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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   窗外雪落无声,将军府内一片素缟。

      沈槐的病一日重过一日,如今竟连床榻也下不来了。消息传出,在奉京城中掀起热议,茶楼酒肆更盛。

      茶楼里,几个茶客凑在一处,一人目光瞟向那座威严的将军府邸,压低了声:“你们看见将军府门口挂的白幡了吗?”

      “听说是府里一位女眷没了,前几日见管家出来,眼眶都是红的,不会是那位沈家小姐吧?”

      “前几日才传出身染重病,怎会突然就这般严重了?”

      几人下意识地朝四周张望,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这时,邻座一位穿着灰色长衫的中年男子微微倾身加入其中。

      他以扇掩面,悄声道:“我这儿倒有个消息,听说是将军夫人蒋氏没了。”

      “说起来,沈家那位千金自幼体弱多病,请了多少名医都治不好。如今看来,恐怕也撑不了多久,迟早要步她母亲的后尘。”一旁的老者摇头叹息,将手中茶盏轻轻放下。

      “要说这沈小姐,也真是可怜。这般年纪,就遭这些罪……”

      先前率先开口、书生打扮的年轻人凑过来,继续压着声感慨:“谁说不是呢?从小病到大不说,好不容易许了国公府这门好亲事,结果转眼就被退了婚。如今又遭遇母亲亡故,接连遭受这般打击,任谁都难以承受啊。”

      他说着,不由地向将军府方向投去同情的目光。

      _

      流言传到沈槐耳边时,她正换上一身素净衣裙。

      长发松松绾起,未施粉黛的脸上刻意保留几分病态的苍白,我见犹怜。

      她对镜练习作出低咳与气短的模样,看着与从前无异,这才揣好墨玉令牌,披上厚织锦镶毛斗篷,由青檀扶着,一步步缓缓走出将军府。

      马车早已备好,碾雪而行,驶向东街的百问坊。

      百问坊门面不起眼,黑檀木匾额,暗沉格扇门,似寻常书斋。

      沈槐扶着青檀的手下车时刻意踉跄一步,立刻引来坊内掌柜注意。

      那是位须发皆白的老者,见到沈槐手中墨玉令牌,浑浊眼中精光一闪,慢悠悠朝她拱手:“贵人楼上请,陆世子已等候多时。”

      楼梯狭窄幽深,踩上去吱呀作响。

      沈槐一手由青檀搀着,另一手攥着袖中软鞭,每一步都走得飘忽不定。

      雅间门推开,淡淡沉水香混着墨香扑面而来,陆君越临窗而坐,面前红木小几上紫砂茶具氤氲着热气。

      他今日仍是一身素衣,清浅的湖蓝,外罩同色狐裘,面如冠玉,更显温文尔雅。

      见沈槐进来,他起身上前两步,虚虚一扶:“雪天路滑,还劳沈姑娘抱恙前来,陆某实在过意不去。”

      沈槐在他对面临窗位置坐下,以袖掩唇,眼睫低垂,声音气若游丝:“世子言重,世子奉旨查案,臣女不敢怠慢。”

      沈槐刻意点明奉旨,将自己置于被动配合之位,暗讽今日前来并非自愿。

      陆君越只作不懂,执壶默默为她斟茶。

      “先喝口热茶暖暖身子,听闻沈姑娘旧疾复发,如今可好些了?”

      热茶被轻轻推至沈槐眼前,陆君越抬头时,沈槐默默垂首,将眸中的审视与探究一一隐下。

      “劳世子挂心,仍是老样子,咳得厉害些罢了。”沈槐轻声应着,指尖微颤捧起茶盏,却不就饮,只借热气遮挡神情。

      上好的青山春茶,能在冬日喝到,倒是用心。

      只是这心是好是坏,实是难以两说。

      无论好与坏,她都不愿受。

      “不知世子今日唤臣女前来,究竟要问何事?可是关于家母?”沈槐将垂下的一缕青丝别于耳后,呈以病弱之姿。

      陆君越从袖口取出木匣,似只是照常问询:“不知这匣中之物沈姑娘是从何处得到?又是如何判定它为凶手遗留之物?”

      “母亲房中发现的,这布料色泽丑陋……母亲贯来是不会用的,自然是那……凶手所遗。”沈槐说到母亲时悄然垂眸,黯然伤神。

      她此番言语一出,倒叫陆君越琢磨上了。

      丑陋?贯来不会用?自然是?

      暗暗鄙夷他的审美,还如此不过脑子,这沈槐是当真不知世事还是另有深意?

      亦或是她真的不知其中内情,一切都是那神秘女子布的局?

      陆君越捏在木匣子上的指尖微微收拢。

      “沈姑娘如此笃定?”他面上挂笑,似乎真的只是为了确认。

      “难不成陆世子是认为我母亲私行不检?咳咳……你怎能如此辱……咳……辱我母亲!”

      沈槐骤然冷脸,眸中染上怒意。她气急,猛烈地咳喘起来。

      身旁的青檀忙为她抚背,一双杏眸暗暗瞪向陆君越,大写着不满。

      “沈姑娘误会了,在下……”陆君越正想解释却一时语塞。

      他总不能说这匣中之物是他所留吧。

      他与人相处,要不如沐春风、两皆欢喜,要不贵贱有别、主仆分明,何时遇上过沈槐这样的。

      眼泪说落就落,脸也是说变就变。

      这女子性情,当真是难测。

      眼见沈槐眸中浮起委屈与不平,他心知若不安抚,只怕后续谋划难以推进,当即躬身一揖:“沈姑娘,此问绝无他意。查案一事须得慎思慎行,若方才言语有冒犯之处,在下向姑娘赔罪。”

      他歉疚之意诚恳明了,沈槐也不好揪着不放。

      沈槐眼中怒色渐消,微微侧过脸:“许是臣女误会了世子之意。”

      “陆某确无此意。”陆君越温润含笑,顺势接过话头,“尚有一事想请教沈姑娘。”

      “世子言重。”沈槐抵唇轻咳一声,微有困惑,“不知世子想问什么?”

      陆君越并未立刻作答。

      他拉开匣子,从中取出一方素帕展开,上面绣了一朵娇艳欲滴的红梅。

      “此物,沈姑娘可曾在令堂处见过?”

      他声音温和,目光却紧紧盯着沈槐,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表情。

      沈槐垂眼仔细看了看红梅,却并无异样,只是缓缓摇头道:“母亲生前虽爱养花,但臣女确实未曾见过此物,世子追问此物,莫非它与我母亲的死有关?”

      她抬起眼,眼中水光潋滟,带着疑惑与哀戚。

      “我无意提及沈姑娘的伤心事。”陆君越凝视她片刻,方才缓缓收起素帕,语气温润,“不瞒沈姑娘,三年前俞贵妃薨逝时,寝殿之内,也曾发现红梅,陛下对此极为关注,命陆某定要查明两者之间的关系。”

      “听闻令堂生前,常去京郊慈安寺赏花,尤其是寺后那片梅林。”

      沈槐捧茶盏的指尖微紧。慈安寺,恐怕才是陆君越今日真正的目的。

      她神情自若地轻轻点头:“母亲素爱烧香拜佛,又喜淡雅花香,是常去慈安寺,世子何故问及此事?”

      “俞贵妃当年也喜欢去慈安寺赏梅,陆某总觉会有些线索。”

      陆君越语气自然,此番解释也是合情合理。

      “只是陆某对令堂喜好的梅株品类和常去的具体路径皆不熟悉,恐有疏漏,不知沈姑娘可愿同行,代为指引?”

      他眼神澈然,说得极为恳切,似全然为案情考量。

      沈槐垂下眼帘,长睫掩去眸底思绪,声音愈发低弱:“能助世子查案,臣女本不应推辞,只是慈安寺路远,如今天寒,臣女这身子怕是……”

      她说着,又是一阵压抑轻咳,肩头微颤,脆弱不堪。

      陆君越见状,眼中掠过一丝极难察觉的疑虑,但很快被更深的温润掩盖,语带怜惜:“是陆某考虑不周了,既是如此,便不劳……”

      未等他说完,沈槐忽然开口打断他,眼中带着病弱之人强撑的坚持:“不过,此事与查明母亲死因有关,臣女愿意前往。只是天寒地薄,臣女身子骨过弱,还需回府添些厚实衣物,不妨明日再行,不知世子意下如何?咳咳……”

      沈槐以退为进,既应下此事避免引疑,又将时间推后,争取布局应对之机,也算一举两得。

      陆君越看着她苍白脸上那抹倔强,眸光微动,随即含笑颔首:“如此,便有劳沈姑娘了,明日巳时,陆某与你一同前往。”

      “多谢世子体谅。”沈槐微微欠身,又是一阵气短。

      又虚应片刻,沈槐才以体力不支为由,起身告辞。

      陆君越亲自将她送至门外,目送青檀小心翼翼搀扶她下楼。

      直到她纤细孱弱的背影消失在楼梯转角,他脸上的温润笑意才一点一点淡去。

      陆君越返回雅间,走至窗边,负手而立看沈槐上马车。车帘垂落,隔绝所有视线后,陆君越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意味不明的弧度,指尖无意识摩挲杯壁。

      演得真好,险些将他都骗了过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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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蹲蹲专栏预收文《少主,绑嫁了解一下》和《纸页潮声》 我真的很感谢喜欢我文的人,谢谢你们。 好好笑,改了二十多遍标点符号,从单独修改到替换,再到打乱重新输入……结果是jj的防盗功能,(○’ω’○)好气又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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