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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皆因万物皆有逝去之时(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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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创世是什么样的呢?
穹有时候也会思考这样的问题。
对他来说,以前的记忆逸散在了不知名的地方。
但上了列车后,他也曾在列车的智库中看见过不少宇宙中文明对于开创天地的设想。
有的文明设想神明生来就只有一位,祂将这世间一切捏塑成型,慷慨而慈悲。
有的文明有无数神,祂们各司其职,有的善,有的恶。
而对于翁法罗斯,通过在陪丹恒整理天空泰坦的资料时,或多或少地也瞅到了几眼:是天地初开,泰坦们运用神力创造万物。
现在他也是岁月的半神了,没准还能参观到呢。
但现在眼前的景象和创世并不同,
很快他就将这些小小的疑惑抛之脑后,因为现在的情况如白厄所说,时间返回了哀丽秘榭。
小小的秋千架子上,名为昔涟的少女摇晃着秋千,一只蓝色羽毛的鸟儿蜷缩在她手中,它似乎受伤了,一边翅膀被绷带缠住。
要是现在远在奥赫玛的吕枯尔戈斯看见了这只鸟儿,必定会惊讶它的生命力之顽强。
蓝鸟:“你好,无名客。”
赫卡忒淡定自若地给自己理理毛。
穹:“?”
他盯着昔涟怀中的鸟儿。
鸟会说话了?!
“你认识我?”
“当然,我为什么不会认识你呢?”
小鸟歪歪头,似乎有些不解:“我们见过,我是赫卡忒。”
他口气给人一种说不上来的奇怪,既像是对着他,又像是在播放录音。
“无名客,我已经不复存在。”
赫卡忒站在昔涟的膝盖上,“唔…………拿翁法罗斯的名词来解释就是幽灵?”
小鸟扑棱着翅膀飞到桌上。
穹:“幽灵?”
他应该带了藿藿亲手写的驱鬼符来着?
“对,这只是我留下的后手,以防止哪天我真的完蛋了,就能起到一个保险的作用。”
蓝鸟点点头。
“总之,现在的情况不容乐观,星穹列车被阻拦在翁法罗斯之外,单凭我一个人没法绕过屏蔽协议。”
小鸟微微颔首。
“我的本体已经被拒绝入内,因此我需要你的帮助。”
那双小黑豆似的眼睛看向穹。
昔涟摸摸蓝鸟的小脑袋瓜,“呀,你说的太快啦,穹都要转不动脑子啦~”
她故作认真地教育道,“人接受小动物会说话也是需要时间的哦。”
“是吗?”
令穹感到意外的是,赫卡忒居然真的在思考从星河中来的人类能不能像翁法罗斯人那样接受动物会说话。
昔涟对着穹示意地眨眨眼。
“它的意思就是:我们需要找到【律法】的半神,刻律德菈,让她协助我们,这样搭档的救兵才能进入翁法罗斯。”
穹有些怀疑。
“唔…………不过她真的会相信我们吗?”
赫卡忒:“不必担心,千年前,【我】就在奥赫玛,他会帮助你们的。”
“哦对,你说你以前是见过刻律德菈来着。”
穹注意到他并没有提到自己,“你不和我们一起走吗?”
“没必要,在刻律德菈面前不是人多就有用的。而且我现在只是一个电子幽灵,什么忙也帮不上,此次行动你们可能会直接面对?赞达尔?,处于考虑,我就不跟着去了。”
“此外,还有一个忠告:别对【我】心软。”
小鸟合拢翅膀,“对于你来说是未来,但对现在这个时代的【我】,现在的经历是过去,尽管你有我的印记,对他来说也是陌生人。”
***
借助赫卡忒友情提供的便携式雅努斯密道,穹和昔涟快捷地到达了距离奥赫玛最近的命运重渊————。
这座过去供奉着命运三泰坦的神殿允许人们自由进入,无论有何事都会向祭司求助。
还未进入神殿,一阵嘈杂声便已经传来。
穹和昔涟对视一眼。
他们藏身在书架后,通过书和书架的缝隙偷看吵闹的来源。
一名外表年幼但气势惊人的少女百无聊赖地撑着手杖,她身后带领着一群奥赫玛的圣城卫士,其中有一位深紫色服装的年轻女子距离她最近。
相比于她身边的守卫,正在发号施令的她似乎矮到有些过分了。
但她面前的年老元老院议员可能不会这么想。
他大声怒骂着,指使自己身后的侍卫们上前阻止,却被那名年轻女子阻止,最后无路可退地被逼到墙角。
少女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枚燃烧着亮蓝色火焰的棋子,随即,那枚棋子被毫不留情地扔进人堆。
“欢迎,天外的救世主。”
她头顶的荧蓝色火焰王冠愉悦地跳动起来。
少女自我介绍,“我名刻律德菈,奥赫玛的?凯撒?。”
她的视线准确地对上那对金色的眼眸。
圣城守卫散开,他们已经清扫干净了刚刚的灰烬。
***
回到奥赫玛和【律法】的半神建立起合作关系的速度有些太过惊人。
穹有些恍惚。
虽然他也很急切,但是这是不是有些太快了?
尤其是…………灰发青年眼神有些微妙地飘到眼前带路的人身上。
浅蓝色头发,银色眸子,这不就是丹恒说的那个把公民大会搅得一团乱的家伙吗?
银眸少年:“救世主,你的房间到了。”
这个称呼让穹有些莫名的不舒服。
就好像是他抢了别人应有的东西似的。
穹忍了又忍,还是有些忍不住地提出了意见,“能不能别叫我救世主?”
“我比较喜欢别人直接叫我的名字。”
他已经很委婉了!
银眸少年很爽快地换了称呼,“好的,穹。”
出乎意料的好讲话。
穹有些意外于他的温和,毕竟在上个轮回中,他在万纬网上看别人描述公民大会上的少年时,那副目中无人的刻板印象实在是有些深入人心。
昔涟的房间则由那位名叫海瑟音的黄金裔引路。
看来刻律德菈真的很信任赫卡忒。
接下来几天,穹都只能和昔涟一起在奥赫玛到处乱逛,顺带还收到了?凯撒?的礼。
“你说这是什么?”
灰发青年嘴角有些抽搐。
赫卡忒第三遍回答他:“名为凯妮斯的清洗者的骨灰。”
穹:“………………”
银眸少年抱着一大摞石板,貌似非常无辜。
他们现在正在生命花园的一个房间。
穹刚刚回到房间就收到了邀请。
他神色有些微妙。
“宴会?”
“在启蒙王座?”
这两个词在一起有些微妙呢?
虽然他认识的学者可能会很高兴,说不定还想参加。
但是现在可是千年前啊,树庭的学者真的不会生气吗?
对此赫卡忒表示。
“凯撒的习惯,神悟树庭的贤者们没反对。”
银眸少年耸耸肩,继续补充,“他们也不敢。”
穹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有一说一,他对树庭没有啥滤镜,但是那可是在瑟希斯的眼皮子底下办宴会吧?
他摸了摸爬到自己腿边的小奇美拉。
真的不会惹怒泰坦吗?
他要参加。
穹:“我有时间。”
“那就好。”
少年平淡地点点头,然后转身就打算离开。
“等等。”
穹叫住了他。
赫卡忒转身:“怎么了?”
此时正是夜晚,但奥赫玛的天空依旧明亮如昼。生命花园中的奇美拉们都蜷在各自的小窝里安睡。
赫卡忒耐心地等待着,银色的眼眸在虚假的白昼光线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无名客在爬上爬山虎的柱影下犹豫了片刻。
最终,他还是什么都没说。
远处,永不熄灭的黎明机器静静悬挂,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花园里依旧只有叶片摩挲的声响,仿佛刚才的对话从未发生。
***
自从救世主有关的预言从欧洛尼斯的祭司口中传出来,奥赫玛城中就开始蠢蠢欲动。
用「凯撒」的话来说:蠢人多是这样的。
「凯撒」的宴会向来权贵云集,能够进入的不是她的心腹就是她麾下的人,还有部分碍于面子不得不舔着脸来这里的权贵。
赫卡忒淡定地喝了一口蜜酿。
身边的海瑟音望着他欲言又止。
“怎么了?”
他随口问道。
“没什么。”
海瑟音摆摆手,端着她从另一个瓶中倒出来的“蜜酿”往救世主的方向去了。
穹从来没见过这么热闹的启蒙王座,从上个轮回在树庭的逃亡经历让他对这里的印象依旧停留在学术圣地。
但是这里果然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水深火热啊。
穹和昔涟都有些心有余悸。
已经有三波不认识的权贵过来打招呼了。
看见自己眼熟的人过来,穹和昔涟反而松了一口气。
至少不用笑来笑去,脸都要僵住了。
“话说你们俩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穹撑着下巴。
昔涟:“没准是真的赫卡忒变成了小鸟哦?”
赫卡忒无奈地撇了一眼笑眯眯的粉发少女。
银眸少年顺来了一碟
赫卡忒:“想知道我和它的关系?”
穹点点头。
赫卡忒沉思片刻。
“唔,这样形容可能更好理解些:你可以将【赫卡忒】比作一根麦穗,而我应该是上面的谷粒,并非麦穗。”
少年如此解释。
“我能察觉到本体在权杖内部留下了无数道力量用以束缚你们口中即将破壳而出的【铁墓】。”
“我也能察觉到另一股力量正在抗衡。”
他晃了晃酒杯,蜜酿的味道混合在甜点的香气中,带来一股别样的感觉,奥赫玛的蜜酿口感甜蜜而酸涩。
穹:“所以海妖的歌声对你没用?”
“唔,有用,所以我现在只是在和你们说话。”
赫卡忒撇了一眼?凯撒?和来古士,继续喝酒。
“我只是有些醉了,找天外的救世主搭话而已。”
听见这话,穹没忍住看了看他的脸。
少年的脸颊有些红,看起来已经有了五分醉意,但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甚至杯中的蜜酿还是满的。
“…………酒量挺好。”
赫卡忒:“谢谢夸奖。”
“「凯撒」大人到!”
宴会的气氛变得更加热烈。
***
翁法罗斯核心层内。
黑色的茧依旧在生长。
赫卡忒伸手触摸着它,感受着它冰冷而清晰的搏动。
这具茧在以前他来到这里时是雕塑。
但现在却如同某种活着的、搏动的心脏,在规律地膨胀收缩。
而原本缠绕其上的蓝色菌丝已绷紧至极限,甚至被茧反过来吞食,部分已经变成了黑色。
而赫卡忒静立于这片由无数黑红色方块组成的、不断起伏的陆地之上,目光沉静地注视着那枚巨茧。
他跃下高处。
赫卡忒的长袍下摆在无声的气流中翻飞。
宽大的下摆轻飘飘的,像是鸟儿在扇动羽翼。
而他每一次踏足地面时,那些方块都会随着点过而荡漾起蓝色的水波。
战场啊。
他赤足站在虚空中的方块上。
这里是战场。
赫卡忒能感受到空气中尚未散尽的铁锈味,能听见脚下陆地深处传来的、如同远古巨兽心跳般的轰鸣。
所以要好好准备。
赫卡忒闭上双眼,深深吸气。
四周寂静无声,唯有那深沉的、仿佛来自宇宙初开时的呼吸声在耳畔回响——那是茧的呼吸,它在与这片濒死之地共鸣。
他抬起手,蓝色的菌丝攀爬上少年脚底的方块,
蓝色的菌丝如神经般向下蔓延,穿透层层叠叠的代码,继续向黑色的茧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