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探听虚实来历古怪 ...
-
说什么?
谢臻冷笑,隔着厚重的面帘瞧着眼前的六岁小人儿。他倒不明!这也罢了,原还只是个孩子。可眼前地下和门子外面跪着的那两个也不明白就太荒唐了。尤其是那个每每她出门时,都偷偷跟在身后的旺伯。遂叫他进来后,直接问他:“我每次出去,你都在后面跟着。那你告诉阿弟,我去了哪里?”
此言一出,家中三个身上全是一抖,尤其旺伯更是直接跪了下来:“老奴只是担心娘子安危。虽如今不比以前了,可娘子总是金枝玉叶的,若是在外面让人冲撞了可如何是好?只是老奴到底是男子,所以只能远远的跟着,并不是从意要如何的。”
谢臻懒得听他这番说辞,只又再问了一遍后,旺伯才道:“娘子去了大慈恩寺拜佛。”
“那,大慈恩寺里有谁?”谢臻问这话时,看住了罗小弟。罗小弟先时楞了一下,然后,竟是突然恍了:“姐姐是去见了窥基法师?我也听闻法师好食,难不成,阿姐做的吃食竟是奉给了窥基法师?”
谢臻点头,一下子家里这三个全楞了。可是,楞完之后,却是更迷糊了。既是送给法师的,怎么会最后竟然有厨子来学艺?
他们好奇死了,可旺伯福娘是不能说这话的,说了便是直接揭到主子脸皮上了。而罗小弟更是百般纠结的说不出来。他并不想指责阿姐,尤其如今知道阿姐去结交的是那位大法师后,更加不会说什么。只是,这卖艺之事,实在微贱!但他怎好指责阿姐?
罗小弟左思右想,却越想越说不出来。
他说不出来,谢臻却是凑瞅了时机,一口气竟把所有的事全倒出来了。
“你只知法师好食,可还知道法师有个妹子,便是你口中最清贵不过的的虞国公府夫人?”
罗小弟赶紧点头:“弟知道。”窥基大法师因年轻时的事,可一向是长安城内第一等让人说嘴的主角。罗小弟虽然一门心思看书温经,如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可原来刚入长安,住在逆旅中时,也是左右耳朵不得清闲,听了好多秩闻。这其中自然就是这大法师一家事的。
“那你可知虞国公温家名下,有一串极有名的酒楼,唤作明月楼的?”
“就是那只卖素斋素食的明月楼?”福娘一下子惊得叫了出来,忙不迭的扯住了大郎的衣角,脸上似哭似笑,都象是疯了:“这可是天大的缘份啊!大郎还不赶紧谢过娘子?咱们在长安无依无靠的,若是能一举搭上虞国公这条道,那可是比认识什么贵人都强的。莫说大郎日后的前程有了依靠,便是再遇上什么为难的,也好有个说嘴的了。”
福娘欢喜得眼泪都掉下来了,可罗小弟却是尴尬难堪。他怎么能让阿姐为了他的前程去做这种事?可偏偏这个福娘竟是欢喜疯了,直接当着阿姐的面说出来,还要他道谢?这是要撕了他的脸不成?可偏偏这会子,他若是直接驳了福娘的话,大概会让阿姐更加难堪。阿姐何等高傲,如今却为了他的前程连贱业都要操持。可偏偏他心里还疑着阿姐,怨着阿姐,这让他可怎么办才好?
罗小弟是越想越难堪,越想越后悔,一句话说不出来,索性便噗通一声跪下,什么话也没有,可脸上的泪却已经是流成河了。
一点点喜色也看不到的小脸啊!
谢臻总算是舒了一口气出来,倚在了榻几上淡淡的讲:“总算是我没有白疼你,也总算是你还没有彻底没了良心!”
“阿姐!”罗小弟闻言更加难受了,跪行几步过来就扯住了阿姐的裙角,哭得更厉害了。
见这姐弟二人终于说话了!福娘在一边也是直掉眼泪。不过还是悄悄的退出了屋去,和旺伯一道躲回各自屋里去了。
主屋终于没有外人,而罗小弟也终于是忍住了眼泪。只是,跪在地上一直没有起来。而阿姐竟然也未叫他起来。他自然知道这是为什么?自打阿姐好了后,他心里便一直呕着一股气不肯理她。阿姐又不是蠢人,怎会不知?
若在以前,罗小弟再是如何也不想把这层纸挑破,可是如今……阿姐为了他这般委屈,他若是再不肯把这疙瘩解开,岂不是让他们姐弟的情份更加难堪?所以,他想了想,便说了:“长姐可是怨小弟一直不理您?”
谢臻没说话,可隐在幂篱下的嘴角却是已经弯起来了。终于能得到点实话了么?
偏她不说话,罗小弟心里却更急:“我也知道阿姐对舅父有怨,怨他为何给你订了那么一桩亲事。可到底舅父想的也不无道理。那林司曹虽说是鳏夫,可到底膝下无儿无女。原配死得早,原是病症所致。阿姐嫁过去虽是续弦,但那林司曹爱慕阿姐之极,嫁过去后哪有不把阿姐捧着过活的道理?咱家的情况又是这般诡异。舅父虽说是咱们的舅父,可名义上却是咱们的阿爷。虽说曾经因疏通之故,得了一次亭长之职。可到底只当了两年便下来了。家中有田产不错,可明面上的经营却是在行商。背地里不知多少人说咱们家原是商户,甚至弟曾经在学里也听过无数人指责。可田产放在那儿,到底也不碍着弟入学如何。可是到底明面上的身份是差下来了。弟是个男儿,不管现今如何,将来只要出仕,一切俱皆好说。可阿姐怎么办?顶着这样的骨血在,舅父如何肯舍得委屈了阿姐?况且那林司曹的父亲乃是中州刺史,怎么也是五品了。林司曹本人又是独子,将来家业如何的还不都是阿姐的?是,弟也知道,续弦的名声是很难听。可既然能得了里子,面子便只能将就些了。阿姐心里有气,弟知道。可是阿姐也得体谅舅父的这一番为难心思啊。更何况,便是舅父再如何不对,阿姐也不该舅父生死未卜之时,便闹着要到长安来。那无情无义之人抛下母亲和咱们不管,这么些年来若不是舅父养育,各位姐弟早就已经不在人世了,哪里还有如今的日子?这般恩情在上,别的什么是俱得靠后的。可阿姐却做了这样的事!弟是又羞又气,这才不理阿姐的。”
原来竟是这么个缘故?
虽然听上去似乎还有很多内情。可是谢臻却是已经大概听明白了。这个罗婉娘并这个罗小弟竟然不是名义上的这个父亲所生的。事实上这位父亲是他们的舅父。他们的亲爹,那个无情无义之人抛下了他们不管?是秦香莲的戏码重现江湖了么?可即使是这样,可使是母亲病故,又何必要从舅父变成亲爹?这个关窍谢臻想不通。
但接下为的戏码倒是好懂些了。这个舅父给罗婉娘订了一桩婚事。导致罗婉娘很不满意。然后,在舅父生死不明的时候就要闹着上长安来?难道那个亲爹竟是在长安不成?
所以这个小家伙才是火了!虽然说一路带着姐姐求医问药的,可是人好了却开始呕气了。
理,说通一半了。
事情当然还是有很多糊涂的地方。比方说罗婉娘为什么会被烧成这样?那个亲爹又是何人?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为什么舅父会变成爹!这里面肯定有问题。但是这会子却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了。这个小家伙虽然终于肯和她说话了,却还是一肚子怨气的样子。口口声声什么体谅舅父,恩情在上的。好吧,她也知道这样的恩情是不小。但是……
罗婉娘为什么会在舅父生死不明的时候就要闹着上长安呢?
只是为了找亲爹么?
完全可以在办好丧事后再来嘛。但她那么急着非要来,连脸面都不要,难道只是因为这个婚事的缘故?不对啊!那死掉的舅父可是名义上的爹,爹死了守孝三年不得嫁娶。就算对这门婚事再不情愿,但到底婚约在身,就带着幼弟跑是不是也太没脑子了?难道跑到天边,就可以不作数?还是亲爹的权势足以让对方悔婚?
亦或者,还有一些更深层次的理由?
谢臻想不明白,所以什么也不能说。更何况,这个罗小弟明显还是一肚子气的情况下,除非强过养恩的道理搬出来,否则这小弟想必是绝不服气的。而在孝行最大的古人面前,要她解释一个才十四岁大的女孩子居然要在亲爹生死不明的情况下就带着弟弟跑路的理由,实在太为难。
既是如此,那么,倒不如不说。
更何况,眼前要做的也不是这些。所以,谢臻深吸了两口气后,把裙摆从罗小弟手上扯了出来,随便指了一下右手榻几那边的位子。罗小弟听言,乖乖的过去坐了。
然后,便听得阿姐悠悠讲:“今日之事,你觉得如何?”
“何事?”罗小弟开始没听懂,但后来一想,赶紧以从榻上跳下来,走到阿姐身边,扯住阿姐的袖角急道:“阿姐千万不可操持贱业。咱们的日子又不是过不下去了。弟年纪还小,读书才是第一要务。搭不搭虞国公的路子且不是现在该急的事呢。阿姐要是再这般委屈自己,弟可真的就要无地自容了。”
这浑小子想到什么地方去了?
谢臻没和小朋友打交道的经验,所以一听他胡言就火了:“什么操持贱业?难道行商就算是贱业?别的不说,就指眼前。虞国公府名下何尝没有酒楼商铺?怎的他操持就不是贱业,阿姐操持就是贱业了?”
这……罗小弟卡住,说不出话来。这事其实仔细想来,阿姐说的确实有理。其实名门旺族,豪门阔户里哪家名下没有产业?若真的只靠俸禄银子,全都饿死了。都是有来历的。只不过那些死板些的,不过是买地收租。活络些的,才是指派下人经商赚钱。何尝又有人说过他们操持贱业了?阿姐说的,是这个理没错。可是:“人家是官!”
“那你就好好回去读书,给阿姐挣一个官身回来!”
罗小弟听言赶紧称是,扭头就要出门回屋读书去。却不想让阿姐一把就是拉住了:“急什么?话还没说完呢。”
还没说完?
还有什么事要说么?
罗小弟想不通,却乖乖的任阿姐把他牵到了身边。然后,想了一想后,说:“那个福娘,不中用了!”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