这一套你从我进实验室就开始玩了。这回也是逗我的吧?这可是你的实验室。”
明向晨心平气和:“或许吧。”
他凝视那束意义非凡的花,回忆着这几天送的花都是什么品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