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界天气》豌杂面

7、风口

　　城北试降雾口在一片空旷的人工湖边。湖面上竖立着一排银灰色的喷雾塔，形状像极细的高脚杯，杯口朝天，内壁的喷口环绕成一圈。到了预定时间，喷口会向外喷出经冷凝处理的高密雾气，用来测试气候调控系统的降雾效果。

　　九点前半小时，湖边已经戒严。两道临时护栏将广场分成内外两层，外圈是围观的人群和摊贩，内圈则是身着深蓝制服的协调处工作人员和安保。空气里夹着淡淡的化学冷香，像薄荷，却又带一点铁锈味。

　　“你确定要在这里动手？”谢淮站在人群中，低声问。
　　“不是动手，是取入口。”沈计的目光越过护栏，落在最靠北的一座喷雾塔底部，“那台塔的控制柜，有一根备用光纤直连主机房——方便调试，也方便……其他事。”

　　陆衡心里一动：“你打算在降雾测试时接入光纤，把主机房的端口提前打开？”
　　“聪明。”沈计淡淡应了一声，“一次测试最多持续二十分钟，这是唯一能合法接入的时间窗口。”

　　九点整，内圈的工作人员开始检查喷雾塔。两名技师打开北侧塔底的控制柜，插入便携终端进行初始化。
　　沈计抬腕看表：“三分钟后，我会制造一次短暂的雾压异常，你们趁机过去——陆衡负责接线，谢淮负责盯人。”
　　“那你呢？”谢淮问。
　　“我去引开那两个技师。”沈计的语气像在陈述一条必然的因果，“等我回来，你们已经在下载了。”

　　三分钟很短。
　　广场东侧的一台喷雾塔忽然发出低沉的警报声，塔口喷出的雾呈现出诡异的漩涡状。安保立刻呼喊，附近的工作人员被调派过去处理。
　　趁着这一片混乱，沈计不知从哪抽出一张工作证，径直走向北侧塔底的两名技师，神情自然得像是日常交接班。他俯身指着终端上的一行数据，低声说了几句，其中一名技师皱了皱眉，转身快步离开，去查另一台塔的管道。

　　“现在。”沈计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

　　陆衡和谢淮迅速从人群边缘绕到北侧塔底。控制柜敞开着，光纤接口的保护盖还未盖上。
　　陆衡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细短的光纤跳线，动作干脆地接入备用口，终端屏幕上立刻跳出一串授权请求。
　　“接上了。”他低声道。

　　然而进度条刚到一半，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响起：“你们在做什么？”
　　一名协调处安保队员不知何时站在他们身后，手里握着电击棒。棒头的蓝光在雾中闪着，映出他半张紧绷的脸。

　　谢淮笑得懒洋洋，抬手示意：“维护，例行。”
　　“维护要两个人？”安保显然不信，向前逼近一步。
　　就在这一瞬间，沈计的身影从塔另一侧闪出，单手扣住安保的手腕，力道极稳，将电击棒顺势压向地面。蓝光在地面溅起一声刺耳的“滋——”，安保闷哼一声，踉跄后退。

　　“十五秒。”沈计低声提醒。

　　进度条跳到百分之百，屏幕显示“端口已开启”。陆衡迅速拔下光纤，合上保护盖。
　　“撤。”沈计一言不发地收起跳线，将安保推进雾厚的一角，带着他们沿湖边迅速离开。

　　外圈的人群依旧热闹，对刚才发生的事一无所知。三人混在人流里向南撤退，直到拐进一条背光的小巷，才放慢脚步。
　　“端口开了多久？”谢淮问。
　　“按系统默认，三小时后自动关闭。”陆衡答。
　　“够我们进主机房。”沈计抬头看天，雾口喷出的高密雾已经被风卷散，像是刚刚发生的一切都只是空气的错觉。

　　巷口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一个穿便衣的年轻人走近，手里提着一个保温壶。沈计盯了他一眼，微不可察地放松了肩膀。
　　“这是我在盲区的联系人。”他向两人解释。年轻人把壶递给沈计，压低声音：“港南那边的循环站今晚有人调班，是你认识的。”
　　沈计“嗯”了一声，接过壶，随意拧开，热气里是清甜的梨香。

　　“港南循环站和主机房连着。”他转向陆衡和谢淮，“如果北环是端口，港南就是桥。”

　　“什么时候动？”陆衡问。
　　“明晚。”沈计看着雾光映亮的巷口，“我们只有一次机会。”

　　谢淮咬了口牙花子味的糖葫芦，含糊道：“你信不信，等我们进了主机房，周晖可能已经在等着了。”
　　沈计的眼神沉了一瞬：“所以我们要先让他以为——我们还在北环收拾烂尾。”

　　风从湖面吹来，带着雾和灯火的味道。三人的影子在巷底汇合，像一条细长而危险的线，延伸向主机房的方向。