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观测关系》响铃卷卷

15、生日

　　自那晚在影音室短暂的失控与无声的抚慰之后，沈澈与宋轻予之间的相处似乎多了一层不易察觉的默契。他们依旧如常地讨论工作、共进三餐，对那晚的事只字不提，仿佛那只是漫长日夜中一个无足轻重的片段。

　　他们的对话依然围绕着项目进展和技术难题，偶尔在观点一致时，会交换一个短暂的眼神，无需多言便能领会对方的思路。深夜加班时，两人各居工作区一隅，沉默却并不显得疏离，反而构成一种稳定的氛围。

　　这些互动自然而克制，不着痕迹却持续浸润着日常的每一个瞬间。他们依旧维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但某种无形的纽带已然在沉默中悄然联结。

　　七天的清净时光转瞬即逝。

　　假期结束后的第一个清晨，别墅里重新热闹起来。玲玲和徐娴的声音率先从门口传来，伴随着行李箱滚轮的声响和欢快的说笑。

　　“老宋！沈哥！我们回来啦！”玲玲人未到声先至，手里拎着大包小包，“快看！我们给你们带了好多好吃的！”

　　徐娴和陈亚也紧随其后，脸上都带着旅途归来的轻松笑意。徐娴将一个精致的纸袋放在桌上：“这是当地有名的糕点，甜而不腻。”陈亚则默默地将一盒品质上乘的茶叶放在了旁边。

　　“谢了。”宋轻予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

　　沈澈也笑着道谢，拿起糕点盒端详：“看来你们假期过得不错。”

　　“那是当然！”玲玲凑过来，眼睛在沈澈和宋轻予之间滴溜溜地转了两圈，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容，“不过嘛……可能也比不上某二位，这七天的二人世界是不是特别——清净？”她故意拖长了语调，冲着徐娴挤眉弄眼。

　　徐娴立刻心领神会，倚在桌边附和道：“是啊，我们不在，没人打扰，某些人是不是终于可以安心深入交流了？”她特意加重了“深入交流”四个字，语气里的调侃意味十足。

　　话音刚落，宋轻予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他放下手中的茶叶盒，声音比平时沉了几分，带着一丝不容错辨的严肃：“徐娴，不要开这种玩笑。”

　　他的目光快速而担忧地扫过沈澈。他知道沈澈刚刚经历过前领导的性骚扰事件，他不希望任何带有暗示性的言论，哪怕出自无心的玩笑，让沈澈在这里感到丝毫的不适或被冒犯。

　　工作区的气氛瞬间有了一丝微妙的凝滞。徐娴也愣了一下，似乎意识到自己的玩笑可能有些过火，脸上闪过一丝歉意。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沈澈却轻声笑了起来。他抬手，态度自然地拍了拍宋轻予的手臂，示意他放松。

　　“没事的。”他转向徐娴和略显尴尬的玲玲，语气轻松而坦然，眼神里没有半分阴霾，“的确进行了七天的技术深入交流，现在我的代码水平都能手搓一个火箭了。”

　　他这话说得一本正经，还故意朝宋轻予的方向抬了抬下巴，仿佛真在等待上级批示。这夸张的说法立刻把大家都逗笑了，刚才那点微妙的尴尬瞬间烟消云散。

　　“哇！沈哥厉害！”玲玲很捧场地鼓掌，“那α上天就靠你了！”

　　一片笑声中，宋轻予看着沈澈游刃有余地掌控着气氛，眼底最后一丝担忧终于散去，化为一抹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纵容和欣赏。他配合地点点头，语气依旧平淡，却接住了这个玩笑：“好，发射申请收到了。可行性报告写得好的话，会考虑的。”

　　工作区里的气氛重新变得热络起来。大家分享着美食，聊着假期的趣事，仿佛刚才那个小小的插曲从未发生。

　　秋意渐浓，午后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在三楼开阔的工作区。宋轻予、沈澈和陈亚三人正围在巨大的显示屏前，讨论着α新导入的一组行为数据模型。

　　“这里的情绪反馈延迟还是偏高，”沈澈指着屏幕上一处波动曲线，“而且计算痕迹太明显了。”

　　“同意，”宋轻予颔首，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调出底层代码，“需要调整随机算法的权重，……陈亚，你之前做的情感扰动模块，参数发我一下。”

　　陈亚立刻应声，熟练地操作自己面前的笔记本电脑，将一份文件传输过去，同时补充道：“相关数据我做了十次测试，波动在可控范围内。”他的思路清晰，操作精准。

　　讨论持续了近两个小时，问题初步找到了优化方向。

　　“今天就到这里吧。”宋轻予保存好所有进度。沈澈也舒展了一下手臂，准备起身去倒咖啡。

　　就在这时，陈亚忽然开口，叫住了两人：“宋哥沈哥——稍等一下。”他的语气没有了技术讨论时的流畅自信，尾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两人停下动作，看向他。

　　陈亚抿了抿唇，目光微垂，盯着桌面上的木纹，声音比平时低了几分：“有件私事……想请你们帮个忙。”他顿了顿，像是鼓足了勇气才继续说下去，“我……我想周六娴姐生日的时候……向她告白。”

　　沈澈惊讶地挑高了眉毛，连宋轻予也流露出些许意外的神色。

　　陈亚没有回避他们的目光，但耳根却悄悄染上了一层薄红，继续解释道：“最近她总吐槽家里催婚催得紧，我不想等了。我……大概想了些安排，但不知道好不好……需要你们帮忙看看。”

　　他稍显局促地大致描述了计划：“我想……周六白天，我开车带娴姐和玲玲去市区逛逛，晚上去吃松露坊，回来后大家一起看她喜欢的那部电影。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声音更轻了些，带着明显的不好意思：“我订了蛋糕……到时候，能不能在电影放到一半的时候，麻烦你们帮我一起把蛋糕推进来？”

　　工作区内安静了片刻。

　　沈澈率先笑起来，笑容里充满了鼓励：“当然可以！这计划听起来不错的。放心，除了我们不会起哄让徐娴一定答应你外，其他环节我们一定帮你到位，”

　　宋轻予也微微颔首，目光落在陈亚因紧张而微微握紧的手上，语气平和却带着支持：“安排得不错。需要提前准备什么，或者过程中要注意什么，随时和我们说。”

　　感受到两人毫无保留的支持，陈亚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下来，脸上露出一个如释重负又充满感激的浅笑。

　　星期六一早，徐娴和玲玲就坐着陈亚的车去了A市，直到天色全然墨黑才回到别墅。陈亚提着大包小包跟在后面，全是她们二人今日的战利品。

　　一天的工夫，三人的形象都焕然一新。玲玲剪了一头亮眼的紫色公主切，徐娴则将以往的卷发拉直，并染成了静谧的雾蓝色。就连陈亚，也被她们按在理发店的椅子上，给原本的红发烫出了几分的卷度。

　　“累瘫了——”徐娴一进门就直奔饮水机，咕咚咕咚灌下大半杯水，才把杯子递给玲玲，“在理发店坐了整整五个小时！感觉骨头都僵了。”

　　玲玲接过水杯也猛喝几口，有气无力地补充：“然后又去逛街逛到六点……后来去松露坊吃饭，连拿叉子的力气都快没了。”

　　沈澈看着她们焕然一新的造型，忍不住笑起来：“不过说真的，新发型还挺适合你们的。《巴啦啦小魔仙》没请你们去演，是他们的损失。”

　　大家都被这话逗笑了。玲玲放下水杯，眼睛在宋轻予和沈澈之间转了转，狡黠地说：“其实沈哥和宋哥也该去染个彩毛！啧啧，到时候我们就是杀马特一家！”

　　在一片笑声中，玲玲突然想起什么，撞了撞徐娴的肩：“唉对了，要不要看电影？就你那部看了二十九遍的，正好今天生日，凑个整，第三十遍！”

　　徐娴整个人瘫在沙发上，连手指都懒得动：“好累哦……今天就算了吧。”

　　玲玲不肯放弃，“三十岁生日，看第三十遍，多有仪式感！”

　　“还真是……”徐娴轻轻叹了口气，语气里没有太多年龄焦虑，反倒像在品味一个有趣的事实，“真不敢相信，姐姐居然三十岁了。”

　　灯光下，她的蓝发泛着柔和的光泽，脸上带着奔波一天的疲惫，却也透出一种成熟而从容的平静。

　　影音室里，熟悉的电影配乐缓缓流淌，经典的故事再次于荧幕上展开。即便是第三十次观看，徐娴的目光依旧专注地追随着每一个画面，眼角落下的细微泪光，是她全情投入的最好证明。

　　电影正播放到经典一幕：主角独自坐在深夜的海边，为自己点燃一根小小的蜡烛，微弱的火苗在漆黑而澎湃的大海前执着地闪烁。他轻声对自己说：

　　“生日快乐。”

　　几乎就在电影里那句“生日快乐”响起的同一瞬间，影音室的门被轻轻推开。

　　“生日快乐！”

　　现实与电影的声音奇妙地重合。一个精致的双层蛋糕被宋轻予稳步推了进来，大家异口同声的祝福瞬间充满了整个房间。

　　玲玲立刻拿起一顶小巧别致的水晶皇冠，小心翼翼地戴在了还有些发懵的徐娴头上。沈澈笑着上前，熟练地为蛋糕上的蜡烛逐一点燃。而就在这时，陈亚穿着一身笔挺的、显然精心熨烫过的西装，从稍暗的角落稳步走来。他的目光专注地落在徐娴身上，手中还拿着一个黑色丝绒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